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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手(上)

 东营微文化_ 2020-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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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首语:过了清明不久就是母亲节,这段时间母亲的影子老是在我眼前晃动,我知道,我想母亲了,母亲也在想我,可是阴阳两隔,不得晤面,我只能借屏为纸,泣泪为文,撰此悼文,长歌当哭,为天堂里的母亲上一烛高香。此哭虽不成调,但满纸悲伤泪,情真意切,以慰母灵,以感母恩,以宽吾心。

 母亲的手(上)

作者丨于世忠    摄影丨刘敏

母亲是顺着炕沿平躺着的,头东脚西,两瓶药水高高地挂在头上方的墙壁上。怕母亲无意识的一次挪动手臂,鼓了针头,我搬个马扎坐上去,一手抓了母亲的五指,一手扶了母亲的胳臂,近距离地看着药液一滴一滴进到母亲的身体里。

这是母亲在世时,我守护她的一个场景。场景很温馨也很凄凉。母亲的手就握在我的手心里,轻抬慢转,仔细端详,我的眼泪就无声无息地下来了。

这就是我自小感觉神奇、灵巧的那双手吗?

这就是挑水、推磨操持家务的那双手吗?

这就是牵着年幼的弟弟出嫁的那双手吗?

这就是长年累月伺候年老的婆婆的那双手吗?

这就是饱受委屈的那双手吗?

……

母亲的手背上粘着四条手指宽的胶布,有两条固定了针头,另两条扒住了输液管。母亲的掌心掌背没有几多肉,只剩了皮、筋和骨头。皮上斑痕点点,青筋暴突。细看血管若隐若现,瘪了。五指修长,但骨节粗大,皮松得能转一道圈儿。轻轻翻过手掌,上面分布着横三竖四的纹路,这些指纹脉络被生活的碌碡碾压磨损得错综复杂、痕迹斑斑,哪条是母亲的幸福线?哪条是母亲的生命线?

01

母亲的手,我自小感觉神奇。灯影里她能挽出各种小动物:小兔、小猴子、小狗、公鸡、大白鹅……在我家光溜溜的墙面上跑来跑去,做出千奇百怪的姿态;田野里,随便什么植物的茎杆,都能编织出各式各样的物件,几根带叶的柳枝编挽成一个圆圆的凉帽,几缕草梗插成一个漂亮的蝈蝈笼子,一根青青的秫秸能折出许多种式样的枪械……

母亲捉鸡摸蛋的本领也很神奇。每年春天的早晨,母亲都要把母鸡捉来摸蛋。她身隐在鸡窝一侧,挓挲开五指,像把大号的钳子,张网以待,鸡一露头,立刻被她的大手抓住了。接下来,母亲一脚堵住鸡窝门口,一手抓住鸡的双翅,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向鸡屁股探去。每摸一只,不是说开胯了,二指了,就是说蛋堵腚门了。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喜悦。摸完撒手的时候,母亲总是对那些有蛋的母鸡格外照顾,轻轻地放在地上,生怕伤着它们。摸完一遍,下几个蛋,母亲心里有数了。那时家里的经济来源全赖这几只母鸡,母亲的手每天触摸的实际是我家的经济命脉,鸡屁股就是我家的银行啊!

还有,母亲测量猪的重量也有一手。那时家里年年都要喂牲灵,鸡鸭鹅猪,只要允许,凡能赚钱的母亲都喂。母亲不喂狗,她说,那是赔钱的货,家里穷得叮当响,哪里有贼防?猪是重头项,往往母亲都是喂两头。她不知从哪儿得来的理论,说牲灵养双不养单。两个抢食,好喂。不生病。猪食倒进槽里,两头猪双双把嘴伸进去,呱唧呱唧争着吃食,生怕自己少吃了。如此一来,食量需求大增,没有粮食,没有糠麸,母亲就打菜,趁生产队劳动的间隙,曲曲菜、醋柳酸、福根苗、苍耳……什么都采。有的直接喂,吃不了的就沤制发酵。那段时间,母亲的双手被植物的叶子染得青青绿绿,有时也红红肿肿,那是被水泡的。

猪开长的时候,每逢喂猪,母亲都是现场看着,怕猪拱了槽子,瞎了猪食。这个时候,母亲总是用手去拃量猪的长短,从头顶至尾根,据此就能算出它的重量。我不知道母亲用什么方法计算的,后来问过,但没有记住。不过,母亲测算得比较准,八九不离十。以至我认为,母亲的手最有数,居家过日子,手就是个尺度,一家人的生计都在里边攥着。

更让我神奇的是母亲用手给我治病。小时候我的身体很弱,母亲说我八字软,最容易得病,而且还会经常受到外来的惊吓,一不小心就容易掉魂。那时家里穷,看不起医生也买不起药,一有头疼脑热,母亲总是给我冲一碗红糖姜水让我发汗,并鼓励我一口气喝完,然后让我蒙头大睡,出一身汗,病就差不多好了。如果病情不见减轻,母亲还有她的拿手戏,她一手端个大碗,一手蘸着碗里的烧酒,浑身上下反反复复给我擦搓,重点是前心后背,还有脚心。这活往往是晚上干。母亲很有手劲,搓得我皮肉发红,既酥又疼。酒液在母亲的一再搓擦下,都渗到我的皮肤里。到了最后,母亲的手也红红的。被母亲搓酒是一种享受,类似于现在的按摩。至今我都忘不了当年母亲的手带给我的幸福感觉。

叫魂,也是当年母亲给我治病的一种特殊方法。因为胆小,突然的一声怪叫,一只小狗小猫跑过的影子,都会让我惊哭不止。如果母亲在场,她会一手给我擦拭眼泪,一手扑拉着我的头发,嘴里反复念叨着:扑拉扑拉毛,吓不着……;如果是我跑急了跌了跟头,母亲立马把我抱起来,拍去身上的土,让我站在原地,张开右手,由远及近在地上划拉过来,一直顺着我的脚向上扶,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护身,吓不着。护身,吓不着……如果母亲不在场,偏偏我又赶上发热发烧,昏睡不止,母亲就认定我掉魂了,在她确认我掉魂的地方后,把我领到现场,当面给我叫魂;但更多的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母亲手里拿着我穿的一件上衣,来到我受惊吓的地方转着圈地拖来拖去,同时嘴里还轻轻地喊着我的名字,说让我回家。然后,母亲把我的上衣抱回家来,穿在或盖在我身上。母亲的手很神奇,每次掉魂,都能给我叫上,记得我上初中的时候,母亲还曾给我叫过。以至于长大之后我都不会怀疑这叫魂有什么迷信的色彩,那是一种母爱的召唤,其作用可抵任何灵丹妙药。

小时候,我个子不高,比同龄人矮了一截。我差不多是从十五六岁才开始长的身子。父亲个子不高,一米六几,在男人中属于矮个。母亲担心我受父亲遗传的影响,长不出一个像模像样的男人,除了有好吃的积攒着给我吃外,还经常给我“拔萝卜”:两只大手从我的脖颈处托住我的头部,轻轻地往上拔起。母亲的手又柔又软,但力量很大,每次拔萝卜都能让我的脚尖离开地面。一边拔母亲嘴里还一边唱着:“拔,拔萝卜,萝卜长到一米八。”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成年后我不但身强力壮,身高也蹿至175厘米,在男人中不属于矮个。我生于饥饿,长于苦难,小时候受尽磨难。父亲个矮,母亲也不高,遗传基因并不优秀。我之所以能够远远超过父母的身高,长成一个堂堂的男子汉,我坚定地认为,是母亲的双手给了我提携的力量,是母爱的营养催生了我身体的发育。

02

母亲的手不只是神奇,更多的是勤劳。母亲的勤劳是出了名的,贯穿她整个的一生。集体的时候她同男劳力一样下地,什么锄地、开苗、推车、打担都不在话下。歇工的时候,别人聊天休息,她却偷偷掏出针线活,不是缝着袜头就是纳着鞋底。我长大后,村里凡见识过母亲活道的老人们经常告诉我,说母亲割麦无人能及,长长的地头,割一个来回不带直腰。以至于让村里的人感到惊奇:母亲的腰为什么那么柔软?手为什么那么开合自如?

我的少年正值困难时期,没有粮吃、没有水喝、没有柴烧,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了支撑这个家,母亲没白没黑的干。白天生产队劳动,晚上操持家务。那时我还上学,晚上我躺下的时候,母亲还在忙活,不是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做着针线活,就是在磨道里推磨,那呜呜的石磨声像是母亲唱给我的催眠曲;早晨醒来,多是不见母亲的影子,奶奶告诉我,母亲早起挑水去了,母亲早起给猪打菜去了……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怀疑母亲晚上是不是不睡觉,她怎么有那么多的活要干呢?

后来分田到户了,生活逐渐好起来,母亲更是干劲倍增。联产承包伊始,没有畜力,没有农具,没有劳力,但她仍然坚持替出父亲去做卖油的生意,自己用最原始的耕种方式侍弄那几亩责任田。起早贪晚,以勤补懒,母亲就是这样凭借着她的勤劳,生拉硬拽,把我家这部陷入泥潭的大车拖了出来。在母亲的字典里没有“懒惰”二字;考勤表里,没有风工雨工,也没有病休假日;昼夜交替轮回,而她老人家的作息永远是昼长夜短。

即便老了,她的这种勤劳也没打折。有活她从不指使孩子们,能做的尽量自己做。一直到去世前的几个月,她还在自己做饭,还在照顾着父亲。有一次,当我的面,她在搬动一袋几十斤的粮食,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说她:娘啊,您现在不是年轻了,老了。有孩子在跟前为什么不让他们替您干呢?母亲笑笑,说:我愿意活动活动。

有一件事更让我终生难忘。上高中的第一年,学校召开秋季运动会,班里推荐我八百米赛跑,我想好好地表现一下,因为当时我的团组织还没有解决。可是我没有一双像样的运动鞋,当时脚上穿的是母亲纳的一双国呢布面的三紧鞋,因为穿得时间长了,鞋脸子上的松紧带弹性小了,后跟也缩了,不跟趟。那时家里穷,连吃都糊弄不上,哪有钱买什么运动鞋。母亲说再给我纳一双,可是不懂事的我,爱好虚荣,执意要一双运动鞋。好强的母亲一口答应下来,那几天早晚不见母亲的面,我还以为母亲糊弄我呢,可是几天之后,奶奶捧给我一双蓝色的回力士运动鞋。奶奶告诉我,母亲起早带晚,去生产队刨过的花生地里挖落花生,用换来的钱外加卖了几个鸡蛋给我买了这双鞋。少不更事的我,心里只顾高兴,哪里会想到母亲为给我买一双鞋,用手要挖几千几万个穴坑啊?那几天,我偷偷地看母亲的双手,她双手的指尖都有了不同程度的伤痕。

几十年来,凡是看到天上的月亮,我眼前就会出现一幅场景:月光下,萧瑟的田野里,一个瘦弱而满头白发的女人(母亲从年轻就少白头),为了满足她儿子的一个心愿,连爬带跪,双手挖地,沙沙作响。月光把她的影子映得很亮,大地让她的双手挖得震颤……

03

母亲的手岂止勤劳,还十分灵巧。作为女人,不能不说到针线活。母亲的针线活在村里是数得着的。记忆中,一盏昏暗的煤油灯,一根银针,一根棉线,成了母亲手里永远扯不断的愁苦。家庭贫穷,我们兄妹五个,成年累月没有几件新衣服添补,母亲就大改小,小缀大,对付着让我们穿。实在不能改的,母亲就毁了用来打袼(ge)褙(bei)。袼褙就是在一张木板上用碎布或旧布加衬纸裱成的厚片,晾干后可以用麻线纳成千层底的鞋底儿。打袼褙是个脏活细活,那时没有现成的浆糊,也不舍得用面粉,母亲就把采集来的蒿籽上磨压成面粉代替。母亲把碎布旧麻,一层一层粘在一块平整的木板上,一边粘还一边用沾满浆糊的双手反复拍打,让其平整均匀好看。纳鞋底鞋帮更是一项技术活。母亲把晾干的袼褙裁成鞋样,外边包了耐磨好看的布片,然后均匀地用特制的麻线一个针脚一个针脚地纳结实。鞋底很厚,袼褙很硬,单凭一根银针很难穿透,母亲右手食指上扣一箍顶针,穿线之前,先用针锥钻透一个针眼,然后把穿了线的银针穿进针眼里,用顶针一顶,再把鞋底一翻,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捏着针头猛劲一拔,才能连针带线拔过来。第一次拔不过来,再拔难度就大了,为了不伤及手指,母亲就借助牙齿完成。每天晚上都做营生,母亲干脆把顶针戴在手上,像枚戒指一样。母亲一生没有戴过戒指,顶针成了她手上装饰生命的唯一一件金属器物,以至于晚年,母亲的右手食指中间部分一圈凹陷,成了一根残指。

母亲还是位美食家。通常意义上,美食家是善于品尝或善于制作美味的人,我的母亲却远没有这样的福运,她一生没有吃到多少好的东西,也没有亲手烹饪过什么山珍海味,我小时候度过的多是无米下锅的日子,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母亲能让我们吃饱吃好,时不时给我们一份惊喜,这比通常意义上的美食家还要高明许多。

过来的人都知道,那年月作为贫苦人家,遭遇粮荒是经常的事情,尤其是青黄不接的春天,弄不好就逃荒要饭,甚至酿成死人的悲剧发生。可是我家总能化困为吉、化险为安,这全赖母亲那一双出神入化的巧手。入春,还没等粮食断顿,母亲早早地给我们添加了可代粮食的物品了,如:阴干的菜叶、脱壳的棉花种皮、去年秋上存下来的地瓜叶、地瓜梗、黄须菜种子、糠壳麸皮等等,以及当年冒土的野菜,凡能入口充饥的都是我们的食材。为了做得好吃,母亲把这些食材有的上磨推,有的上碾压,有的开水焯,相互搭配,制成不同的食物,烫面菜包、笼蒸琪馏、锅贴饼子等就是这些原料组合成的,只因母亲的巧手做了处理,吃起来才不觉得那么粗糙干涩。

有一年春天,家里几乎揭不开锅了。母亲给生产队劳动的间隙,采来一些皇须菜,经水一焯,滤去卤味,加少量面粉粘合后,制成薄薄的饼子,烙给我们吃。饼子粘锅,母亲就在锅壁上擦少量的菜油,文火慢烧。烙出的饼子黄黄亮亮、外焦里嫩,十分好吃。那年春天我们就是靠了母亲的这种手艺渡过难关的。

我的老家出产地瓜,集体的时候,地瓜下来的时候成了我们赖以生存的主粮,上顿下顿尽吃地瓜把人的胃口吃腻了、吃厌了。母亲为了调剂我们的生活,就在地瓜身上想主意:把地瓜叶梗当菜用,把地瓜像土豆一样切条、擦丝炒给我们吃。每天早晚喝的地瓜粥因为缺少面糊,清汤寡水,母亲把地瓜切丁放进锅里,有时还撒一把豆儿,再掀开锅盖,浓浓稠稠,引得我们食欲大增。母亲还发明了一种叫做地瓜糕的食物,把地瓜蒸熟后,去皮、捣烂,加少量玉米面,然后添加一定比例的碱面和小苏打,有时做成馒头状,有时做成“琪馏”状,上锅蒸熟,蛮好吃的,一点不亚于现在的各种糕点。

擀饼是母亲拿手一绝。别人擀不成块的食材,她能擀成一块,地瓜面、玉米面、高粱面都能擀成一张张一鼓两盖的圆饼。她说这全在烫面、火候上面看功夫。母亲擀的包皮饼相当有技术,表皮是细面,薄如蝉翼,里面包着的是粗面,玉米、地瓜、高粱面都曾有过;母亲烙的发面大饼,圆圆的,厚厚的,外焦里嫩、皮酥肉松,咬一口喷喷香;母亲擀的油饼那更是面食之一绝。那是后来的事情。分田到户后日子好起来了,母亲的手艺得以施展。尽管她没有原来的手劲了,但面团在她手里仍然像道具,几番舒舒团团、折折展展,几次抹油加糖后,一张厚厚圆圆的大饼成型了。表面看没有什么,可是烙熟起锅后,一口咬下去,就觉不一般了,皮薄里嫩,口感酥脆,味道香甜;揭开来更觉神奇,一层一层,薄得透明,层层叠叠,就像她纳得千层鞋底,既能独立成张,又能合而为饼。大女儿小时候没少吃母亲擀的这种饼,以至于母亲去世后,悲痛之余,她深有感触地说:奶奶走了,瞎了她一手好手艺。

有一次与人讨论什么是好厨师,有人说,好厨师须有好的食材,做出的菜肴须得色香味俱全;有人说,好厨师会就地取材,能做无米之炊。我坚定地站在后者一方。这看似荒唐的言论其实并不荒唐,举个简单的例子,家中无菜蔬,而客人突至,主人凭借几片白菜帮、几个萝卜头,就能做出几个像样的菜肴,让客人吃得津津有味、口齿生香,这才是真本事。母亲就是后者,在物质条件极度匮乏的年代,她能于艰难中给孩子们一个温饱,于困苦中让孩子们品出一种幸福,这是最最难能可贵的。这不单是她老人家有一双灵巧的手,更源于有一颗美好而智慧的心。

04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的手既神奇又普通,既温柔又刚硬。温柔起来似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刚硬起来又似钢铸铁成,落地有声。

自小挨母亲的打,有记忆的两次。第一次是我八岁那年刚入小学的时候,上了没有几天,我便厌学了,哭着闹着不去。开始,母亲连说带哄把我送进学校,后来这办法不灵验了,母亲怎样苦口婆心地劝说,都不能改变我逃学的决心。只记得母亲劝说不成,突然把脸一翻,伸过双手抓住我的胳膊往学校里拖,我沉着屁股一边打坠,一边抽动双手,力图从母亲的手掌里挣脱出来,可是母亲的手就像一个大号的封口钳子,死死地抓住我的手不放。没办法,我只好把力量用在屁股以下,任母亲怎样拖拽,我就像栽在那儿一样一动不动。母亲气坏了。突然替出一只手来,迅速地退去我的裤子,把手抡圆了啪啪地打在我屁股上。奶奶见了,疼得一边数落母亲,一边赶紧过来拦挡。可是,母亲没有因为奶奶的横加干涉而停下手来,巴掌仍然雨点般落在我的屁股上,疼得我哇哇大哭。盛威之下我开始妥协了,一边躲着母亲打来的巴掌,一边求饶说去上学。母亲这才余怒未消地停下手来。自此,慑于母亲的巴掌,我再没有逃过一次学,一直到我高中毕业。

还有一次挨母亲的揍,是我上初中的第一年夏天,那时农村学校没有暑假,只有农忙假。上学的路上有一个生产队的瓜园,看瓜的是一个吭吭唧唧的老头。一天早起,路过瓜园,见天黑四下无人,经不住瓜香的诱惑,我们几个一同上学的伙伴一挤眼,就偷袭了瓜园。我摘了两个甜瓜和一个熟透的面瓜。甜瓜我吃了,面瓜我藏在路旁的一棵蓖麻棵底下,用蓖麻叶盖了,放学回来,想留给奶奶吃。可是回到家来的时候,因为有人告密,母亲已经知道了。那时正值文革时期,几个学生胆大妄为奇袭了生产队的瓜园,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恶性事件。母亲的脸色很严峻,她听我在强调理由,不由分说,就在我屁股上重重地打了两巴掌。母亲的手好重啊,像枣木板子一样硬硬的、重重的,立时我的屁股上就冒起了火,泛起了两个手掌的红印。我知道给母亲惹下祸端了,屁股再疼也不敢哭,咬牙挺着。以至于好多年之后,想起此次挨揍,我的屁股还隐隐作疼。那次的“哄抢”事件,以家长们教子无方书面做出深刻检查作为了结。

两次挨揍,两次教训。人生的路上,母亲的巴掌匡正了我的脚步,让我一直堂堂正正走到现在。

母亲的手!(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于世忠,东营河口人。教师出身,现已退休。内退后为了排解身边的孤独,一边侍弄菜园子,一边学码文字。不为名利,只为乐趣。他把这定性为文化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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