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第一座房子，是有一个大水泥场地的小平房，带有木质的楼梯，楼梯上仿佛还残存着外太婆长期受裹挟而畸形的小脚踩上去的体温，携着吱扭吱扭的声响，通向二楼小小的卧室。 阳光给角落里的摇椅笼上一层暖黄，依稀记得奶奶抱着我，给我讲述那一个个用煤油灯点亮的夜晚。 奶奶懂点医学，温文尔雅，与人交好。在困难时期，这座老屋是唯一的“医院”。有哇哇大哭的婴儿在这里出生，有调皮捣蛋的小孩在这里打针，有满脸病态的村民在这里治病，有步履蹒跚的老人在这里离去。这里有过生有过死，这里有过喜有过悲，没人记得那些降世的人和离世的人的名字，更没人记得他们的故事。只有这座老屋，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岁月里，看着奶奶救死扶伤，看着人们来来往往，默默地承载着时间的洗礼。 爷爷与共和国同龄，他曾以玩笑的方式告诉我过去生活的困难，“以前苏联说我们中国人，裤子一个人只穿一个裤管，其实哪有啊！有时一家人只穿一条裤子呢。”我捏紧了衣角：衣服追求时尚，鞋子喜欢名牌的我，年年买新衣的我，想象不到居然还有这样的生活。一时间，我竟羞愧地束手无措。为我可耻的虚荣心，为我在明亮的生活里便忘记过来人的苦楚。可是这些，老屋全知道。  用黑白照片记录的点滴记忆 走到书房一隅，一张小茶几静静地向我叙述它的回忆： 茶几上的粮票微微发黄，轻薄如纱的纸张经岁月的打磨变得玲珑剔透，红色的油印透着年代的味道。“在那个时期，吃饭要粮票，吸烟要烟票，喝酒就得有酒票，就连一分钱买一盒火柴，也得用火柴票……这是我们一点点积攒下来的。都怪你爷爷呀，每次我说要去换米，他都说，留着留着，防止以后饿的时候又眼冒金星呢，结果现在还屯了这么多呢！”每每说到这，奶奶饱经风霜的脸上就会绽开微笑，非常仔细地罗列开各种数额的粮票，还告诉我这是浙江省粮票，这是杭州市粮票。我分不清这是苦涩还是遗憾，可我知道，爷爷奶奶啃过树皮，吃过野草，喝过只放几粒米的稀饭……那一段历史，他们永远不会忘。而现在，人们哪只满足于白米饭，而是追求膳食均衡强调三餐营养。粮票逐渐成了家里的“古董”，是啊，如今只需拿出手机下个单，全国各地特色小吃，全世界的山珍海味立马送上门，足不出户吃遍全球。  作者家中留存的粮票 记忆中，我家的第二座房子是一座三层的水泥小楼。客厅里的大橱柜中摆放着泛黄的老照片，那也是虽泛黄却无法磨灭的记忆。一个个小物件把我的记忆带回了过去……它们记载了我没有感受过的躬耕禾间、恣意闲适、毫无顾忌、邻里和睦。  作者家房子的老照片 爸爸曾在这摆起他的第一台黑白迷你电视机，呼朋唤友一起围坐看动画片——那里有正义的黑猫警长，亦有强大的奥特曼，花仙子种下了希望的种子，第二年会长出美丽的花朵…… 橱柜里面，有一箱落了灰的CD，整整齐齐排列在纸箱里。上面的划痕是搬家时留下的印记，爸爸说，曾搬过几次家，可是也没把CD扔掉，因为那是爸爸儿时的心头好。在那个年代里，CD给爸爸一代的年轻人如水晶般透明清澈的音乐体验。可是现在，却被放在了角落，是啊，在互联网的数字时代，它们是该在角落里沉睡了。 爸爸还有一只小小的掌上游戏机，还搜集了一大叠游戏卡，马里奥在里面顶出了一个个金币，口袋妖怪在里面等待着被人捕捉，古惑狼甩着尾巴闯过一关又一关……突然想起爸爸前些天刚买的新版PSP，在拥有高清摄像头、大屏显示器的同时，更是把后板也做成了可触摸式，把摇柄手杆做成了可拆卸式。甚至在电视上，安装摄像头后可以体验体感模式，让掌上游戏机不再只有手动，而是拥有更真实的体验，玩游戏变成了一种锻炼和放松。 爸爸还是一个手机迷，凡是有好的新机型，他都想买来上上手，享受更加轻薄的极速体验。可是躺在橱柜里的，是爸爸几年前视为珍宝的厚手机，屏幕小小，键盘却很大，双色的数码显示屏，只有贪吃蛇和俄罗斯方块可作为娱乐消遣，其他功能也是寥寥可数。 我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小米手环4，作为手表，和以前的手机相比，竟然还是它更胜一筹。越来越薄的液晶电视，越来越饱满鲜艳的色彩，越来越立体真实的声音……现代科技给“黑白”年代抹上了最艳丽的色彩。2G，3G，4G，5G……越来越强的信号使“愚公移山”成为过去，小山村里也跳动着新时代的脉搏，“中国走向世界”发出了越来越强的时代之音。 出门，门再次发出“吱——”的响声，“拆”字依旧鲜艳，可我知道，在它被推倒之后，这里会架起高楼，会立起大厦。 正如黑格尔所说：“历史是一堆灰烬，但灰烬深处有余温。”家的余温流入时光的长河里，滋润着那些迷茫困顿的心灵，是养料，亦是财富。 回首望去，“家”在夕阳中矗立着，她用宽厚的屋檐，撑起一个温暖的港湾。家守护了几代人的回忆，在黄昏中告别了一个又一个日落，可我知道她会迎来一个又一个更灿烂的日出，因为那是冉冉升起的——更好的中国。 （作者：浙江省杭州市萧山区萧山三中 来如意 指导老师：骆楚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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