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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痧路

 昵称51657969 2020-09-06
题记:本文为2014年上海《城市季风》杂志(上海闵行文化广播管理局)“人物专栏”的采访记录,让我们跟随记者的视角,细观李道政先生走的这一条少有人走的路,一条艰难却一往无前的问痧路。

对于中医,我是半信半疑的,直到认识了李道政。采访源于“紫竹牵线,美国孔子学院探访中医砭术”的一则新闻。要说金发碧眼的老外喜欢上中医并没让我惊讶,我好奇的是其间的牵线人。一问才知道,紫江集团的多位高管都在这边刮过痧,他们觉得李道政是未出世的高手,埋没了太可惜,便主动充当起宣传推广的义工。

李道政何许人也,我上网做了一番搜索,发现《东方早报》竟然在一年里三次报道过他,而且都接近整版。其中一篇的题目是“刮痧是财富,只是我们不懂得用”,立场不言自明。还有《联合时报》关于政协委员提案的报道:“市政协委员、市政协社法委常务副主任李芬华在康复过程中接触了很多民间中医。她发现,在民间,古中医有着很强的生命力。”她了解到,“闵行区的李道政医生就用古中医六法中的第法——砭法治愈了许多疑难杂症,像血栓性脉管炎(脱疽)、糖尿病脚这些西医都感到无奈的疾病,李道政却用古老的刮痧法解决了……”看来李道政的口碑绝不仅仅限于闵行。报道中有一句话特别打动我,“民间古中医的生命力来自于临床的疗效和患者的口碑”。

于是我和李道政先生相约,对他作专门的采访。聊了四个小时,我认识到,中医的确值得传承和发扬,但我们在对其本质的理解上远离了中医诞生的环境,从而导致误解甚至歪曲了中医,问题出在我们自己身上。而李道政则用自己的学医、行医经历,恢复了对传统中医的系统体悟,这里面的思辨性与实践性,让人不得不服。他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态度更让人感受到了他的诚恳和实在——我问有没有治不好的病人,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很多,治好了就找到了一条路,治不好的都是空白领域,更需要探索。

侠:济世之心,度众生

66岁的李道政(2014年)古风犹存,闲来爱看古书,说话好引经据典,行文喜文白并用。他从不避讳,自己的医术最初是看原典、自学而来的。用李道政的话来说,“自己有病自己看”。中学毕业,他插队落户到梅陇。农村里干得太辛苦,又没好好吃,抵抗力差,得了甲肝,那时黄疸全出来了,人一倒下去便昏迷。“肝炎是富贵病,没有劳动能力,我想这样下去完蛋了,就自己调调调,调到重新挑扁担干重活。”他说得举重若轻。后来回到了市区,就读于上海大学文学院。那时身体又出状况了,胃溃疡、十二指肠溃疡、胃出血都开始折磨他,他知道这都是慢性病,吃药吃不好,便索性把药全部扔光,一头扎进中医里,自己把自己医好。

学习的方法就是家传和自学。李道政的父亲是华东理工大学(原华东化工学院)药理学教授,藏书甚多,英文的、古文的都有,医书尤其多。李道政清楚地记得自己是从《黄帝内经》开始看的,接着看《伤寒杂病论》、《针灸甲乙经》,由理论再实践他习惯称之为“体会”,是真的用自己的身体去体会,而这个过程讲究“悟”。推而广之,医学讲临床,于一人身上有用,于他人身上未必有用,行与不行他都要搞个明白,定要钻研到把自己“问”死。有人说李道政有侠者风范,具有侠的精神。单从他入砭术之门的过程来讲,确实颇有大侠偶得武功秘籍的套路。上世纪90年代,他每个月都会去愚园路医学书逛逛,一呆就是一天。因为囊中羞涩,他便坐在地上看,实在太好了才下决心买。1995年由人民卫生出版社出版的《痧胀玉衡》,是一本名不见经传的古医书,李道政偶然间翻到,顿觉进了一座宝山,4.8元一本,他一口气买了10本。“一是因为真的是好书,怕以后找不到了;二是遇到志同道合者,我要送给他,推荐这本奇书。

《痧胀玉衡》由清人郭志邃所著,这本书开启了李道政的行医生涯。这究竟为何等奇书呢?李道政解释道,这是中国唯一一本痧论的专著,一本扛鼎之作,却几乎没人重视。历代大家对痧症都有说法但从来没有人像郭志邃这样精辟论述过。康熙十四年,郭志邃遇到了一场非常大的瘟疫,武水、秦溪、江淮、吴越之地每天病死几千人,他潜心研究,终用刮痧疗法治愈了很多病人,并写下了《痧胀玉衡》。李道政一直保存着那本《痧胀玉衡》,我翻看时,发现上面有不同笔迹留下的阅注,显然阅读的时间跨度很长。李道政谦和地解释,在《痧胀玉衡》面前,自己执砭三十余载,也只不过是发现了进山的入口和山门的钥匙。

李道政经常受邀去四方云游问诊,马来西亚、香港都到过,主要的手法还是砭术。我注意到他用的词是“云游”,的确有“侠”之风范。说侠总要推究个“侠之大者”,济世之心、度众生之心是李道政最让我钦佩的地方。他推崇孙思邈的《大医精诚》,认为做中医首先要有中医的人格。要入此门,首先医道要精益求精,因为服务的对象是生命,对生命怀有敬畏之心,才能对生命珍惜;第二要有慈悲之怀,对生命有悲悯才能做到爱自己,也爱别人。“否则就是个混混,整天钻在钱眼里”,他说。

医:化繁为简,以简治繁

作为医者,李道政有自己的尴尬。他说目前中医整个教学体系都套用西医的思维,学生很少读原典,自己都不信怎么让病人信?在他看来,中医和西医诞生于不同文化,有着截然相反的思维方式与逻辑,西医的基石是细胞病理学和解剖学,看得见摸得着,它所有的方案都是对病,用药物把病压下去。说到底,是一种对抗式的,用攻伐、抗生的方法。而中医对症,先研究症状的原因,然后把症状消除,用的是疏通的方法,是顺生,是化解。拿大禹治水作比,不是建堤坝堵,而是兴修水利,把所有的渠道开通,水流有出处,水患自然就解决了。“

李道政的哲学全都来自治疗实践。他举了两个病例,一个是血尿,20多年没看好。西医只考虑膀胱、肾脏的问题,但李道政不这么认为,第一次问诊:“你第一次血尿前,家里有什么变故吗?”病人回忆起了。他这么问,当然有他的道理,依据就是古代经典。“这位病人是大悲后心包淤血,心包主阳,阳气没地方归,在身体内妄动,迫血下行,所以血尿。我就治心包几次便治好。这在《内经》上有明确说明。”还有一个是老年痴呆症。一次他去香港办古中医砭法传授班并作病例示范,一老太太糊涂了很多年了,心脏也不好,做过搭“桥”手术,他也选择走心经、心包刮好后,老太太突然脑子清醒,能辨认人了。这与西医也是相违的,西医认为老年痴呆症是大脑出问题了,而大脑与心脏是两个系统。心脏在西医解剖里就是一个泵不讲有神;中医却讲心主神、肝主魂五神归五脏,各归其位。这让人豁然开朗。中医那套对应体系半来自实践、一半来自玄想,用今人“科学头脑”思之,自然风马牛不相及。所以关键还在于能否自圆其说,用临床效果说话。李道政的“大智慧”也在于此,从实践中走来又回归实践。“我认为,看病就相当于一个工程,第一要效果图,第二要施工图,第三还要有施工队,施工队要讲工艺,刮痧为什么易学难精?因为这三件是同一个人干的,而这个自古以来不为重视,没有流传,我是靠苦干干出来的,很多时候的发现是偶然而得,“哗”一下子就开悟了,“原来如此”。让我印象最深的是李道政说的砭术化繁为简、以简治繁。病的分类宁粗勿细血栓性脉管炎、糖尿病脚,都是一类病就是脚上的血管不通;包括大量的癣,骨头都发黑了,也是一类:脱疽,治法基本上一样,所以要分得粗一点,这样好治。“和现代医学倒过来,十种病我们一样治,抓住一个总纲,刮痧就是疏通,所有病的源头就是不通,神经不通、血管不通、淋巴不通、经络不通,怎么通?我都有技法。所有的疾病都有共性,我们就是改变内环境。任何一个问题的产生,内因是关键,外因是条件,内因要通过外因起变化,我们通过动作来改变内因。这是思路。李道政如是说。

在采访结束时,他又讲了一个故事:那次他在河北上中医课,而对10多岁的学生们,他说道:“70多年前,日本人打进中国,中国的热血青年提出一句口号——中国不亡,有我。今天中医要复兴,我要各位提出一句誓言——中医强大,有我。”在场的400名学生一起高呼三遍,气势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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