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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澡”老“澡”的故事——说说古人的洗浴

 素笛轩 2020-09-08


天气渐凉,如果长期宅家,原本一天洗两次澡,似乎改成两天洗一次也无妨。据说有人患有沐浴恐惧症,不知道是反向洁癖还是仅仅因为一个“懒”字,更有甚者号称一辈子从没下过水,这可真的未必。中国有给出生三天的婴儿洗浴的传统习俗,称之为洗三,回去问问家里的老人就知道,说不定你的“不洗之身”早就被打破了!



古礼

汉代鱼形搓澡器——专业名称叫陶爽。至于究竟爽不爽,谁用谁知道。



所谓骸垢想浴,这四字概括了人类这一古老的自然欲望,甲骨文中就已出现了沐浴的记载。现代人概念中洗澡首先需要专门的场所,先秦时期浴室叫做湢(bì),据说是帝喾所创,《周礼》中也说“王之寝中有浴室”,意思是浴室和内室融为一体,可能因为涉及私密故而制度不详,总之不可能贴瓷砖。

身体的清洁当然和礼仪密切相关,周朝时诸侯朝见天子,先要在京畿的汤沐邑把自己洗干净,以表示对君王的尊重。神圣的沐浴不容侵扰:落魄逃亡的晋公子重耳避难曹国,结果洗浴时遭到曹共公偷窥,燃起了仇恨的怒火。尊贵人物显然无法忍受洗浴时有人作“非礼之视”,哪怕曹国国君并无恶意,只是有点变态——好奇重耳是不是肋骨连成一块儿(所谓“胼胁”)。

但洗浴也可以是和自然亲近的机会,适度走光搞个天浴也并无不可——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河里洗澡不用交水费,又便于人际交往,其实是最自然纯朴的清洁方式,宋代文天祥不但喜欢溪浴,还和朋友周子善一同在水里摆上棋局消磨半日。  



水器

汉代后妃有泡“五蕴七香汤”的典故,比一般的药浴要奢侈的多。



最早的浴盆应当是木制的,雅称为杅(yú),古人一般是坐浴,浴盆高度也很有讲究。首先不能太高,否则不便跨入,但又不能太矮,要不然水多了容易溢出,纵向的长度也要和人体身长大致相当,这其中有个黄金比例。贵族阶层往往还会用铜制的浴盆,有些大的青铜鉴据考证也能用作浴缸,字这里也写作滥(仍读jiàn)。考古中还发现一些器物自铭为,并标定了准确的容量,疑似浴缸。但也有学者认为鋗不是用来坐浴,而是用来舀水的,因为其大小至多勉强坐进一个成年人,根本舒展不开。 

有人可能还会问,古代有没有水龙头、花洒莲蓬什么的,这个就不好说了,倒是出土过凿了多个小孔的金盆,但无法证明是用来淋浴的。大云山汉墓中发现了一整套质地不同的“搓澡石”,因为古人认为要彻底去除皮肤污垢,需要用表面粗糙的硬质材料与身体摩擦,通常用火山石,后世也有用陶土烧制。光来硬的不行,还得来点绵柔型的,按标准要配两种浴巾,上身是细葛布(絺chī),下体用粗葛布(绤xì)。

洗完走出浴盆,脚踩在蒯草垫子上(履蒯席),用热水把脚冲干净(连用汤),再走上细软的蒲草垫(履蒲席),用浴巾擦干身子(衣布晞身),穿好拖鞋再喝点小酒(乃屦进饮)。那么这样的澡多久洗一次呢?《礼记》上明确规定是“五日具浴”,所以汉代的公职人员五天放一次假,就是给人回去洗澡,称之为休沐。唐代改成十天一次的休浣,所以我们看到很多文献用“浣”字代表十天,某月上浣就是某月上旬的意思。



汤池

中国的公共浴室虽然出现较晚,但积淀了深厚的文化。



大型浴室一般都依托温泉,十六国时期石虎在邺城建造的龙温池,算得上较早留名史册的一处,盛唐后温汤进一步普及。到了宋代公共澡堂遍地开花,东京汴梁城内城外到处都有营业性浴室,有些扎堆开店的地方干脆就叫“浴堂巷”。南方所建浴室更多,尤其临安城百姓,养成了天天洗澡的良好习惯,城内公共浴室达到三千多所!元代马可波罗在游记中写到——杭州人皆习惯每日洗澡,不先行沐浴就不用膳。

当地的浴室被称为香水行(可能也有花瓣浴什么的),门口挂上半个葫芦(不能挂一整个,否则容易让人当成卖药的)作为招牌,实行男女分浴,服务也是一条龙:擦背、剪指甲、推拿按摩,洗完了还招待茶水、酒果等等。即便是被贬到边远之地,隔三差五洗个身子还是不难的,黄庭坚在《宜州家乘》中写到自己曾到民家浴室和崇宁寺浴室洗澡。

尽管客观条件优越,干巴巴的酸腐文人还是找各种理由逃避洗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洗澡碍着你们什么事儿?夏天洗澡怕水里有寄生虫不干净,洗了容易着凉拉肚子,大冬天洗个澡先得劈柴、烧水,还得不停地往澡盆里蓄水,洗到一半水就凉了,哆哆嗦嗦地擦干身子从浴盆里爬出来的滋味,实在不大好受。洗澡时毛孔张开,容易吸入“邪气”,导致“元精”泄露,清代文人曹廷栋觉得即便盛夏,至少也需隔上三四天才能洗一次。



藏污



大唐文豪白乐天也曾给自己不洗澡找理由:“经年不沐浴,尘垢满肌肤。今朝一澡濯,衰瘦颇有余”——整整一年没洗澡,满身都是污垢,今天总算涮了一遍,洗完人都瘦了一圈!如此看来,浔阳江头那位琵琶女,之所以千呼万唤始出来,估计是隔着船老远就被熏着了,白老湿体味实在太大,只好“犹抱琵琶半遮面”,其实遮的是鼻子不好意思说。

等等,老白好像写过《长恨歌》,里面对洗澡的舒适感很有回味啊——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看来不是不爱洗,是没条件洗到高质量的澡。唐代也只有长安和少数几个有温泉资源的一线城市,能够痛痛快快地泡热水澡。到了宋代以后民间澡堂冷水、热水服务都已相当完备,杭州城内的风俗是洗冷水澡,但为了照顾老外的习惯,常年备有热汤。



华清池海棠汤——唐代高级温泉的代表。



宋初翰林学士窦元宾虽是世家子弟,但平时不爱洗头洗澡,在国家图书馆这种地方上班,居然也邋里邋遢,得了个“窦臭”的雅号。更臭名远扬的则是王安石,政敌抓住这点对他大加诋斥,苏洵说他“衣臣虏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垢面,而谈史书”。即便是他的挚友也看不下去了,吴充和韩维硬是拖着他去搓泥,于是三人“每一两月即相率洗沐定力院家”,一个多月洗一次也是够能忍了,但总比原先有进步。

讲究生活品质的苏东坡当然是另一副态度了,他把洗澡看做“肉身游戏”,并提出了“自净方能净彼”,这话明显有所指,但确实也符合先人澡身浴德的谆谆教导。在《如梦令》中他还详细写到自己花钱洗浴的经历:寄语揩背人,尽日劳君挥手。轻手,轻手,居士本来无垢——搓背师父辛苦了,您都累了一整天了,哎哟,轻点轻点,您捏得我好疼啊,我身上根本不脏!



清沫

有了纯天然香皂的加持,洗完才能美得冒泡,我要试试。



现代江浙一带习惯把浴室称为混堂,这个词至少在宋代就有了,明代皇宫中设立的混堂司,专管宫内人员洗澡,配掌印太监一名,另有佥事、监工等具体的劳力。服务人员固然重要,但洗得舒服、洗得干净才是硬道理,各个时代的洁身神器各不相同。先秦时期多用草木灰,因为较易获得,焚烧秸秆就行,另外比较常用的一个是皂荚,还有一个是猪胰子。

荚果成熟后外壳发黑,这也是皂荚得名的由来,用时将皂荚在水中煮烂浸软,就能产生大量泡沫,其实不光用来洗澡,更多用来沐发和漂洗织物。猪胰子需等到杀猪时才能获取,这在物质不丰富的时代相对奢侈,制作过程比皂荚洗液稍稍麻烦些,需要捶打捣碎捏合成形,当然这样做成的胰子也较为稳固耐用。

实际上古时候还常常把多种原料混合在一起,草木灰和皂荚、猪胰都可以自由搭配,古代混合皂中最有代表性的还是一种称为澡豆的东西。根据地域和时代的不同,澡豆的制作方法和配料各异,宋时浙江一带常用去核的无患子果捣烂和面或豆粉,制成一种肥珠子,闽地则用丁香和橄榄,宋元小说中还提到了熬麸浆细香澡豆。由于便于携带且能加入香料等物,古时的游方僧侣将其作为随身携带的十八物之一,当然具体配方和民间所用大有不同。



虢季子白盘

虢季子白盘,制作于西周晚期,清道光年间出土于陕西宝鸡(凤鸣岐山所在地),现收藏于国博。



虢季子白盘中,“盘”为器物的名称,“子白”为器物主人的名字,“虢”是器物主人所在的封国——虢国,“季”是指伯仲叔季的排行老四的意思。它是是西周青铜器的魁首。

青铜器中的盘一般为盛水器,体型巨大的可做浴盆,或为祭祀的礼器。虢季子白盘的作用现有两种说法:一为青铜大浴盆;二为子白祭祀所用。不知道读者们觉得它的作用是什么呢?



本期河图洛书到这里就结束了,虢季子白盘究竟是做什么的呢?欢迎大家参与投票,同时也欢迎大家在下方评论区留言与我们讨论分享。

栏目策划:彦稠;图文编辑:旧拾

河图洛书 · 20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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