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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土为墙 垒土为炕 筑胡基人跳的是古老的街舞

 老魏的新视界 2020-09-08

总有一些东西令人难忘。一个场景,一件器物,一种声音,一些模糊的记忆……这些已经见不到的记忆只能是记忆吗?不。有人把这些精神影像用笔勾勒再现于你的眼前,让你兴奋,让你激动,让你回到过去,让你心生甜美,让你热泪盈眶……

模糊的文明影像——《筑土为墙 垒土为炕》

筑土为墙 魏清河图

种谷,种谷……我从沉睡中醒来的早晨,听到的第一种声音总是鸟的歌唱。

斑鸠的叫声沉稳而悠长…

从我记事起,它都在这样叫个不停,好像在不厌其烦的提醒人们,该种谷了,再迟,秋田就黄不了啦。

在斑鸠不慌不忙节奏鲜明的叫声中,有着花花绿绿翅膀的火石匣子,脑袋上长着一把洋镐的布谷鸟,还有多嘴多舌的麻雀等,都在为斑鸠咐和。这是清晨的大合唱,古老的果园,几百年来一直是这样鸟语花香。这里是人的福地,也是鸟的天堂。

腾腾腾,腾腾腾……”还有一种声音掺合在鸟声中,这是一种石头与土撞击的声音,松软的泥土在坚硬的石头打击下,变得坚实紧密。我知道,这是临家的老魏在打胡基(土坯)了,隔着好远就能听到。

我的家乡临黄河而居,依山傍水。河边的冲击平原上,年复一年的河水冲刷,淤积出了一种特殊的泥土——黄胶泥。七八十年代的人们喜欢穿一种叫解放鞋的胶底鞋子。这种鞋走路轻巧利落,耐脏耐穿。但是,就是这样一双鞋,如果你走在下过雨的黄胶泥地里,你的鞋子也会被它生生拔下。黄胶泥粘性之足可见一斑。就是这种黄胶泥土,打出的土块,干透之后,坚硬异常,是家乡人建房的最好的材料。

一模三铣土,六脚十二杵。 这是家乡人用黄胶泥筑胡基(打土坯)的口诀。它把一种重复的劳动模式和要领,用十个字做了精到的诠释。

模(音谋)子,家乡人筑胡基的一种模具。用坚硬的梨木等木头做成,像一个的长方形的机械机关,左右边有十余公分宽,十公分厚。模子可以合上,也可以打开。杵子,在一个正方形的石头上掏个眼,安装一个丁字形的木头把子。一块正方形的石头就长了把手了。人们可以把这个方石头提起来,再扔下去。简单说,就是一个小夯。

模子,杵子,加上一块平整的石板和一把铁铣,筑胡基的工具就基本齐全了。这时候,需要的就是一个舞台。石板就是筑胡基的舞台。它必须是很厚实的那种,要在地上放稳当了。因为模子要放到石板上,人要站到上面起舞。

用来筑胡基的黄胶泥土是不干不湿,很润的那种。所以事先要把土“涮”好。模子放到石板的正中间,旁边有个小盆,里面放着些硝灰(草木灰)。筑胡基的人往模子里的四角洒上些硝灰(草木灰防粘),然后挥铣往模子里装上三铣土,之后便扶着正前方放着的杵子把,一跳就站到模子的边上。第一个程序是用脚后跟把虚土踩实了。左三脚,右三脚。这就是关键的六脚。提起杵子,准确地砸下去,砸完六杵之后,光脚的汉子把杵子放到前面的石头上,用脚把模子两边的土往里收一下。然后再筑六杵。一模三铣土,六脚十二杵。口诀这时就是配乐,随着熟练程度的提高,筑胡基的汉子仿佛站在模子上舞蹈家。一个程序结束,一个长方形的胡基就筑成了。打胡基的人跳下模子的同时,右脚后根将模子后的档木也踢了下来。

取掉模子,平整的石板上就是一块硬实的胡基(土坯)了。打胡基的人站到胡基侧面,弯腰下去,用双手将平躺的胡基搬起来成竖状。再从两侧用双手轻巧的将胡基拿起来,放到边上平整好的地方。


多年之后,回忆起筑胡基的过程,我的脑海里想到的就是今天的年轻人喜欢跳的街舞。那闪、展、腾、挪的姿态动作,活脱脱就是街舞的祖先。

腾腾腾,腾腾腾。腾腾腾,腾腾腾……一个壮汉大清早起来一直干到傍晚,中午吃个饭稍事休息便继续,且要有人配合装土。就能打出500块胡基(土坯)来。当然,这是百里挑一的胡基状元。

打好的土坯以一堵墙的状态站立,晾干。一座土炕,需要几百胡基。一面房子,需上数万块胡基。男人要建一座结实的房子娶她心爱的姑娘回家,得提前一两年来准备。

筑胡基的岁月是贫困艰难的岁月,也是最原始生态古朴的岁月。那场景时常会跃入人的脑海,它让我想到好多熟悉的面孔和亲切的生活,想到我们的祖先。

今天,家乡建的房子都成砖瓦房或是小楼房了,建筑材料再也不用自己来制作了,拿钱去买就是了。但想起胡基和那些古朴的土房,人总感觉有一份别样的味道。

在辽阔的农村大地上,黄土人生就是最朴实的人生。打土坯人的步伐就是世间生命在天地间奋勇向前的步伐,开山辟路,遇水搭桥,筑土为墙,垒土为炕…… 在土坯垒成的房屋和土炕上,住着的,是我们的爹娘……


垒土为炕 魏清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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