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玫瑰结》第二十一章 二、带着思念和卫美相处 和卫美干活的时候，两个人都像做贼一样，亏得王玉冬的爸爸妈妈，把他当儿子看，一进门就“仁仁”长“仁仁”短的，又端饭又拿烟的。从地里回来，就像打了胜仗，玉冬妈妈他从小就叫"姑舅婶婶"，夏天把西瓜在冰水里放得都冰了，才给他吃；凉面下好，拌上油，再把汤晾凉，才让他喝，或者就做一大缸浆水。 那时候人们已经条件好了，新千年的文明穿透每一个角落了。结家仁不能再出去打工了，他得守着家园。他把房子顶上积年的荒草拔掉，把牛毛毡铺上，又铺了瓦，把门框新刷了油漆，墙面上被烟熏黑的地方又刷了一遍。他不停地找活干，活是他的鸦片，在找活干的时候，他忘掉悲伤和自责，也忘掉爱情，如同一个梦一样曾经来过。也不至于神情恍惚。 对于他的这些表现，卫美也知道，卫美说:“家仁，先装几年瓜子，我们把娃们往大里拉。”结家仁说:“没装，我好像直接瓜到了。”卫美不想过多刺激他，但还是悻悻地说:“你是饭吃得安稳了，吃不上饭的时候，我看你想去。”结家仁几乎哭了，他说:“我真的什么都不想想啊，但我后悔啊，不能不想，求你了，让我安静地给你做牛做马！”卫美就不吭声了。 晚上，黑灯以后，在卫美的呼吸声里，一种感情的潮水，好像一种黑色的液体，慢慢淹掉空间。 他真的很自责。他才真的觉得，他爱的人是胡丽。这个有着夺目面容的女子，她的生命是和自己长在一起，自然的就像一颗草在砖缝里落了根。无论是当初的窑洞还是后来的新房，或者大远山的篝火旁，再到后来的广州狭小的宿舍以及小饭馆的二楼，只要有他睡的地方，胡丽就那么自然的满足地走入，无论是温暖还是彻骨的寒冷，胡丽一样的接受。好像她就是长在他身上的一样，完全不像现在，他无法知道卫美在想什么？卫美有时候从梦里哭醒来，问的时候，她说梦见王玉冬，结家仁就无地自容。但胡丽的梦里永远是他结家仁。 胡丽放心他存在的所有地方，放心他交往的人，疼爱他的父母，特别是他的爸爸，别人叫结巴，胡丽在无数次和爸爸干农活的时候，照顾爸爸，深得爸爸喜爱，喜爱了就夸，最后夸成全村的笑话，胡丽浑然不觉，不以为然，照样爱自己的公公，这个维族女子在别人看来是脑子断了根弦，在公公跳不过水沟的时候，她可以一弯腰背起公公跳过去，把一庄子的人的腮帮子笑酸，可是只有结家仁知道胡丽心中有多纯，她不嫌弃父亲衣服上的油污和冲鼻子的汗味，冬天洗大盆的衣服。每次父亲抱梅梅的时候胡丽都得意地看着，父亲夸梅梅长得像妈妈，胡丽就高兴得又是给父亲整理纽扣又是给捋裤脚，用心把父亲的指甲剪掉，父亲在村口和人聊天的时候胡丽就去喊，有时候是饭熟了 有时候是天变了。恶毒的婶娘们每每把这些细节加工成笑话来讲，但是为什么连他自己都没有体会到胡丽的这些"融合"的背后，是对他纯粹的爱，胡丽是真的是长在他身上的另外一套细胞组织，他的生命的汁液源源不断的滋养了她的生命，她的生命的光辉又照耀了他的生命，而忽然之间走了，他怎能不痛，不思不悔不苦呢？他怎么能揪住她的一次的失误而忘掉在长长岁月里她的无数次的坚贞。 说到坚贞，他就想起没有结婚时候，放电影的时候，有多少和他差不多大的小伙子在胡丽出现的地方围追堵截，胡丽的口袋里有莫名其妙的字条，胡丽去地里干活的时候就有人送晌午。胡丽从来没有看过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尽管他们中有比他长得帅的，家境好的，而且全部不尿床。 他自责没有给胡丽一个合适的工作，他也自责没有给胡丽好好地讲过，我们就是农民工，虽然那个城市很美，我们也在那里能挣的钱，买的起漂亮的衣服，但是我们在那些水泥的地板上没有扎下根！即使有荣誉，也只不过是水中的月亮。除了拿到手的用超出价值的汗水换来的那些金钱之外，什么都不能拿，一旦拿了，会付出惨重的代价的。金钱永远都有的，是风干的岁月。 结家仁想到这，去柜子里看看自己保存的一样东西，不放心地再确认一下，像一个老人。这些道理，胡丽也许懂，但胡丽一定是后悔了的，否则，她为什么会那样决绝地离去？痛苦使结家仁想的很多，胡丽执着地和他在一起，忽略了所有爱她的目光，其实这目光里应该有王玉冬的目光，王玉冬是个厚道的人，也是一个自尊的人，他珍惜别人的温情，朋友的，父母的，爱人的，结家仁当时不过是让劝回盛怒的胡丽，他不知道胡丽找邓伟说什么去了，但是他仅仅不想让他们见面，他在考虑怎样做把事情的负面影响降到最小，他考虑舒轩的感受，他以为王玉冬一定会拉回胡丽的。但是王玉冬盛怒于邓伟，只有一种情况，王玉冬爱胡丽，发自内心的，因为他们情同手足，所以王玉冬压抑自己，但是那个晚上和梅梅的出现，牢固了王玉冬的感觉，哪怕后来有卫美和帆帆，他的心在胡丽身上。也就是说，他认可结家仁和自己共同爱着胡丽，哪怕自己只是影子一样的存在，他不允许别的男人靠近胡丽，更不能忍受胡丽怀了孩子的事实，他的感情被玷污了！所以，他怒不可遏，他惊慌失措，他慌不择路，他应该是气愤了。而他结家仁居然和王玉冬天天在一起，什么也不知，胡丽更是什么都不知。这个不知维持了平安和幸福，也维持了胡丽和姨妈的信念，所以胡丽才走过那些艰难的日子。胡丽一定为自己的后来的失误后悔了，她应该是受到迷惑，她不会爱邓伟的，因为没有爱的土壤，邓伟只是玩弄罢了，可怜的胡丽！ 想到这里，他吓了一跳。这世界上，最爱胡丽的人居然就是王玉冬啊！ 是的，胡丽是后悔了，她不仅是后悔了，而且陷入了命运的死结，她逃不出宿命的悲哀，一生真爱一个人，为一个人活着或者死了，这样清浅的爱情，要得到竟然千难万难这，她还有什么可以虔诚的东西？她没有自责，只有悲哀，她从来不怕付出，但是悲哀出现在她虔诚的付出之后，出现在她的虔诚被无情的事实践踏之后。她找不到存在的方向，多年以前，在母亲身上，她看见了爱情的背影和被虐杀的爱情的遗址，多年以后，在自己身上，爱情来过，却哄骗了身体 。她找不到来路。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