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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架子车的岁月

 老魏的新视界 2020-09-08


《远去的岁月》             顺泰  图

看到这样一幅图,让人过目不忘。这幅画反映的是改革开放初期,承包土地的农民将收割完的田禾,用架子车往家里拉的景象。这是一个下坡路,男主人驾辕,双手用力撑着架子车车辕,缓慢行驶;妻子为了分担危险,拼命的用双手顶着车辕,缓缓后退;坐在田禾上面的孩子看似悠闲,实则担心的目光流露无疑。看似危险的画面中流露出的温馨、和谐,令人感动。
作者对于生活的观察深入细致,男女主人公拉车的姿态,着力点的运用都恰到好处,形象逼真。细节处从车上田禾的码放,绳子的捆绑,孩子的坐姿,拉车人肩上没有拉绳……无可挑剔。本人冒昧猜测,作者若不是常年拉架子车的人,就是坐在田禾堆上的小孩子了。

看着这幅图画,浮想联翩,过往陈烟犹如电影似的一幕幕飘来。

(一)


那年夏天,生产队选派了十多辆架子车拉麦子,八哥是组长,拉麦子的人、车由他负责。每辆车上安排一男一女,我和八哥一辆车。
我们从石岔沟开始,接着麦滩,基本建设上,楼子街,巷地……每天从早到晚拉五六趟。走的路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上坡下坡应有尽有。有时候架子车到不了田地里面,我们还要把麦捆子背出来。就这样一天又一天,拉了十几天。
我们车上装的麦捆子比图画中的还要高,八哥的车要更高些(组长嘛)。这样的车队浩浩荡荡的行进在路上,壮观之极。有天,上车队拉麦子的车队和我们相遇了,那些人惊奇的发现这个车队只见麦子捆不见人影?有人随口“夸奖”了一句:“这,比皮车(三头骡子套拉的胶皮轱辘马车)都拉的多嘛。”晕……但不夸张。
有天中午时分,我们车队到了旧麦场的门口,队长却让我们掉头把麦子拉到新场去,我们的车子蹭到打麦场的墙壁怎么都挪不动了。车上的麦捆子和墙头一样高,路又窄,怎么掉头?我赌气坐到一边,心里埋怨队长,早干啥去了……。八哥急的不行,最后还是大家伙帮忙,你抬我推,才把车子调转了方向。

终于在淋了一场暴雨后,我发烧39度多病倒了。拉小麦的任务已接近了尾声。



大会战                 彭太嘉 摄影

(二)
拉架子车上坡累人,下坡危险,下行坡度越陡危险性就越高。车子下坡时,拉绳一定要从肩膀上取下来,挂在车子上。这样做是防止一旦翻车,人和车子是分离的,人才可以弃车逃生。否则,车子就会带人一起翻滚,造成伤亡或落下悬崖。

我们在下河往地里拉灰(肥料)时,放(下坡时不用拉,所以说放)过大约40—60度的坡。那天男小伙子少,我和魏公芳(女)合拉一辆架子车,我个子高她半头,驾辕当之无愧。她就是后面拼命拽绳子的了。实际上架子车在下陡坡时,前面只有一人驾辕掌握方向,其余人都在车子后面拽着拉绳子,前后配合比较安全(架子车车排的后面一般要绑一个胶皮圈,可以给车子以缓冲的作用)如果都在前面反而比较危险。回来上坡,空车子几乎是抬着上来的。

从下河里往什川拉粮食。要翻过满跨沟,黑石台沟,砂米岔沟,再从黑虎庙的大坡上下来 ……一路上大部分是在石头上开出来的坑坑洼洼,曲里拐弯的道路上行走,有些路就在河边的悬崖上。生产队一般还是一男一女,遇到下坡女孩子就是在后面拽绳子的。遇到大的上坡时,是两个车子互相帮助才能上去。下河到什川距离是五公里,拉车大约走一个小时多。
我和嫂子下河里给家里拉粮食,我掌辕,下坡的路自己放,上大坡时同行的拉车人互相帮助。

高中时从李家坪拉过水蓬草(草籽,草叶用来喂学校养的猪),车上的水蓬草装的依然像一个大草垛。那天我们四个女同学一个车,下山时有段坡也很陡,驾辕的依然是我。因为我已经有了两年多的拉车经验,别的同学都没有见过这么陡的山坡。好在李家坪的路是一个山沟,土路,比下河的路要好很多。

上大学时去靖远农场劳动,几个架子车往抽水机机房里拉东西,有段坡路很陡。仨人一个车子,我们的车子我轻松放下去了。其他的那些大男生们有用肩膀扛的,肩膀磨破了皮;有用手撑着后退的,被推倒在一边了……。
把拉架子车的功夫耍到大学了,酷吧。

大妹和小妹俩去商店的库房里买煤,在下张家湾子的那个坡时,架子车一拐把大妹摔下了近十米高的悬崖。运气好的是架子车被一个石块挡住了,如果架子车也跟着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小妹妹在坡上面吓得大哭。后来一位好心人帮着把架子车从坡上放了下来。



削山造地             彭太嘉 摄影

(三)
冬天,生产队用架子车从河湾里往石岔沟的地里拉沙,走的是一个30—40度的上坡路(坡有多陡?有个哥哥拉着车子说,我们好像在路上找眼珠子嘛)。拉沙的一个车子需要三个人,一个人驾辕,两个人把绳子挂在车排后面拉,实际上就是把车子硬撅上去了。空车下坡时俩人坐车,一人驾车掌握方向有拐弯处脚一点,其余时间和车一起飞,很爽的,这是我的最爱。
一天拉上十来趟算一个工,我和另外两个高中同学有机会就去拉,多用早上上学前或者晚上放学后的时间。验收沙堆数的是十八爹,很随和的一位老人,他在不在我们说了他都会记录下来,计算工分。

(四)
吊桥没有建成以前,果子是从船上运过河的。我们先用架子车把果子篮子拉到河湾里,卸下来一篮子一篮子(一般有六、七十斤)的背到船上,空车子两人抬上船。走的是搭在船上与岸上的一块木板,有30厘米左右宽度,人走在上面晃晃荡荡的;有时候上面会有水,很滑的。运到河对岸后,再背,装车,拉到商店指定的地点。

交完果子后就要再领些空篮子回来,为了背篮子轻松点,我们专门挑捡小而薄的篮子。三哥(组长)说,商店除皮的重量时,每个篮子都按照7斤计算,你们专挑小篮子,生产队就吃亏了……那时候软儿梨一斤三分钱。

秋天摘果子,有年和一个媳妇往队部拉果子,她几乎每趟回来都回家,我就一个人拉着空车子到园子里,从地里背出来七篮子(一个车子最多放七个篮子,前后各两个,车子箱里错开放三个),放到车子上捆绑好,她才慢悠悠的来,拽着边绳拉回去。



(五)
我闯祸了。1971年上半年,我们队在砂金坪采石场搞副业,我们四个小姑娘主要在采石场砸道渣。那天快下班前,天下起了小雨,组长破天荒的下班让我们回房子去。我推起一辆架子车就跑,那是条汽车路,架子车跑在路边上。不好,一个水流出的小沟使路边有了一个豁口,车轱辘一扭就滑下崖边了,我使出浑身的力气还是没有拽住。那是一个车排和车轴靠两个铁钩钩住随便就可以分离的车子,稍微一斜两个轱辘就滑下去了,车排离开了车轱辘,我一个人无论怎样也拽不上沟沿的。无奈我只好松手了,眼睁睁的看着架子车从顺着滑,顺着滚到横着翻滚,一个轱辘飞上天,一个辕条也飞上了天,骨碌碌,哗啦啦,架子车一分为四,躺在了数十丈多深的沟底下。

沮丧的我回到房子里,组长派了几个小伙子去河沟底下抬架子车。然后蹲在院子里就开始骂我了,我吓的站在他面前不敢动弹。当时最怕的是赔架子车,他说那个架子车值100多块钱的,而我一天的工分最多能值四毛钱。
组长骂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摔得七零八落的架子车已经抬到了院子里。这时候我一个亲房大哥劝了一句:“骂差不多行了,人没有摔下去就是好事。”当时我眼泪刷刷的就流下来了,惊吓,委屈统统涌上了心头。我特别感激大哥(后来的日子无论什么时候想起都会热泪盈眶),在远离父母的地方,大哥替我说了一句话。组长的教训终于停止了,更值得庆幸的是以后也没有提赔架子车的事。
……



尾声
拉架子车是一件很艰辛的劳动,但它也有诸多优点。首先队长不会坐在我的车子上来指挥我们,我们就有了了自由;再则能够给人勇气和力量,坚定对于自我的认知度。如拉车上坡累的要死,下坡我就能和车子一起飞起来;遇到平缓一点的下坡路,我们还可以两辆车子连起来开火车,一个人坐车上掌握方向,车子启动以后所有人都可以跳上车,车子自动下滑行走。  那份开心享受,那份自信满足,没有亲身的感受是无法相信的。
炫吧,辛苦的劳作教会了我们苦中作乐,糊涂自在。
我拉架子车,和谁搭档他(她)们都乐意,这是我的长处。

这就是我和架子车的故事。为了一个执着的信念,我和架子车就这样一直坚守着,努力着,拼搏着,奋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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