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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荒山瘦岭，寒风撕枯枝。纸灰飞扬，唯有泪千行。呼您不应，喊您无声。一抔黄土，阴阳两隔。隔断今生所有的缘。亦隔断二十一年又四个月的婆媳缘。呜呼哀哉！痛彻心扉。 大寒前，您突然撒手人间，瞬间天塌地陷。天寒，地寒，心更寒，疼饮“ 子欲孝而亲不待”。 您走了，家空了，心碎了，泪干了…… 八十高龄的您，身体硬朗，行动自如，只是健忘症日愈加重。每次拨打640995，总是暂时无法接通，即使接通，传来您悠闲的聊天声。无数次强化：接听摁绿键。您笑说：这简单。下次依然无人接听。而后，我们在广场太平鼓下，月季花旁，总见笑容灿烂的您，您熟练地过马路，穿市场，左拐进家属院。您的记忆缩短成回家的路。您自信地说：回家，容易。 似乎冥冥之中早有定数，唯有这次，孙女（昨夜从大学返回）打电话唤您回家吃饭，您竟奇迹般接通了。心有灵犀？和孙女有说有笑，习惯依旧，从容不迫，换鞋脱棉衣挂帽，从走廊至卧室至餐厅至客厅，短短的回旋。岂料蜷缩成成生命的句号。阳台上冗长的声音：妈呀！沉重的撞击。我们赶到，您已仰面朝天，两眼无光，张口无语。孙女泪如泉涌，无措的我，好久才拔通熟悉的号码。昏迷不醒，病危通知，出殡安葬……若时间倒流，我定不会在那天――腊月十八下午五点半，让女儿唤您回家。或许岁月静好。 年轻时不懂事，懂事时您已沧桑。您是家的灵魂，一路撒播阳光。顺境，逆境，不怨不愁；宽路，窄路，徐徐而行。深情，薄情，处处关情。穷戚，富戚，热情厚待。您只认识简单的字，但却用一生践行和传承孝道仁爱，尚书达理，家和万事兴。您永远是子孙的楷模，我们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二十一年前，岁月让我们相遇，我成您小儿媳。那年，您六十岁，瘦小精干，短发黄脸，眉眼传神，满脸笑容，精神饱满。您撑着整个家庭，整个家族的蓝天。年轻时，您进黑山大炼钢铁，天当被，地当床，铁骨铮铮填充岁月。俞家老爸常年在外，家里家外独挡一面。侍奉二老人安享晚年，吃喝换洗，冷暖疾病，事无巨细。照顾五个孩子的衣食住行，培养他们的德能为人处世，通宵的煤油灯知晓您的疲惫。后来，担任大队妇女主任，调节邻里纠纷，沟通妇女思想，上传下达精神，田中耕作劳动，到处有您的身影，到处为人楷模。慈爱的您，任劳任怨，无怨无悔。后来，为了家，您放弃了挚爱的工作，白天种地操劳，晚上缝缝补补，供养孩子们在读书中明事理，知礼仪。 日子，在您忙碌中精致。太多琐碎细事，您既擅长又用心，凡事一一打理，窗台一尘不染，家具摆设井然有序，地板明净倒出人影，座椅靠垫花色大方素心，餐具整洁型号各异，盆景的花芯随季节精彩纷呈，春季的三角梅，红彤彤染红枝头。夏季海棠，嫩枝上的胭脂花，傲然绽放。蟹爪莲悄然娇嫩，花骨朵压弯了枝。君子兰拔节灿烂，并蹄莲、吊金钟还在养精蓄锐。我们沉浸在花草怒放的生命中。冬季的金钱树，碎小的白花香气袭人。都是些易栽易活花草。或浇水灭虫，或剪枝培土。您用柔软的爱、细腻的心、美好的情，暖了家里家外的角角落落 。您践行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家净，心净，世界就净。 您聪明贤慧。邻里亲戚的婚丧嫁娶，您是后厨主将，和面蒸馍，切肉炒肉，剥葱洗锅，找东换西，调进派出，周密统筹地周旋，井然有序地调度。喜事热闹有序，丧事肃穆井然。您热了亲朋好友的日日月月，有口皆碑。在您的翻炒烹煮中日子有滋有味，舌尖上绽放精彩：小葱炒豆腐，莲花菜炒肉，醋溜白菜，素炒土豆丝，番瓜炒肉丝，虽无大鱼大肉，菜的醇香，溢满唇齿，留香记忆。暖了子女的胃，慰了儿孙的情。纵吃遍美食佳馈，味蕾仍恋养家的味道。在外的孙儿，成为冗长的乡愁……家，有可口佳肴，温暖拥抱，不吵不闹，不傲不焦，不求荣耀，安放灵魂，任窗外风雨飘摇，您自微笑，与爱同老。 人人都说，婆媳关系水火难容。我在传言里诚惶诚恐。但是，您用沉默的言行，包容着我，感化着我，教我有容乃大。那一年，我初为人母，女儿彻夜的啼哭，同事的竞争，家务的琐碎，家长的挑剔，工作的压力……日子是处硝烟弥漫。和老公的战争一触即发，不尽的委屈、痛苦不堪，年轻冒失的我，收拾衣服，抱着女儿泪别家庭。您知晓，一手紧拽您儿子，一手拿着笤帚，义正言辞地数落儿子的错。申诉我的不易，辛苦，伟大，正确……我醍醐灌顶，目瞪口呆，无地自容。您睿智的评判，让委屈荡然无存。您用行动翻译了三观的最大价值。日子，融入了包容和忍让。因为您永远“支持”着“有理”我。自惭形秽，且行且悟：家不是讲学历、道职称、论功劳、说长短的地方，家是每个人书写奉献的大舞台。 您孙女铎铎的出生，塞满了您的日子。您寸步不离，尽管忌讳月房，但带病看孙子，侍候我月子。积劳成疾，毫无怨言。铎铎翻身，学爬，咿咿呀呀…… 当铎铎第一声喊“奶奶”您激动得不知所措，笑灿烂如花。六个月的铎铎，不明事理，您“严肃”教训，孙子似懂非懂，您给铎铎讲古经，说童话，教说话，学锻炼，养习惯，唱童谣，学做人……“铎铎读书的姿势最美”是您的口头禅。铎铎看漫画书是五岁前的必修课，您让她从小步入书香之旅，她是您倾心精雕细琢的最爱。上楼数数，逢人问好……工业局的院子里，火车站上，有你们开开心心的笑声，深深浅浅的脚印……铎铎活泼开朗，热情大方，心胸开阔，好强谦虚……到处透着您的影子，您是她人生的启蒙老师，也是我们一生的航标。 铎铎上小学了，您也苍桑了许多。晚上做功课，处于天性。有时敷衍了事，错误不断，但又不好当着您的面教训，怕有误会。您似乎读懂了，每天晚饭后去散步，不忍看我教训孩子，更不忍听到她撕心的哭泣。您不像其它老人，一味地护短，无知地溺爱，从长计议，足见您大爱无声。她品学兼优，每次捧回奖状，您都会深情端详，好久好久。她是您的骄傲，是你的炫耀。铎铎去年去外地上大学，每晚视频，总说三句半：吃好，学好，照顾好自己。培养一个好女人，可以旺三代是您的口头禅。您突然走了，去天堂告慰列祖列尊：我骄傲地供了位大学生孙子。 而今，广场上那一丛月季花又开了，灿烂依旧。手机中的您：手扶月季，花，惊艳依旧。您，笑容依旧。看着旁边的座位，再也没有那张熟悉的脸庞，再也听不到那亲切的声音。一股辛酸涌上心头，您，永远是深藏心底的泪。远在天堂的婆婆，您好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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