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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娜的秋色 等电话铃开始频繁响起的时候，就是她的催促了，时间，站点，路线，备课一样设置好了，远远地，我看见她恬静的笑脸了。秋日初阳，她的脸有秋叶的光泽，不是脆嫩，是宁静和放松。真的，这季节，去找着看一朵花的娇艳，的确有些矫情；落叶，落叶，才是世界的主宰，就好像每一次，都是娜娜记着我们，轻轻地用心来善待我们。那感觉就是落叶敷在大地上的安然。 十五岁我们相遇，三十年来，我们一路走来，那些欢笑，渐渐深沉起来，像渐渐深了的秋色。 读书的时候，娜娜就特别有涵养，不做作，不虚夸，但是说话总是诚恳，真实性让我们觉得很可靠。娜娜的家在工厂里，周末的时候，她总是带回来她家的咸菜，最让我难忘的就是糖蒜，下饭的爽口总是意犹未尽。然后就是带我们回家，三个:晓晓，娜娜，我，组成的吃饭大军总能吃上她家的炒鸡肉，饺子。那时候真欢乐啊！娜娜有一个巧手的妈妈，织毛衣的速度赶得上我们羡慕的速度，娜娜的各色毛衣总让我们惊呼，娜娜就让我们买了一丁点儿毛线“马海毛”，配上她爸爸厂子里生产的尼纶让她妈妈织好，我们三人每人一个色，同学们戏称为:红灯，蓝灯，黄灯……那些毛衣的色彩，和我们的惊呼，美丽了我们的青春。……娜娜，带给我们温度。我们互相看日记，看那些文字，然后投稿，听广播里我们的文字以声音的形式流淌。啊，娜娜，那些小时光，多么美好，美好得让我认为娜娜和她的普通话一样，没有尘土的凡俗。可是娜娜，你还记得我们去苗圃，你一种一种介绍过那些稀奇古怪的植物名字吗？像你的亲人，我收割过那么多那么多的小麦，都抵不住一些叶子的美丽，娜娜，为了安慰，我，你说，你家曾经在苗圃。啊，娜娜，我们无瑕的青春啊，你慢慢走来，诗歌一样美好。 我们吃饭时候，一片落叶，毫无征兆地投掷到我们露天而置的饭桌上，像一枚炮弹，有重量的力度，我们捡出来的时候，我看见卵形的叶片上叶脉暴涨，质感厚实，像布，而绿色像深重的印。娜娜的色彩也是这样的，深重，厚实，质感，力量，虽然她笑着。 从厂矿学校到省上名校，举重若轻。然后就是一路鲜花:升职，各种荣誉。有学生考状元了，班级总分超出第二许多了，活动出国考察的机会了，等等等等。我们看着她，含着笑，满足我们的因此而来的要求，请我们吃饭，南关，西关，静宁路，酒泉路……火锅，焖锅，炒菜……最自由的还是她家的炒菜，饺子，夜聊，还有临睡的一盆烫脚的水。……她总是轻轻地说话，轻轻地笑，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一下我的困惑。久了，我都不敢提起我们各自的困难。她的发小我本来不认识，久了，居然和我混熟了，我甚至跟着她去了枣乡，住宿在她儿时伙伴的农家院里，看看满园子的蔬菜。我们也在河边聊天，芦苇荡里的棒子都举起他们褐红的旗帜，像是无数追随者。这是几年前的夏天，青涩已经过去，我们都在褪去残红和初绿，和芦苇一起开始白头。 娜娜也伤心过，我看见她在父亲病重时候的眼泪，她压制悲伤脸色蜡黄，眼睛浮肿。葬礼过后，她已经不慌乱了，轻轻地给我们鞠躬。好像开会时候的谢幕。后来我们相聚，她说，从父亲走的时候，她知道人生是多么假，多么短，能留下的是多么少。我们默然，看她的脸色，沉淀阴影的黑暗，但是坚毅的眼神让脸色有古铜的质感。 今天我们相聚，在这样秋天的山顶。各种植物已经开始谢幕，银杏叶黄得轻盈，金箔的蝶，有些景观树褐红，常绿松柏，绿色深浓。没有一颗果实，也不见飞鸟，风吹卷着落叶匆匆掠过地面，没有停息的意思。那些叶子，或许已经霜，或许才完成一颗种子的别离，还或许把夏日阳光转化成冷艳，还或许刚刚抚平被暴雨打伤的残洞，但是色彩倾尽所有而出，蓝天下，从容恬静，冷艳拔卓。 我们都围坐在娜娜的周围，开始劝酒，挤兑，我们用退步代表进取，劝说以劳动表示自己强大的小云，我们也笑话贪杯的阿真，我们不提所有的小问题，家人的小疾病，同事的小挤兑，愿望和现实的距离，付出和收获的反比。我们说天的蓝色和温度，说酒的烈性和温柔，说运动和健身，心态和健康，说明年和后年我们的年龄。 一桌子的秋色。真的，岁月给娜娜和我们最后的礼物，是把我们最终变成落叶归根，此时此刻，我们承载了雨打过的伤痕，雀斑闪烁，我们绽放经年的劳作，一点点开始荡漾开的黑色素，像叶子从里向外透出的暖色，我们也一件件说出经过的沟沟坎坎，或者不说而已经知道的结果，像叶肉的颜色，已经是聚集了露水的清凉，霜色的纯洁，彩霞的绯红，阳光的透暖，所以才有这样质感的老秋色。叶脉悄悄爬上额头，眼尾。没有哪一片秋叶不留恋光阴，没有哪一种离别不怀有痛惜。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因为珍惜，所以相聚。在秋天，我们见过的面渐渐更多起来。 在这样的秋色里，娜娜最妍。我们来了又走，都像秋叶。可是我们明明又多了一个秋天啊！在另外的各种局面里，我们和娜娜一样，有着秋色的质感。 叶漂流，秋色老梧桐，波上寒烟翠，日暮苍山远。我们的秋色我们懂，我们咀嚼透了的人生我们扛起，绽放欢乐和爱，是秋叶的金黄或者火红。娜娜，是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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