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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梅开

 老魏的新视界 2020-09-08

编辑/老魏  文/彭秀清

《一》痴等

腊八,我期盼已久的雪在中午时分下了,当雪花飘飘洒洒在天空,人们一片惊呼。尽管下了一会儿,地面却有了鸡爪子那样薄的白。我看到后,心想:寒风中的北方,你终于落雪了,偏偏在腊八节这天飘飘洒洒,真的是和腊八娃娃赴约,还是怎么了?

你让我浮想联翩,几日来,脑海中总浮现红楼梦里,宝玉去栊翠庵里雪中取梅的画面。白墙黛瓦处,几枝梅婉约的伸出来,带着淡淡的寒香,引的宝二爷不由得吟出:不求大士瓶中露,为乞嫦娥槛外梅。

于是,痴等着下雪的日子,换上梅的衣衫,戴上帽子,和几个姐妹穿过东湖公园,来到山脚,虽然没有吟着诗句,却也想体味一下雪中访梅的意境。

在大观园里,琉璃世界里白梅红梅,姐妹们拢好了火炕,吃着鹿肉作诗写诗。因为雪来了,因为梅开了,才有了这样的情景。

可是,我们几个姐妹在一起,没有举杯邀明月,没有鹿肉穿肠骨,有的只是雪天漫步的快乐……

我却怀揣惊喜,悄悄地问自己,在意境中我的雪,我的梅呢?会不会在某天的早上,一开门,落白了门前,落白了窗台,落白了眼眸,让我猝不及防的,就悄悄的惊了我的魂。

《二》大姐的梅花鞋垫

小时候,总是踩着一尺来厚的雪,在雪地里咯吱咯吱行走,就想踏一串脚印,就想用舌尖舔舐土墙上的雪花,就想听雪的声音,就想盼着在雪天等待心上人来追节的姐姐一高兴能给我拌一碗炒面撒点像雪一样白的砂糖……

从来不知道心疼娘用麻绳纳的鞋底被雪水湿透,一直到鸡窝形的棉鞋面子都湿漉漉,才回家换鞋。才看见自己的脚趾头,早就冻成胡萝卜,那水泡泡在肋口处流淌着血水。只有在家休假的姐姐和比她大一岁的大姐挤在炕头,隔着纸窗格子用我喜欢的不得了的彩色丝线绣着朵朵梅花。

大姐是伯父家的,由于是老大,没有念一天书。于是,早早地相亲了,姐夫是临乡的,自小离开了爹娘,由爷爷奶奶拉扯大的,家里穷的叮咚响。或许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伯父伯母答应了。听说大姐相亲时,是媒婆婆带着姐夫,只在那个窑洞遇了个面,俩对上眼了,就送一双绣着梅花的鞋垫后定下的。当时,我还小。

依稀记得,那也是一个冬天,天干渣渣的冷,下了几天的雪,厚得看不见我踩入的鞋面,白茫茫的天地,不知道相亲的人是怎样穿山越岭,来的。只记得那个低矮的尕窑里,穿着一身黄军装的男子怯生生地推开门,大姐羞答答的在窑炕沿上绣鞋垫。从金城赶来的二姐和几个大姑娘们争先恐后地看鞋垫,有菊花,有牡丹,还有喜鹊梅,最亮的是红双喜的。她们像麻雀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随着门吱地一声响,一尺长的铁链门锁画成弧度,叮当响着。姐夫在媒婆婆地促使中趁机钻进去……

我们几个小毛孩在纸糊的窗台下掂着脚尖听,立在焦黑的炕洞门口的木铣当啷倒在地上。这时,伯母手里握着笤帚赶我们,我们一窝蜂似的跑到场院外面被白雪覆盖的灰坡,草麦灰像烟直冒,弄得头上,脸上都是灰。我们的小脚印像风吹开在雪地里的朵朵梅花,像大姐端着的针线簸箩里的五彩线,像大姐期盼每一个节日到来时眉梢上的笑容。就想得到一个在土墙头上蜜蜂酿的蜜罐灌一样甜的糖,哪怕用舌尖舔舐,哪怕用岌岌棍子蘸上点口水也行的粑粑糖……

那时的爱情就是一双双鞋垫上绣的朵朵梅花。就一次见面,一个媒婆,一双鞋垫,一包红双喜的糕点,看上了就成了婚约的见证。就像父辈们所说:给姑娘,就如隔墙扔瓦渣子,扔端了就是好婚姻,扔不端了,就怨命。

就这样,大姐被一辆马车迎娶到婆家,成了幸运儿,大姐夫有幸被推选成工农兵大学生,去了商业学校上了学。毕业后,当了烟酒公司的经理。生了大女儿,大姐思想固执,一心要一个儿子传宗接代,偷偷的又生了两胎,结果都是女儿,最后,以双胞胎的名义报了户口。日子就这样像朵朵梅花遥开,又摇落……心丝单纯的如白雪一样坦然,是先结婚后恋爱的婚姻,摇摇摆摆着人生……

可是,小小年纪的我,那时候看见五彩缤纷的线条,就喜欢的不得了,哪怕是一根也好。于是,站在窗前,总是看到大姐一边穿针引线,一边用舌尖舔着窗纸,看自己心上人的影子。只有‘追节’比如中秋节,腊八节等,才可以看见心上人的影子出现。

《三》姐的梅

比大姐小一岁的姐姐却是那个时代的幸运儿,念了个小学三年级,却去了金城当了工人。跳出了农窝窝,成了地地道道的城里姑娘,皮肤白皙,眉清目秀,乌黑的大辫子,追求者很多,如穿军装的复员军人,工农兵大学毕业生等。偏偏选择了一个铝厂工人。记得:爹叮咛过,你姐姐人老实,就要找实在人。有文化的驾驭不了,还是武威娃,人实诚,顾家,文化程度和你姐差不多。

就这样,大姐送给姐姐好多双绣了朵朵梅花的鞋垫,也是正月里出嫁的。那天,雪花飘飘,湾里白雪皑皑,姐像盛开的梅花一样坐火车回来的。只见她烫了一头卷发,穿了一件夕阳红的纤维上衣。当她笑吟吟地走出家门口时,三奶奶和四奶奶小裹脚绣成雪地里的碎花,粗糙的手颤抖着,抓住不放……亲戚朋友围了许多,像簇拥着梅花。“放心,三天我就来看您们……

”我挤在相送的人群中,只看见姐姐洁白的牙齿露出。然后,跳到大哥推着的一辆飞鸽自行车捎货架子上。哥在后面也骑了自行车追随,车子上捆了一条用羊毛擀的毡,像洁白的云彩飘过。就一件羊毛毡当嫁妆,就两个人当稀客,还是用自行车送走的,并且到了六十三公里路口的火车站,然后转车,坐火车去的,到了夜晚刚好是迎娶时间。一辆轿车迎娶,就这样姐定居到了金城,过着城市生活。小日子当然有绽放的梅花,有带刺的玫瑰……

如今,大姐和姐姐都已经年龄进入六张了,是不是踏雪寻梅的归宿?我不知道,只知道,那个年代的婚姻薄如纸片,初恋如春雪一样纯洁,又如一把刀一样疼。蒋勋说:在一朵花前驻足, 认一认自己的前生。恍兮惚兮 守着一树梅花的白,眉眼里染上流年荒芜的凉。曾经笑对里的桑麻,在笔下丰盈着又怎会被时光搁浅。

那时,爱的归宿,停住在家中,就是一个活着,一个生存,以至于到了中年暮年,都离不开柴米油盐酱醋茶……只有童话故事中有伊甸园……

《四》我的雪花与梅花

只有比大姐小一轮年龄的我们这代人,才有了自己的爱情。经历了情感,在漩涡中寻找真爱。还记得,情窦初开的校园生活,书信来往成了感情的纽带,一张邮票,一个邮戳,一封信,都被绿色的邮筒,邮包串联成光阴的故事。最后的结局成了独角戏。成了成长袋子收藏的碎片。由《后来》到《后来的后来》,正真成家立业的是实体,是烟火阑珊处的爱。尽管它被柴米油盐酱醋茶封存了爱的浪漫,被商品房贷挤压的爱情着魔,过了一个又一个苍白的冬季……可是,里面包含了亲情、友情、爱情。

就像林清玄说:“浪漫,就是浪费时间慢慢吃饭,浪费时间慢慢喝茶,浪费时间慢慢走,浪费时间慢慢变老。”

《五》比我小一轮人的梅花在哪里?

即使现代人,在情感路上,再开放也逃不过三毛所说:“爱情如果不落到穿衣、吃饭、睡觉、数钱这些实实在在的生活中去,是不会长久的。”偶尔,翻看书籍,一首卢梅坡: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是想春梦了,还是渴望春天?

当雪花飘飘时,坐在楼房的我,突然想看雪,等雪,由小寒等到大寒,由冬至等到腊八,来了,像等待恋人一样……

当看不到雪花的时候,想象着,在那个黄昏。我自己有了一个黄泥小屋,在红红的火炉旁,你我对坐,一人一本书,没有言语,只有墨的淡香随炉火氤氲。一朵雪花悄然落下,落在页的精彩处。

抬头看,窗外已是落白一片,那精灵随风舞动,落在窗下的梅枝上,于是,梅花开了,落雪点梅,开的就是这个劲。屋内,看书的两个人已相拥而立,紧握的双手里,一袭温柔融化在梅雪里。现代人,她们即使有了闪婚,有了情歌对唱的电,有了试婚……可是,一纸婚约,怎经得住一点小小的矛盾而保存?

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像鞋里的那粒小沙子它们日日消耗你的精力,撩拨你的神经,考验你的承受力,挑战你的忍耐限。《爱情呼叫转移》中,徐朗与妻子因为挤牙膏到底是从下往上挤还是从中间开始挤的问题而吵架离婚。这并非夸张。

在生活中,因口味不同,作息时间不一致等问题闹离婚的夫妻,不甚枚举。就鸡毛蒜皮的事就碎了一切……这是红梅,这是白雪,这是红梅踏雪吗?

今天,雪花终于落了,我仿佛靠近风雪里的人,牵手接过梅花……

一切都错了

杯子倒空,一个人身体

空出自己时,时光交错

月色,退回到地上的雪

一个声音,呼唤我的别名

另一个声一一你找的人在别处

而我在谛听,一朵梅

谁的胸前咳出血色

梦里一只手,攥住一撮白

阳光底下的水,交给了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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