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杨蕴） 1943年11月底，新四军代军长陈毅途经邳睢铜抗日根据地去延安，参加党的“七大”。对陈毅军长为什么选择这条交通线、哪一支部队护送、在邳睢铜停留的时间及地点等问题，众说纷纭。笔者对此进行了系统的考证，现汇集成文，以期与相关研究者共同探讨。 一、“睢邳峄滕”秘密交通线的建立 1942年夏，新四军四师政治部主任吴芝圃安排政治部调查研究室干部奚原，前往淮北军事要地徐州周边调研，收集日伪顽的军事、政治、经济等各方面资料。奚原在新四军一个连的护送下（同行的还有中共淮北区委书记刘子久），8月23日离开泗南半城师部，穿越日伪封锁线，于8月26日拂晓到达邳睢铜根据地，奉命以邳睢铜抗日根据地为中心，展开战争状态下的社会调研。 8月30日，在睢宁古邳召集相关人员座谈两天之后，邳睢铜地委书记李忠道（李砥平）又安排铜山县委书记王子模牵头召开座谈会，收集了徐州东南（津浦路以东、陇海路以南）的日伪军情况。但是，他们对徐州东北、西南、西北（陇海路以北、津浦路以西）日伪顽情况，知之甚少，必须进一步扩大调查区域。为此，奚原先后进入津浦路东萧铜灵游击区、津浦路西萧县九区展开调查。在完成陇海路南华中地区的调查后，10月下旬返回邳睢铜地委。选定去陇海路北的路线后，11月中旬，又北上深入华北黄邱套（峄南）、峄滕、津浦路西微山湖、湖西丰沛等地区，与八路军一一五师运河支队、文峰大队、滕沛大队、鲁南铁道大队（日军称为“飞虎队”，建国后艺术作品中的“铁道游击队”）、微湖大队、中共铜北中心县委和湖西区独立地委进行了座谈（1942年12月至1944年9月，鲁南军区将峄县大队、滕沛大队、微湖大队、铁道大队等四支人民武装合编为鲁南独立支队）。至1943年6月，奚原返回邳睢铜地区（此时，中共邳睢铜地委已改为中共淮北三地委），经过历时10个月的调查，完成了新四军四师党委安排的调查任务。 在对日伪顽态势调查的基础上，奚原深感由于日伪“扫荡”和“蚕食”，尤其是顽汤恩伯侵占豫皖苏根据地后，津浦路西新四军与冀鲁豫根据地八路军的南北联系、津浦路东陇海路南北新四军与八路军的联系被阻隔，对抗日根据地和抗战态势所产生的严重影响。因此，在展开调查的同时，对建立陇海路南北沟通渠道、组建新的“交通线”问题，与中共邳睢铜地委、运河支队进行了深入研究。运河支队长胡大勋、政委纪华也认为运河支队与抱犊崮山区的鲁南军区上级机关相隔160多里，中间几道日伪封锁线，联络、指挥、物资供应都很困难，表达了与新四军建立联系的强烈愿望。而由于南北隔绝、信息不通，中共邳睢铜地委书记李忠道和军分区司令员蔡明尽管与运河支队近在咫尺，却绕道几百里从淮北、淮海、山东滨海、鲁南赴延安。新四军与八路军所面临的形势、环境和任务，都充分表明新交通线的建立迫在眉睫。为此，奚原于1942年11月底和1943年6月两次向新四军四师提交报告，建议“迅即沟通我之华中与华北结合部、八路军一一五师运河支队归建新四军、开辟通往延安的新交通线”。 在1942年之前，从华中去延安有两条“交通线”，一条是从津浦路西向北过陇海路，经冀鲁豫地区去延安，这条线路所穿越的两条铁路线抗日根据地和游击区少，日伪顽占领区多，过路十分困难。另一条是从淮海到山东滨海，再经鲁南过微山湖去延安，这条线路路途遥远，辗转曲折，历时较长，道路更不安全。 奚原建议开辟的新交通线，主要指从华中邳睢铜地区越过陇海铁路进入华北峄滕铜邳地区，经运河支队、文峰大队、铁道游击队、微山湖大队护送前往湖西区，然后通往延安（1939年底至1941年底，属中共山东一区四地委和鲁南三地委的邳县与陇海路南中共邳睢铜地委，曾建立古邳“淮春书店”——土山“万香村”——议堂——河滩——冯家——张庄——倪楼——运河北泇口等地下交通秘密联络点，后称为秘密交通线东线。1941年以后，由于日伪封锁严密，这条交通线被迫舍弃）。通往鲁西根据地的通道打开后，一条经江苏、山东、河南、河北、山西、陕西六省，连绵数千里的秘密交通线便联接起来。邳睢铜地区是从华中到华北赴延安最近的通道，它的关键节点是陇海路南邳睢铜根据地单集新河口、大沙沟（原属铜睢县、邳睢县，现属铜山县）一线至山东峄南县黄邱套地区八路军一一五师运河支队驻地许阳村（现属徐州贾汪汴塘），这一段路程约60里，横跨陇海铁路、不老河，是日伪顽犬牙交错的地区。 新四军四师党委采纳了奚原关于建立“睢邳峄滕”秘密交通线的建议。1943年春，中共淮北三地委便开始探索交通线的路径，并和山东峄南县委取得了联系；1943年4月，中共淮北区委责成淮北三地委成立了装备精良的“陇海武装交通队”，对这条交通线实行武装保护；1943年6月，中共鲁南二地委余化祺书记、运河支队副支队长邵剑秋率一个连南访淮北三分区；1943年7月，新四军四师侦察科长罗惠廉和两位侦察员，经邳睢铜根据地、运河支队、文峰大队、铁道游击队进行了再次考察和布置。这样，一条从华中经由邳睢铜、运河支队进入华北通往延安的交通线——“睢邳峄滕”交通线，从当年9月便正式投入使用。1943年9月4日，新四军二十七团一营越过陇海路北支援黄邱套地区运河支队作战，之后，淮北三分区配合地方武装，攻克了张庄、大庙两个伪军据点，将敌人赶出黄邱套。1943年10月，根据中共中央华中局和山东分局决定，位于陇海路北峄南县改称峄滕铜邳县划归中共淮北三地委领导，八路军一一五师运河支队改称峄滕铜邳总队，亦划归淮北三分区建制。这一建制关系的改变，不仅有利于对敌斗争，更使华中与山东两大解放区的结合部更加紧密，由华中经邳睢铜到陇海路北，通往延安的交通线更为顺畅。 “睢邳峄滕”交通线建成后，直至抗日战争结束，新四军军部和华中地区去延安参加整风学习的高级干部、出席党的“七大”会议代表，大部分是沿着这条交通线，由陇海武装交通队护送到运河支队、铁道游击队转赴延安。 二、“武交队”护送陈毅越陇海 1943年3月16日，新四军第三师参谋长彭雄，第八旅旅长田守尧等一行51人由盐阜区赴延安学习，因日伪军“扫荡”，新四军三师经沭阳、东海通往山东滨海的陆上交通被切断，彭雄、田守尧一行遂改走海路。他们乘木帆船由阜东六合庄（八旅旅部驻地）出海，拟在山东滨海地区登陆，转赴延安。17日晨，木帆船行至连云港处小沙东海面与日军巡逻艇遭遇。激战至下午3时，彭雄、田守尧等16名团以上干部和警卫员壮烈牺牲，其余人员在赣榆海边经八路军滨海独立团援救脱险登陆。消息传到延安，党中央高层震惊，中共中央书记处于4月发出建立交通线的指示，要求各根据地不惜人力财力，选派有组织能力、有交通经验的可靠干部立即建立交通线，确保过往干部安全。 根据党中央的指示，考虑到华中大批党政军干部要赶赴延安学习和参加党的“七大”，经山东滨海和鲁南赴延安路途遥远、辗转曲折、历时较长、危险较大。华中局和新四军军部决定尝试启用“睢邳峄滕”交通线。并于1943年4月安排中共华中局交通局局长曾浪波（曾昌明）到邳睢铜地区，协助淮北三地委成立“陇海武装交通队”（简称“武交队”）。 武交队隶属中共淮北三地委领导（直接领导先后为石光、王子英），刘建平任队长兼指导员（铜睢县邵楼人，现属铜山县大许镇）。30名武交队员（全是共产党员）均从地方武装和军队中精心挑选，熟悉睢邳峄滕地区地理人文环境，军事素质过硬，年龄均在20岁左右，一律便衣着装。他们装备精良，配有两挺轻机枪，每人配发一支短枪一支长枪。主要任务是沟通陇海铁路南北交通、建立和保护秘密交通线、护送党政军过往干部、传递延安与华中重要的来往文件。主要活动区域在邳县、睢宁、铜山之间的陇海铁路沿线地区（驻地在铜睢县单集，现属铜山县）。武交队依靠群众，勘察地形路线，组建秘密联络点，在沿路伪军中广泛开展统战工作，并经常深入到日伪戒备森严的陇海铁路两侧日伪据点，监视和了解敌情，掌握敌人的活动规律。 由于日伪军严密封锁，陇海铁路两边挖有一丈五尺宽的壕沟，沟两边架设铁丝网，每隔十里修一个据点，五里修一个碉堡岗楼，十里留一个过路口，驻有日伪军把守，盘查过往行人，凡无保甲连环良民证的人不准通行，路两侧的老百姓探亲都很困难。 1943年11月8日，“黄花塘事件”后，陈毅接到毛泽东指令其去延安的电报，11月25日晨，由曾浪波和他的妻子叶彬及两名警卫护送，陈毅从新四军军部盱眙县黄花塘村秘密出发。经洪泽湖到达新四军四师师部半城，彭雪枫师长对老上级、老战友依依不舍，为了给陈毅饯行，彭雪枫将自己养的一条爱犬宰杀，与陈毅开怀畅饮，彻夜长谈。陈毅到达新四军九旅司令部新行圩子后，为了安全起见，曾浪波要求陈毅化装为资本家，韦国清随即安排，用没收汉奸的一副貂皮为陈毅赶制了一件蓝色碎花缎面裘袍，称陈毅为“张老板”，一切料理妥善后，安排骑兵排护送，在夜色中启程前往邳睢铜根据地。 11月27日夜，中共淮北三地委书记兼淮北三分区政委康志强带领骑兵班去王马路（现睢宁县魏集镇王圩村王马路组）迎接陈毅。28日晨，康志强陪陈毅来到军分区司令部驻地五工头（现睢宁县古邳镇苗集村五工头组）休息。因邳睢铜地区正在邳睢县杲堂（现邳州市八路镇杲堂村）召开第一届参议员大会，康志强上午到会作政治报告，下午，康志强、刘玉柱、赵汇川、纵翰民就统战、军事、政权建设和全面工作向陈毅作了汇报，陈毅对邳睢铜根据地的工作给予了充分肯定。29日午饭后，陈毅随军分区机关移驻古邳望山以西约10公里的铜睢县石匣村（后划属邳睢县，现属邳州市占城镇），到达宿营地后，军分区司令员赵汇川、武交队长刘建平把过陇海路北去和峄滕铜邳总队（运河支队）会合点的路线及沿途情况向陈毅作了汇报。11月30日黄昏，赵汇川和侦察科长程焕然，带领警卫连和便衣武交队，护送陈毅从石匣出发，经单集以东大刘家（原属铜睢县，1949年1月划属邳睢县，现为铜山县大许镇大刘村）过陇海铁路。武交队路熟，敌情熟，先遣带路，淮北三分区警卫连殿后警戒。 在茫茫的夜色中，陇海铁路像一条盘卧在地上的巨蟒，蜿蜒伸展。铁路两侧，日军的瞭望站、碉堡林立，巡道车和装甲车沿铁路频繁往来。车上探照灯凶狠地扫视着铁路两旁，并不断用机关枪扫射，虚张声势。护送部队先埋伏在铁路旁的田地里，等敌人的巡道车一过，护送部队迅速越过田野，在铁路旁布置好警戒。武交队敏捷地架起梯桥，陈毅等同志迅速从梯桥上跨过封锁沟、越过铁丝网。由于周密地侦查了敌情和地形，制订了严密的过路方案，并且进行了严格演练。所以，在敌人的眼皮下过路，部队的一切行动都紧张肃静，秩序井然。过路就选择在敌人两趟巡道车之间相距半个小时的间隙中，神不知鬼不觉地“飞越”了敌人严密戒备的陇海铁路。通过陇海路后，后卫人员迅速清除过路痕迹，以确保交通线和队伍行军秘密。夜晚10时左右，行军队伍从朱家湾通过国民党土顽苏鲁边区游击司令韩治隆统治的不老河两岸。12月1日拂晓前，陈毅和护送队伍安全到达会合地点——峄滕铜邳县委和峄滕铜邳总队驻地北许阳村，由峄滕铜邳总队政委纪华、支队长邵剑秋、副政委童邱龙迎接。当天黄昏，峄滕铜邳总队护送陈毅越过运河封锁线到临城（现薛城）、沙沟之间津浦铁路东侧，同铁道游击队取得了联系，大队长刘金山、副大队长王志胜一同前来迎接，当夜穿越津浦铁路赶往微山湖。 三、陈毅随三分区司令部移驻石匣原因 这里要介绍一下，新四军代军长陈毅当年在邳睢铜的短短两天之内，为什么要从古邳五工头移驻张圩石匣村。 1943年11月26日下午，淮北三分区接到新四军四师师长彭雪枫、政委兼淮北区党委书记邓子恢来电，告知：“陈毅军长经你处去运河支队”，要求“派人护送，确保安全，严守秘密”。随后，又接新四军四师九旅来电：“陈军长27晚由骑兵排护送至王马路，望迎接”。这些特急电报，由机要科长徐树森亲自译出。 此时的中共淮北三地委，正在邳睢县杲塘召开首届“邳睢铜灵参议会”。参议会既是邳睢铜地区最高权利机关，同时又是最高民意机关。大会将民主发言，批评与检讨政府工作，接受民众的质询，讨论《邳睢铜区施政纲领》、《政府组织法》、《参议会选举法》。这次会议筹备了近两年时间，是事关抗日战争时期民主政权的成长与发展，抗日秩序巩固的一次十分重要的会议。大会恰恰是11月26日开幕，考虑到淮北三分区政委兼地委书记康志强、淮北三分区司令员赵汇川要分别到会作报告，淮北三分区将司令部从古邳花庄移驻古邳以东6公里的五工头，专门迎接陈毅军长。这里距离王马路和杲塘都很近，群众基础好，也是地委、分区机关常驻的地方。 但是，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并按计划正常发展时，突然发生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26日晚，包括70多名参议员在内的100多名与会人员全部发生急性腹泻。当时食物中毒事件被怀疑是特务投毒所致，27日晨，淮北三地委紧急宣布休会一天，一面调集医护人员为其解毒诊疗，一面动员群众前来慰问，同时安排地委社会部介入深入排查特务。27日晚，军区司令员赵汇川、淮北三地委副书记刘玉柱、邳睢铜灵四县联防办事处主任纵翰民负责处理善后事宜，康志强则带领骑兵班去王马路迎接陈毅。 28日晨，康志强陪同陈毅来到分区司令部驻地五工头。上午安排陈毅休息，并加强警卫力量后，康志强前往杲塘作国内外形势报告。28日下午，安排参议会讨论，康志强、刘玉柱、赵汇川、纵翰民在五工头分区司令部就统战、军事、政权建设和全面工作向陈毅作了汇报。 29日上午，赵汇川去参议会作军事报告。因“投毒事件没有查清，特务最终目标不明确”，考虑到陈毅的安全问题，午饭后，由赵汇川陪同陈毅随军分区机关转移到望山以西约10公里的张圩石匣。途中，在古邳望山魏聚卿家歇脚。对食物中毒事件，29日中共淮北区党委机关报——《拂晓报》刊发的新闻仍认为是特务投毒，后来经反复调查分析，才认定是属于食物变质所致。 （作者系睢宁县委统战部副部长）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