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心香一瓣:母亲在还是不在,那架陈旧的缝纫机都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文化佳园 2020-09-08

(作者:武勇涛)

无论母亲活着,还是死后,我都必须承认那架早已格外陈旧的缝纫机就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我之所以这样说,不仅仅因为它伴随过母亲勤劳朴素的一生,而是因为我从中更理解了母亲。

那架缝纫机是五六十年代东德的产品,样子有些粗笨,踩起来“格登格登”的声音很响。过去在农村缝纫机还稀罕时,我骄傲得要命:不单有而且还是洋货呢!1983年我在福建当兵快两年时,母亲写信给我,说三个姐姐凑钱又给她买了架新“蜜蜂”,可等我退伍回家一看,那老掉牙的家什居然还摆在十分显眼的地方。以前,我们家经常搬来搬去,从这个公社搬去那个公社,从这个大队搬到那个大队、走马灯似地在农村转。我从小学读到高中毕业换了八所学校。每次搬家,见母亲细心地把缝纫机擦拭一遍,然后扳起机头收进机肚子里,再用毛毯被单之类裹好。其实,母亲并不是一个裁缝,她和父亲一样都是老师。母亲毕业于原山东临沂女子师专,还是徐州地区的优秀教师和教学能手。作为公办教师,在那个年代受到的最高礼遇,就是这样东搬西搬,而父亲和母亲似乎极其适应这种频繁的调迁,他们只需用一口

柳条箱和几只纸盒子便可以装点好全部家当,爬上公社派来的拖拉机上路了,当然,还有那架缝纫机。我十分清晰地记得他们手扶着车厢前端的横梁,与老乡依依道别的样子,只是如今觉得有些滑稽,但却怎么也笑不出。

待到与新邻居相熟后,母亲就开始忙乎了,为这家做个军便服,替那家裁个中山装。只要有人找上门,母亲总是热情地量尺、画粉、裁剪,之后“格登格登”地踩响那架缝纫机。还有些年轻人说是见面相亲、登记结婚穿的,母亲就别出心裁剪个新样式,穿上新衣服的人顿时显得精神,母亲也一脸高兴,人定时还要叮嘱“不合适拿来再改改”。这些人有时也给母亲带来一包喜烟喜糖或一篮子瓜果菜蔬什么的以示谢意,母亲便认真记下,说等他们以后添了娃娃别忘了做一两件小衣服送过去。

在我很小时,对母亲的这种做法倒真无所谓,还积极踊跃地为人家送去,长大后见她上课备课改作业连饭都顾不及吃好,还无缘无故替别人忙活,心里就反感;再以后就大搞破坏活动。我的主要做法是,在缝纫机的皮带上用小刀环形切开一道口子,转不了几圈即可自行断掉,而且我有充分的理由不让母亲怀疑到我头上。于是,屡屡得手……

1991年秋、母亲的胃查出患了癌症,并且已到晚期。去世前一个月,母亲已经虚弱不堪了,但却特别爱说话。一天、她突然对我说起那架旧缝纫机有一阵子皮带老好断,不由我心头一紧。我刚想开口承认,不料母亲微笑道:“我知道都是你这小子捣的鬼。”我愕然惊讶,忙问她如何知道,又为何不骂我。母亲抓住我的手又说出一句话,至今让我每每想起总禁不住热泪满腮——

“因为你是娘的儿子呵!”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