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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如歌:那邮票般大小的四季潮润的水边乡村

 文化佳园 2020-09-08

(作者:李修运)

农村出生的孩子,谁不是钻青纱帐,河里摸鱼,瓜地偷瓜,撵狗打鸡,那样日日在风里雨里奔跑着不知不觉长大的?“忆年十五心尚孩,健如黄犊走复来。庭前八月梨枣熟,一日上树能千回。”回忆起少年时代的顽劣劲儿,会心一笑,那哧溜地一丝不挂的身体上被小伙伴涂上的泥巴,也会永存记忆中,像胎记一样,时间越久便愈发鲜亮。回首过往,嘴巴里就泉出清冽的甜液,那是儿时瓜的味道、枣的味道、与玩伴打闹时血的腥甜的味道。儿时夏天,把衣服放在大柳树下,脱光了屁股的小伙伴们一跃跳进故乡的清凉的小河里,一个猛子扎出十几米,谁知道谁在哪里露出头来呢?谁知道被他慌乱中吞下的一口水里,包含着多少条蝌蚪呢?

我是在河边长大的。大运河支流拐弯抹角地兜了一圈,形成一个鸭蛋形后,又归于大运河。我们村庄就在鸭蛋黄的位置,蛋清部分就是数百亩田野,环绕村庄的小河日夜不停地流淌着。这个庄子东西两座桥与外界联系,东为石桥,曰:“苍龙桥”;西为木桥,曰“白鹭桥”。那时生态好,村中茂林修竹,白鹭数百只栖息竹林间,翱翔起来遮天蔽日;苍龙倒是没见过,那也许是老一辈对后生家的期待吧。

水给我们生存和希望以及奔涌的生命力,即便是女孩子,也热爱水、亲近水。她们在河里淘米、洗菜、浣衣,在河边唱歌,掬起水洒向河里欢闹的鸭鹅,在鸭鹅“嘎嘎”的叫声中,姑娘们的欢笑声随水飘荡。水边儿女是灵性的、诗意的,青山绿水涟涟清波,陶冶了她们的性情和品格,赋予她们如水的纯真与灵动。

邻家女孩杲秋兰,那时是个年且十八的秀发女子。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遂在河边种起菜园来了。她在水边种了茭白,在岸上辟废地一亩三分,种四季时令蔬菜。不用化肥,只用农家土杂肥。不喷施农药,每天不辞辛劳地捉虫,养了数十只鸡,数十只鸭和三五只白鹅。用桔槔取水浇园。一时引得四邻八家羡慕。我常常见她红红的、健康的脸庞上挂着汗水,身体健硕而腰肢柔美地在菜园里忙活。后来她嫁到了三里外的新场去了,又在婆家继续种菜园。秋兰是个喜欢水的女孩子。

“鱼鹰老汉”李敬轩,是我本家二叔的外号。他驾驶着一条小木船,在小河里游荡。船头蹲着三只鱼鹰,那是他的心肝宝贝。他一般不上岸,吃住在小木船上。每晚我都能听到他的歌声:“云儿飘在天空,鱼儿藏在水中,早晨太阳里晒鱼网,迎面吹过来大风。浪花涌来浪花涌,鱼船儿飘飘各西东,轻撒网,紧拉绳,烟波里辛苦等鱼踪,鱼儿难捕虾儿跳,捕鱼人儿世世穷,爷爷留下的破鱼网,小心再靠它过一冬,东方现出微明,星儿藏入天空,早晨鱼船儿返回程!”

  后来,他到骆马湖捕鱼去了。他又顺着运河南下,在镇江某地飘到了长江里,最后飘到海里,从此不知所终。“鱼鹰老汉”是我们村子里走向世界的第一人,地球是圆的,也许有朝一日他还会回到生养他的小村庄。

家乡的河水是清澈而浅显的。我写的许多乡村趣事都离不开水,水滋润了故事;离了水,故事便失去了活力,便不那么感人。我的那些生活在水边的如水般质朴、纯厚的乡亲们,那发生在水边水中的或忧伤或单纯的故事,那闪烁着一丝神秘色彩的苏北民风民俗,都成了我的写作素材。这些河边人物如流水般,缓缓的诉诸笔端,形成一条隽永绵长的小溪,透出清新之气,散发着人性的光辉,展现着自然的魅力。

我的家乡,那邮票一般大的一年四季潮润的水边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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