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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聪明年轻时叫李修田，别看他只有小学文化，那脑子比别人来得快；家里、地里、生产队里的活样样精通，村里人就给起个绰号“小聪明”，久之这“聪明”代替了“修田”，李聪明也就叫起来了。 李聪明比妻子秀芹大10来岁，当年他们俩的结合曾在偏僻的苏北小村落里闹出一场地震，成为茶余饭后头条新闻。现在再回过头重提起这件事，仍让一些人津津乐道。 李家村地处大运河边。明朝初年，李姓先祖举家从山西洪洞县迁移邳州，定居于此。村子里李姓人家占多数，故定名李家村。 李聪明兄妹6人，他排行老大，由于他家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地主成份，直到三十多岁个人的婚事仍无着落。一双父母眼瞅着四个儿子、两个丫头一天天长大成人，心里心急火燎、焦躁不安。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农村，贫穷和落后是最大的特征。李聪明的头上有“地主子女”这顶帽子，家里兄妹又多，年头到年尾工分一累计，年年透支。这也意味着聪明一家还要花钱买粮吃，至于他的婚姻大事自然是门庭冷落。 李聪明身高不足1.7米，个子不高，人精明能干，在大家的印象中他不但聪明，心灵手巧，也十分勤快：大到踩墙盖屋，小到支锅改灶、镶门安窗，还能为生产队里修水泵修柴油机……眼前的活难不倒他。李聪明天天乐哈哈地忙碌着，似乎没有为自己的成份而自卑，而立之年的他也看不到一丝忧愁。这时，村中有一个人默默地关注他，不是别人，她就是近门妹妹李秀芹。 李聪明和李秀芹本是刚出五服的近房兄妹，一个是哥，一个是妹。秀芹刚满二十岁，有一张晒不黑的脸，整个人鲜嫩得像水葱一般，每逢下地干活总会吸引一些小伙热辣辣的目光。秀芹的爹娘隔三岔五接待热心的媒婆，看秀芹长得俊俏，介绍的大多是有头有脸的，有村干部的儿子，也有村里的队长、会计，也有拿硬本本吃皇粮的……可秀芹听了总是抿嘴在笑，她心里怎么想的，当爹娘的也稀里糊涂。 男人一旦爱上一个女人，就会心生胆怯；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就会奋不顾身。 在一个月光婆娑的晚上， 村打谷场上正在放映朝鲜电影《鲜花盛开的村庄》。秀芹从聪明身后悄悄地拉起他的手，聪明愕然，随之也神不知鬼不觉地跟着秀芹离开了放映场。 在村头草垛边，天底下静悄悄的，月婆把村子、草垛、场面都镀上银色。秀芹指了指预先做好的窝，示意聪明先进去，“你先进。”聪明这时像个孩子，乖乖地钻进去。秀芹一进草窝就紧紧地抱着聪明。“聪明哥，这里好吗？”“好！好！”他屏住呼吸，静静听缩在怀中秀芹的心脏在跳动。他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秀芹，咱可是本家兄妹？”，“兄妹怎么了，俺听别人说，婚姻法规定，出了五服就可以结婚。”“俺不管那些，俺看你有出息，俺爱你这样的男人。”“我家里穷，又成份不好，你跟我不后悔？”“傻瓜，我跟着你，就不想那么多。” 聪明没想到爱情来得这么突然，一股燥热袭满全身，一种甜蜜幸福陶醉了秀芹。秀芹蜷缩在聪明怀中哭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滴在身上，聪明用袖子轻轻擦去秀芹的泪水，捧起她的脸，把嘴唇递过去…… 几十年过去，这一晚他们究竟亲热谈了多久，只有他俩最清楚。 没有媒妁之言，没有彩礼，对未来一片迷茫，这一夜聪明领着秀芹私奔了。 “哎，你知道吗？聪明和秀芹昨晚跑了，到这时也没见个人影。”这条爆炸性的新闻在三三俩俩女人嘴中迅速传递，很快传遍整个小村。鸡还是那么勤奋，狗狗还是那么尽职，墙根边捧着烟袋的爷爷们不停咒怨:“逆子！乱伦啊！败坏了我们李家的门风，活该天打五雷轰。” 秀芹的一家好像天塌了一半，一家人停下手头的农活分头寻找。 聪明家门前来了一拨又一拨的讨伐人，辱骂，纠打地主分子的呼声甚嚣尘上，一时间聪明家成了村里的众矢之的。锅被砸了个大洞，缸盆罐罐变为陶片，仅有的粮食也被撒在地上。 几天滂沱大雨后，枣庄火车站月台上，聪明慌里慌张领着秀芹急匆匆地寻找着，看看哪一辆货车开向东北的。在他们的心目中东北是个人少地多的大粮仓，到那里不愁饿肚子。夜已深了，他们终于等到一辆向北方向的货车马上要开动。聪明把秀芹抱起推上车厢，他也迅速上了车。 关东冬天的漫长，使他们始料未及。中秋节后即有霜冻，农历三月冰雪才开始渐渐的融化，这一年有半年窝在茅草屋里。夏天的蚊子像苍蝇一样大，稍不留心就会被叮一个大包。林场里的采伐树木的活，多半靠手工人力。每当夜深人静，秀芹倍加思念家乡，想家中亲人，日夜生活在怅惘中。一年过去，秀芹因水土不服坚持要回家。 家已经不复存在，故土上可依靠的人只有几门亲戚。他们俩只好今天姑家明天姨家，天天东躲西藏。 一天在路上，意外还是发生了，突然来了几个汉子把聪明五花大绑捆起来送到公社，秀芹被拉回娘家关起来。危难之中聪明的舅舅伸出援手，经地方法庭判决:聪明和秀芹的婚姻属自由恋爱，他们不属于近亲结婚，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准予结婚，双方家庭不得干涉。 秀芹回来了，迫于各种压力，聪明一家离开了李家村，举家投奔了舅舅家。凭着舅舅家的家族关系和人脉，聪明一家如鱼得水重新过上稳定祥和的生活。三个光棍弟弟都找到如花似玉的媳妇，妹妹也都嫁给如意的郎君。取消阶级成分后，聪明的爹还当上生产队的小头头，分管一方天地。聪明买上一台四轮拖拉机搞运输，小日子红红火火。人到中年，天时地利人和，聪明一家成了远近闻名的万元户，秀芹还被县政府评为三八红旗手。秀芹的娘时不时来女儿家走动一下。一天，秀芹喜滋滋地上街买酒买菜，原来犟了二十年不认亲倔强的爹今天来了。酒酣耳热的瞬间，看到女儿他潸然泪下，“聪明、秀芹啊！多少年我憋着一股气，一直没登你家门，主要是迈不过心中这道坎，当时也顾我这张脸朝那搁，现在看你们俩日子过得这么好，我也放心啦。”“爹！看您想哪去啦，我们永远是您的女儿，是您的女婿。”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李聪明和秀芹老了。一双儿女，一个在外地做生意，一个在市区做生意，儿女们不愿让父母待在乡下，给他们在市区买了房子，家家什什一并给搬到城里。 从此广场的一角跳舞的人群中又多了一对舞步轻盈、婀娜多姿的舞者，他们就是李聪明和李秀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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