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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阿根得了不治之症，已经在上海一家大医院住了三个多月。专家和医护人员齐上阵，先进的医疗设备全用上。可是，这个世界没能留住陆阿根，他最终还是带着遗憾走了。 陆阿根的 女儿来了，望着病床上冰冷的父亲，颤抖着挥动父亲留给她的遗书，放声大哭，“爸爸！你快睁开眼，你怎么这么绝情？你为什么把身后财产，赠给一个陌生的女人？我是你的女儿，为什么留给我一元钱？”这个女人的哭泣虽然撕心裂肺，但在场的医生、护士听了，似乎异常平静。这父女俩的端倪，他们多少了解一些。 陆阿根原来是一名插队知青，回城后在一家企业上班。娶了同厂的一位貌美如花的姑娘为妻。夫妻俩工资不高，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是夫唱妇随，小日子过得事随人愿，有滋有味。 人到中年，陆阿根添个宝宝，对于宝贝的到来阿根不知等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当产房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医生告诉他得了个女儿，他高兴地冲出医院，跑向广场。对着天空大喊:“我有女儿啦！我有女儿啦！为我高兴吧！”他当即掐掉手中戒了几十次没有戒掉的香烟，摔在地上，决定从此再也不抽烟。 女儿五岁的时候，陆阿根夫妻下岗了。伴随着国门打开，上海滩春潮涌动，一拨又一拨上海人远渡重洋，去了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妻子再也忍不住清汤寡水吃萝卜干的日子，也加入了“洋插队”的行列，丢下丈夫和女儿，飞往澳大利亚。 妻子一走，陆阿根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承担起抚养幼小的女儿的重任。生活的艰辛，对远方妻子的思念，时时折磨着他。 一天夜里，女儿发高烧，陆阿根抱着女儿急匆匆赶往医院。他看着女儿生病的样子，想想爷俩孤独无助，不禁潸然泪下。女儿看了，不知爸爸为什么哭，用稚嫩的小手边给爸爸擦眼泪，她也哭了。“爸爸！你为什么哭了？”他苦笑着，“娇娇！爸爸爱你！”“爸爸！我也爱你！” 说完，爷儿俩都笑了。女儿稚气的脸上挂着泪水的笑容，让阿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就是这一次深夜去看医生的场景，埋藏在阿根心底，感动他多少年，直至女儿长大成人。 妻子这一走就再也不见踪影。女儿渐渐长大，女儿也不再提起妈妈。陆阿根自谋职业，在小弄堂里开了一家小餐馆。他吃苦耐劳，待客热情周到，生意做的红红火火。陆阿根起早贪黑，早晨送女儿到校，晚上接女儿回家，同时把生意打理得有条不紊。无论多忙，陆阿根心中始终爱着女儿，衔在嘴里怕化了，放在外边怕晒了。有些邻居看到他日子过得这么辛苦，张罗给陆阿根找个女人打理这个家，他惋言谢绝了。听小区的阿姨讲，陆阿根心中有个结，怕女儿有了后妈，“小棉袄”受委屈，从此，这个事就撂下了。 寒来暑往，日子在日出日落中滑过。转眼娇娇大学毕业，陆阿根也有了点积蓄，小餐馆也停业了，陆阿根也该歇歇了。在娇娇28岁那年，她带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一进门冲着老陆叫伯伯，手牵着女儿的手叫“宝贝”。老陆的心咯噔一下，女儿即将要飞了，自己贴身的小棉袄，从此要离开自己，他的眼圈红了，背转身去，不敢再看女儿一眼。后来，女儿出嫁了，老陆从此过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诺大的房间里变得很静，唯有一台电视机成为他的朋友。没有事时，反复调整电视频道，从节目中找到一些慰藉。女儿开始天天给老陆打电话，更多的是重复着，注意身体，吃好睡好之类的话。渐渐的变为三天、再后来十天，接下去一个月也不打一个电话。女儿结婚后开始三天来看望爸爸一次，后来半个月，再后来几个月来一次。自从女儿生了女儿后，只有除夕，女儿才会和老公一家三口来老陆这里，象征性陪老陆过个年。其间，老陆少不了对外孙女用几百元或者千元红包表达心情。 古稀之年的老陆，有养老金，做生意也积攒了一笔钱，他除了一个人独居，有些寂寞，日子应该过得好好的。可是，天有不测之风云。一段时间老陆总觉得身体不舒服，饭量大减，有时咳嗽不停，经医院检查确诊，他得了肺癌并且已到晚期。 此刻，老陆给女儿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并且表明要住院治疗的意愿。住院的一切手续办好了，老陆在期盼着女儿的出现。 第三天早上，女儿来了，和她同行的还有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女儿简单问一下老陆的病情，在病床前絮絮叨叨起来。无非是女儿正准备高考，老公因公出国，她工作忙…… 老陆也不是不明事理，到嘴头的话咽了回去。女儿把这个女人留下，匆匆走了。这一走就再也没有见到她的人影，其实女儿家距这家医院不远，坐地铁改公交也不到一小时车程。 接下来的日子里，老陆住院期间，由这位保姆陪伴，衣食起居、浏览散步，照顾得体贴入微。虽然老陆重症在身，这位阿姨的精心照料，使他重新燃起生存的希望。 每当夕阳西下，这名阿姨陪老陆绕着林荫花坛，徜徉在医院景区。老陆看到一双双，一对对陪伴在老人身边的青年人，禁不住一阵阵酸楚涌上心头，他多么想见到女儿。 三个月后，老陆的生命进入倒计时。他被安排到重症监护室，医生向女儿下了病危通知书。老陆自感来日不多，趁还清醒，他心情沉重地写下了一份遗嘱。 一天夜里，与病魔抗争几个月的老陆离开了人世。老陆走后，女儿来到医院，这就出现开头这一幕。 老陆在遗嘱中写道:“娇娇！这是爸爸最后一次叫你的名字。等你见到这份遗嘱时，我可能已走进另一个世界。 娇娇！俗话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我一直也这么认为的。你知道吗？自从你生下来，我生活就有了信心和希望，你不懂事时妈妈就离开了我们父女俩，你是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挚爱。你现在有了家，也有了女儿，生活过得很幸福！我知足了！都是当爸的不好，不争气得了病拖累了你。在我生命中最后的时光里，是你给我找来了陈阿姨，她陪我走完了我的人生。我养育了你近三十年，没有换来你陪我一小时。我的心彻底凉了！我再三思考，决定写下这份遗嘱，把我银行卡中六十万存款赠送给陈阿姨。另留给房产一套。娇娇！你是我的女儿，你出嫁时我花费掉四十万，买房首付我给你五十万，但我不心疼。因为你的血管里流淌着我的血，仅凭血源关系，这次我给你留下一元钱。女儿谅解爸爸吧！否则爸爸到了九泉之下心也不安！陆阿根。” 陈阿姨静静地伫立在病床前。女儿边看遗嘱，边大哭，她似乎有些疯了。突然她把遗嘱重重地摔在老陆遗体旁，擦擦眼泪，悻悻地离开病房，消失在茫茫人流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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