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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故事】心结(刘夫胜)

 文化佳园 2020-09-09

1

俗话说:“十年河东转河西,莫笑穷人穿破衣。”这话一点不假。就像我们村的郑大发,二十多年前,在我们凤凰村那可是数一数二的贫困户,有一户吃救济粮的肯定是他。

说起郑大发其实怪可怜的。老婆去世得早,就他一个人拉扯着十二岁的女儿荷荷和十岁的儿子顺顺,又当爹又当妈的可真不容易。四十来岁的年纪,可面相却像六十多岁的老人。岁月的磨难在他的脸上刻下一道又一道像桑树皮一样印记,黑褐色的脸庞尽显沧桑,不知道的人见他都称呼他大爷。

大发的困境,村中的人都很同情。吃的穿的用的以及地里的农活也是能帮的尽量帮一把。对于这些,大发每次都是谢声连连:“婶子大娘,您的大恩大德我记下了。等我要有钱了,我非把您——不,把咱全村的老人都供养起来。”当时谁也没有拿大发的话当真,只当是一句客气话而已。

时过境迁。令人想不到的是,短短的二三十年,郑大发真的发了。摇身一变,竟成了我们村的首富。现在不但在城里有自己的小车、别墅,前年还找了个比他小二十多岁的漂亮老婆。闺女、儿子也都很争气,成了他事业的左膀右背。他的大发酒店、大发农贸公司以及大发地产,生意做的那是顺风顺水,红红火火,名气也越来越大。

大发没有食言,从他发家的那天起,就一直没忘生他养他的凤凰村,对乡亲们的回报也越来越多,不管哪家要是有个大灾小难的,大发二话不说都是慷慨相助。

最近,大发突然心血来潮做出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回村盖别墅,把村里那些老年房全部拆迁集中重建,再招一批保健和服务人员,办一个集吃、穿、住、娱乐为一体的养老中心。为全村的老人养老,让那些上了岁数的老年人真真正正的享几年福。他说这么做一是要兑现自己当年说过的话,二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总之,这是他的一个心结,要是不这么做将是他一生的遗憾。

为了筹划这事,他专门在家让他老婆做了满满的一桌子菜,备上好酒,把当年曾帮助过他、也算是他的恩人——村主任赵如意从凤凰村接到城里,一起叙旧、一起畅饮,一起帮他想点子,筹划建院事宜。

2

说起这赵如意,在凤凰村没人不佩服。做事公平正直不说,你要是有什么困难他总是不声不响的在帮你,还不要回报。要不郑大发逢人便说:要不是赵如意处处关照他郑大发就没有今天;要不是赵如意给他指点迷津还有那宝贵的一百元钱,也就没有今天的郑大发。总之在郑大发眼里,赵如意就是他郑大发最亲最亲的亲人。

虽然,他这些年年年都来看望赵如意,用郑大发的话说他不是报恩的,而是来“还债”的。可赵如意却说:他这是多心了,他还的钱早已超过那一百元百倍千倍了。可郑大发却说,那一百块钱他这一辈子也偿还不完。

说到这,不得不说说另一个人,那就是我们镇当时的镇党委书记严正仁。

那时,严正仁书记在全县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之一。他能在三十二岁就坐上了我们这个拥有七万人口的花山镇一把手交椅的位子,就充分说明他绝不是一般的庸俗之辈。在上任之初,他骑着自行车把全镇各个村都转了一遍后说:“花山这个地方不富,简直是太亏了!”

他在全镇三级干部大会上动情地说:“论地理优势我们花山镇东靠大沂河,西邻西泇河,中间还有分泓道,地肥水清、资源丰富、旱涝保收;论交通,国道、省道在我们这里纵横交汇,使我们镇正好处在金银十字架上;论产业,我们这有传统的栽植银杏的群众基础;中间还有一座流金淌银的花山......真是寸土寸金啊!”说到此,他为我们花山镇的未来规划出了蓝图:一是充分利用花山镇交通区位优势打造全市一流的小城镇;二是利用当地资源大力发展银杏产业; 三是重点开发生态农业、观光农业;最后要把我们花山建成全县、全市、全省乃至全国的经济强镇、特色农业大镇、综合指标达标示范镇、还要把花山变成知名的旅游胜地......。反正他的设想就是把我们花山镇的明天描绘的像人间天堂一般。

话是说出来了,蓝图也有了。可是,得干啊!光说不练这可不是严正仁做派。

于是乎也就扯出了严正仁的“阎王”这个绰号来。

3

据曾和严正仁相处过的人说:严正仁这个人从不按常规出牌,做事没个谱,想到哪是哪,想一出是一出,用下面人的说法叫会犯神经病。看着他像没事一样,说不准脑门一拍就来事,并且言出必行,吐个唾沫砸个坑说一不二。连办公室和那些村干部一天到晚都提心吊胆,生怕哪会严书记就找到自己。从“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严书记打电话”这句顺口溜就可知严书记的行事风格了。

以往,镇里开会总是拖拖拉拉。“九点开会十点到,十一点钟听报告”都形成规矩了。可是,自从严书记调到花山在开了几次会发现这种现象后表示:“这种会风得改改了!”于是他提出一条会议纪律:第一次会议对迟到或无故缺席者提出批评、责令写出书面检查;第二次迟到:对不起,让你在会场外站着等候处理;第三次:——哪有什么第三次?你让位吧!连会议都不能按时参加你还有什么资格当领导?嘿,这一招真管用,打那以后再也没有无故缺席或迟到的了。一位曾在在镇政府工作的同事幽默的戏称他们那是军事化管理。

镇里琐事多,上面千条线都要经过乡镇这一根针去落实,尤其是向老百姓筹粮筹款这样的事,那是真难!这个税那个费的都要限期完成。以前有的村都拖欠了七八年了还理不清。可是这种情况在严书记这里可行不通:“......不好筹?要我们这些干部是干什么的! 你去抢银行我不问,把任务完成就行。我不看过程看结果!”当然话是这么说,我也没叫你去抢银行啊!

“人的思想要开拓,办法总比困难多,不换脑子就换位子。”这个严书记真叫人摸不透。

还别说,严书记的这一招还就管用,不知是不怕困难了还是怕换位子,所有任务一出来,村里再也没有说完不成任务的或拖欠了。

镇驻地附近有那么几个无赖经常到镇政府去闹事和胡搅蛮缠,镇政府看门的老王头一见到他们就打怵。

以前镇主要领导一调整他们就来闹一气,多多少少都能捞点好处。这一次他们又如法炮制找到镇里,说镇里占了他们的地,要求给予补偿。在了解了情况后,严书记先把那个领头的叫冯三的叫到镇小会议室,冯三以为又像以前一样,来个讨价还价,反正他党委书记也不敢打人,还怕他?

进了会议室,冯三趾高气昂的往椅子上一坐,斜着眼问:“你就是刚调来的严书记吧?”  

“你就是冯三?”严书记不动声色的问。

“是。”冯三回答的倒也干脆。

“镇政府征用你们的土地不是一次性給你们补偿过了吗?”严书记问。

“饭还要天天吃哪!补那一次还能管到现在?再说了这会什么不涨价?俺的地也得涨价了你说是吧?”冯三振振有词。

“你想补到什么时候?”

“只要是共产党坐天下就得补!”冯三在强词夺理。

“你们这是无理要求,我劝你们不要再闹了,闹下去对你们没好处。”

“那又怎样,我不信你能打我一顿?”

“你知道你今天这样做会产生什么后果吗?”面对冯三的挑衅,严书记显得有些生气。

“我不管这些,只要你答应再给补偿就行。”

“你的这个要求,我不能满足你。”严书记态度明确。

“那好,我就不走了。你上哪我就跟上哪,今天我就跟你上食堂吃饭。”冯三真的耍起了无赖。

听了冯三的话,严书记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向冯三招了招手:“你过来,我跟你说怎么补。”

“你说,怎么补?”冯三向严书记这边靠了靠。

只见严书记飞起一巴掌对着冯三的脸上煽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冯三刚想反抗,“啪啪啪”一连又是几个耳光,直打的冯三懵逼了,他不敢想象,书记还敢打人?

“你你你......你敢打我?”

“打你?我就打你了!对你这样的无赖我打你是轻的,我还要把你送进去坐牢! 告诉你,以后对你们这样的地痞,我见一个打一个!”紧接着,对还没缓过神的冯三的腿上又是一脚,冯三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严书记这边拿起电话:“派出所杨所长吗?你带人过来一下。”

“......”

不一会,冯三被派出所的人捆着带出了镇政府会议室,冯三脸色透红,不知是被严书记那几巴掌打的还是憋的,一边挣扎还一边大叫:“什么严书记,他、他简直就是一个阎、阎王!阎王!他就是阎——王!”

和他一起来的那些人也不知什么时间都没了踪影。从此,“阎王”这个绰号倒是叫开了。

随后严书记又指示派出所和综治办联合对全镇各村黑恶势力、村霸、地痞进行排查严打,好领头闹事的人刑拘了几个,其余的再也不敢无事生非了。这还真应验了“鬼怕恶人”那句话了,“你恶,我比你还恶。有我阎王在,还怕你们那些小鬼?”严书记在大会上曾铿锵的自嘲道。

4

经过这么一整治,花山镇的面貌焕然一新。社会治安稳定,产业结构调整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好势头。镇政府因利势导,大力推动银杏这个传统产业,几年下来全镇就形成了八万亩银杏种植园。农民也从中尝到了甜头,种植银杏成了这里的主要产业,银杏树变成了老百姓的摇钱树。“种银杏树、发银杏财、吃银杏果、享银杏福、赚银杏钱”成了这里老百姓的一大时尚,就连女孩子找对象都要问问对方有多少银杏树,没有或是少了的一律免谈。

在花山镇街道两旁,到处都是装满银杏树的大车、小车、农用车、小电车还有那星罗棋布的大大小小的银杏苗圃基地、种植基地、采叶圃、盆景园、果品园、开发公司、嫁接公司、贸易公司等等,交易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应运而生的银杏叶、银杏果等深加工企业也接踵而至。花山银杏黄酮厂就是花山镇引进的招商引资项目之一。总投资达到八千万,这对于花山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机遇,每年可消化银杏叶数百万吨,这就为老百姓创收提供了有力的保证。

事情都有两面性。厂是建起来了,要确保工厂正常生产就必须保证所需的原材料——银杏叶。刚刚生产,原料供应就成了问题。一是季节未到,老百姓都不愿提前采叶,认为那会伤了树;二是外地厂商抬高价格到花山这里抢收银杏叶,这就出现了供不应求的局面。为保证本镇银杏酮厂正常生产,严书记就提议镇里出台了一个决定:凡是户口在本辖区的,每人必须交三十斤鲜银杏叶,这是任务。要保证采叶质量,必须在十五天之内完成。

每人三十斤银杏叶,这对于那些有银杏树的户来说那根本不算回事,可对于前几年因故没有栽植银杏树的户来说还真有点难。就像郑大发他们家,前几年因为老婆生病住院直到去世,自己带着孩子连饭都没法做,哪有心思去种银杏?

可这是任务啊,完不成是不行的。向别人借或是买,实在是张不开口,一样的人我怎么就混成这样了呢?再说了我也总不能大事小事都麻烦庄亲庄邻的。想到这,郑大发起了个大早骑着他那辆破自行车,打算到邻近的重坊集去买银杏叶来交任务。

5

这天阎王书记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已经晚上九点钟了,突然叫办公室通知镇政府两套班子成员马上到会议室开会,不在镇里的派车接来,总之任何人不得缺席。

两套班子成员中,有的还没吃晚饭,有的洗脚准备上床,还有好喝两盅的都已经迷糊了,一听说这么晚还开会,心里就泛起了叽咕:这阎王又犯神经了!

会上,阎王书记开门见山:“关于花山银杏酮厂的原料问题必须引起我们的足够重视。错过了银杏叶最佳采摘时节,将直接影响银杏酮厂的生产及产品质量,影响到村民的收入和群众种植银杏的积极性。我想,我们要强化引导作用,加大工作力度,为完成全年目标打下坚实的基础。”

他顿了顿接着说:“为了促进各村如数按时完成镇里下达的任务,我想明天在凤凰村召开一个银杏叶采征的现场会,看看大家有什么意见?”

在座的两套班子成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出声,反正这也成为习惯,就算默认了。

“那好,办公室负责通知各村全体干部明天上午十点准时到凤凰村集中。”严书记安排道。

“耿委员(宣传委员),你负责联系县电视台来报道一下,提升我们这次会议的影响力。”

“胡镇长,你通知农技站准备一下关于银杏叶采摘及管理等有关技术问题,明天叫他们在会上给讲解一下。”

“林委员(组织委员),你负责通知凤凰村准备一下会场,找几个能说会道的介绍介绍经验,,顺便把参观路线订一下。”

“......”

“大家还有意见吗?——没有散会。”严书记干干脆脆的交代一番,大家打着哈欠都去忙各自的去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参加现场会的人员准时到齐。一行一百余人从村前的银杏大道开始顺着富民路向东,再通过振兴路向北,从银杏采叶圃到嫁接园边看边讲解,从采摘时机到采摘要点到效益分析,技术员都作了详细的讲解。

县电视台和镇里的驻镇记者分别扛着摄像机和照相机跟随在参加会议的人流中,还随机采访了几个在园里采摘银杏叶的老农,他们都笑呵呵的表示对镇里的采摘指示表示欢迎和支持。

这时,郑大发骑着他的破自行车,带着刚从集上买的银杏叶正好赶到了这里,见到这么多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就下车过来瞧看,正好碰上了严书记。严书记见郑大发带着一大袋子银杏叶就问:“大爷,在地里采叶的吗?”

郑大发从来也没见过严书记,也不知道这是在开现场会,就随口说道:“我这是刚从重坊集买的。”接着又补充一句“留交任务的。”

这下严书记倒好奇了:群众对镇里要求交银杏叶的热情蛮高嘛!就赞赏道:“你的这种做法很好啊!”

看到书记和老农在聊买银杏叶的事,电视台的记者和住镇记者都把话筒和镜头对准了他们。

“好,您是好了,俺可不好受了!”郑大发气鼓鼓的继续说:“我这一块二一斤买的,再八毛钱一斤卖给镇里,你说我这个买卖做的——卖儿招闺女婿,图的啥呢!”

“你为什么不采摘自己地里的叶子,非要去买呢?”记者问。

“我不是没有银杏树吗,谁要有——哪个憨种去花这个冤枉钱!”

话说到此,采访进行不下去了。摄影机还在啪啪啪的响着,一时显得有些冷场。

郑大发越说越气,瞅着那摄像机小红灯一闪一闪的,越发来了脾气,竟鬼使神差的骂了一句:“我听说都是阎王这个猪屌日的的事,硬逼着我们交任务!”

“你......”郑大发这么一骂,倒把严书记骂愣了,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下半句来。在场的人都叫郑大发这一句骂人的脏话骂的不知所措,不知是安慰严书记好呢还是指责郑大发更妥当。

郑大发似乎没注意别人的脸色变化和表情,还在自言自语道:“我日他个奶奶的,害的我早饭都没吃。”说完推着他那辆破自行车一偏腿,吱吱嘎嘎、摇摇晃晃的上车走了。

阎王到底是书记,有度囊,翻了翻白眼看了看已经远去的郑大发铁青着脸没说话。

剩下这些人也大眼瞪小眼,都为郑大发捏了一把汗,不知道如何是好。

还是阎王发了话:“会议结束。”

6

赵如意刚到家就接到了严书记的电话:“你马上到我这儿来一趟,把你们村的那个敢骂我的也给带来!”

“好,我马上就去找他。”赵如意忙不迭的应道。

“唉! 郑大发啊郑大发,你这个刺猬头是从哪冒出来啊?这回你自己惹事不说还连带我也得跟你挨剋。你小子这回就等着吧,到了镇里,阎王要不扒了你的皮才怪呢!”

唉!反正事已经出了,躲是躲不了的,是死是活由他去吧!

赵如意倒着双背着手,一边埋怨郑大发一边气呼呼的奔大发家走去。走着走着,赵如意的脚步好像越发沉重起来:“我这不是把他们这一家子往死里逼吗?”

赵如意想到这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刚要往回走,可又一想怎么向严书记交差啊?

......最后他把心一横,去他去!要打要罚我认了,大不了这个主任不干了,也不能让大发去自投罗网!

想到这,赵如意反而轻松了许多,他大步跨进了大发的家:“大发,快——!”

“主任快坐,我没给咱们村拖后腿吧?你看,我刚从重坊集买的银杏叶。”说着倒了一碗开水端给赵如意还摆功似的说。

“哎呀——! 来不及了,你快走吧!”赵如意放下大发递过来的茶碗催促道。

“你,你这是干啥呀?”大发不解地问。

“你闯大祸了!”

“......”大发一脸茫然。

“我跟你说吧:你知道你刚才在那么多人的面前骂的人是谁吗?他就是人称‘阎王’、咱们镇的书记严正仁!!阎王、阎王、阎王!!!”赵如意把“阎王”俩字重复了好几遍,看来这事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了。

“啊——!”郑大发光听人说过阎王可没见过,怎么那么巧,我竟当着他的面骂他呢?

“我估计,你这次要是到镇里不死也得去层皮,弄不好还得蹲他个一年半载的!”赵如意神色严峻地说。

“我,我,我怎么敢骂他,他、他、他——阎王书记啊?”

“你平时看起来也不憨呀?怎么今天脑子就短路了!”看赵如意这架势恨不能打他几下。

“这可怎么办啊?我要是被关了我的两个孩子可怎么办啊!”说着,郑大发彻底慌了,竟站立不住踉跄蹲下抱头痛哭起来。

相比郑大发赵如意倒是冷静了许多。

“起来,你听着:家里什么事你也不要问了,带着两个孩子跑吧!”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元钱,放在郑大发的手里嘱咐道:“到城里做点小生意,先生存下来再说。家里的公粮款、一事一议款、水利款、河工款、修路款什么的你就不要问了,这些由我处理。你收拾收拾,趁着没人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不混出个人样就别回来!记住不要惦记家里,在外好好的带好孩子!”象嘱咐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似的,赵如意说完转身离开了大发的家。

郑大发脑子一片空白,看着手中赵如意塞给他的那一百元钱后,然后望着赵如意的背影重重的磕了两个响头,起身去学校接回两个孩子,连夜消失在黑夜中......

7

一直拖到快要天黑赵如意才显得气喘吁吁的赶到严书记的办公室。一进屋赵如意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严书记,我得向你检讨,你给我布置的任务我没完成。”

阎王翻眼看了一眼赵如意,没有说话。

赵如意解释道:“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还是别的原因,我去郑大发家的时候,大发根本不在家。我就在他家等啊、等啊,一直到天快黑也没见他人影,这才这么晚来给你汇报。”这段谎话赵如意在心里不知背了多少遍。

“我看他可能是畏罪潜逃了。”赵如意慑怵着,就等那暴风骤雨的来临。

“说完了没有?”静了片刻,严书记终于说话了。

“不然咱下个通缉令把他逮回来?”赵如意硬着头皮说。

谁要抓他了?”阎王大吼一声。

这一吼赵如意倒吓了一跳。不过他似乎明白了严书记的意思,又讨好的说:“那......那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你,这可是一起严重的政治事件,怎么说也得叫他蹲个一年半载的。”

“你去叫他蹲?幼稚!”阎王书记不满的说。。

“严书记,那您不是叫我把郑大发给带来的吗?怎么......”

“你不是没带来吗?”严书记沉吟半晌,悠悠地说。

“要不我再安排人去他家......”

严书记摆了摆手,“不用了,不来就甭让他来了。”

“这么说您不惩罚他了?”赵如意不解地问。

“我为什么要惩罚他?”

这下赵如意彻底懵圈了,“挨骂的是你,叫他来的也是你,说不惩罚的还是你......你这是唱的哪出啊?”

这时严正仁自言自语问道:“老赵你说他为什么骂我?”

“这个......”赵如意支吾了半天没说上来。

“这是我的工作失误,不了解基层群众的心声,盲目的瞎指挥造成的,群众有怨言啊!该骂,该骂,该骂!”严书记一连说了三个该骂,直说的赵如意的心里有一种酸酸的感觉。

看到严书记自责的样子,赵如意如释重负,不知如何表达内心的激动,说着就要给严书记下跪:“严书记,真没想到,您有这么大的胸襟,我代表郑大发给您磕头了!”

严书记被赵如意的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哎——我说老赵,你这是干什么呀?”急忙上前拉住赵如意。

赵如意语无伦次,“严书记您真是我们的好书记,您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有您这样的书记真是我们花山的福分啊——”

好了好了,别扯远了。”

“严书记,我这说的可都是心里话啊!”

“我知道我知道。”严书记打断了赵如意的话:“老赵,你把老百姓心里的想法、群众有什么意见和建议都跟我聊聊好不好?”

“好、好好。”赵如意受宠若惊的连忙点头。

......不知不觉俩人竟聊到窗户发白,严书记这才看了下手表说:“吆,都五点了,耽误你休息了老赵。走,我请你吃早点。”

“早点就不吃了,我还得赶紧回去看看郑大发他家来了没有。”

赵如意急急忙忙的回到村里,直奔大发家走去,一到门前,只见大门紧锁,哪里还见到大发的影子。

8

再次见到郑大发已是十年以后的事了。

这天,赵如意家里忽然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提着两大包礼品见了赵如意,齐齐的给他跪下了:“赵伯伯——!”

赵如意连忙扶起二人,端详了半天:“你们是......”

“赵伯伯,您不敢认我们了?我是荷荷,她是顺顺啊!”

赵如意恍然大悟:“我的老天,你们是郑大发的孩子?都长成大人了!”说着将他们紧紧的抱住。“孩子你们这些年都到哪去了?怎么也不给家里捎个信呀!”说着竟止不住流下了热泪。

“那天晚上......”荷荷深沉的诉说:“爸爸带着我们姐弟俩急急地走了,到了南方隐姓埋名,一开始靠拾破烂维持生计。您给我们的一百元钱我们一直舍不得花,后来我们又到了城里用您给我们的那一百元钱做起了小买卖、开饭馆,后来我们又承包人家一家饭店,现在好了我们有了自己的店面生意也越做越好。这不,爸爸他老是放不下您,让我们先回来看看。”

“唉!真怨我,是我把你们逼走的啊。”赵如意不无自责道。

“怎么能这样说啊赵伯伯,没有你的照顾我们还不知道能不能闯过这一关呢!”顺顺说。

“孩子,你们不知道,那阎王书记根本没有咱们想的那么坏、那么狠,他也根本没想难为你爸,是我把这个问题给想歪了。原本想回家和你爸说说,谁知回来一看你们已经走了。这个事让我给办砸了,我后悔死了。”

“赵伯伯,你不用后悔,我们现在挺好的。”荷荷一边安慰着赵如意,一边从身上掏出一万元钱,悄悄地塞进赵如意的口袋,赵如意一看,这哪行?

“你这孩子,这是干什么?”

“我爸说了,这是我们欠你的,你必须收下。”姐弟俩说完,起身就要离开说晚了就赶不上车了。

赵如意那个急的呀,“你们什么时候欠过我的钱呀?这这...这是什么事?还没吃饭哪......!”

“伯伯,我们下次来一定在您这吃饭。”姐弟俩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赵家。

赵如意两眼模糊了,两行泪珠不由得无声的落了下来......。

打那以后,郑大发和他的儿女们每年都要回凤凰村看望赵如意和乡亲们,每次回来都要给乡亲们一个惊喜。

9

郑大发拿过酒瓶欲往杯子里倒酒,一看没有酒了,又拿过另一瓶也没有了。

“不能再喝了。”赵如意按住了大发拿酒瓶的手说。

“不行,叫你弟妹再拿一瓶,”遂喊道:“小莲,再拿一瓶茅台。”

“大发,再喝我就醉倒了。”

“咱喝的慢,慢酒不醉人。”大发好像还没尽兴。

这时,大发的小老婆大莲拿着一瓶茅台酒站在桌前说:“如意哥,不是我舍不得酒不让你们喝,你知道你们都多大岁数了吗?——都奔七十的人了,身体要紧不能再喝了。要喝以后有的是时间,你们老哥俩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对,弟妹说的有道理。”赵如意附和道。

“那行,你的话是最高指示,好,听你的——不喝。上床睡觉。”

......老哥俩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直到时钟敲了五下他们还没有睡意。赵如意翻过身子:“大发呀,你真的想好了回村办养老中心?”

“如意哥,这个事没得商量。”大发回答的斩钉截铁。

“你在城里的产业?”

“就交给荷荷和顺顺他姐弟俩打理吧,我要回咱们凤凰村,这里是我的根呀!”

“是啊!”

最后,郑大发突然又冒出一个问题:“我在外这二三十年心里总有个结,我想是该解开的时候了。当年是谁把我逼跑的、因为啥?他要不逼我,我能有今天吗?逼我跑的人对我是不是有恩?我骂了人家是不是该给人家倒个歉、陪个不是啊?”

“要说这,我心里同样也有个结,你骂了人,可人家并没有想把你怎样,是我把你吓唬跑的啊!”赵如意接着说。

“你那还不是为我好吗,谁知道那会能发生什么?”

“说千道万,还是因为阎王书记。”最后哥俩的焦点都集中在这里。

“你知道严书记现在调哪去了不?”大发冷不丁问道。

“前几年我听说他调到铁宁县当县长,现在应该没动。”

这时,郑大发一骨碌爬起来,催促道:“起来起来如意哥,咱们该去看看严书记了。”

老哥俩急忙起身洗了把脸,早饭也没吃,就坐着他的那辆宝马直奔铁宁县驶去。

               (2019年3月10日初稿于常州)

(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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