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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家乡盗名远扬的盗挖古墓致富风潮，一个从不显眼的黄土堡子与《史记》里记的“西犬丘”结合起来。第一次触及秦人知识，触动我的首先是那个“犬”字，那些征伐天下的先秦古人，也会是像我一样爱养狗的人，于是找到爱狗的自信。那时后也没有啥书能讲清楚为什么叫“西犬丘”；我解释“西犬丘”的含义，是西边那几个爱喂狗的山庄，都说这是胡释，没依据的解释。我山里故乡人反正爱养狗，狗是进林寻菜、挖药、伐木的忠实伙伴和开路先锋，也是收获野兔、野鹿的助手。还是防止狼虫袭击的侦查员和哨兵、报警器。小恩小惠一下，就兴奋不已，歇息时偎依在身边，山林劳作的寂寞时光就有了灵动、活力、温暖和安全。 登上尖山的路途，很长一段是广袤起伏的高山草甸，就想起少年时领着一条黄狗追兔子的狂欢。童年的岁月是寂寞的，也是欢乐的，我是那个时代极为少数的独生子女，幸好父亲爱养狗，喂养过几条大小不一的狗，一直陪着我玩，跟着我在上学路上，也跟着去拔猪草的山坡；一个黑狗瘦小机灵，胆小怕事，一个黄狗高大威猛，不咬也能吓唬人。出门时总是书包装得鼓鼓的，馍馍、油饼，有时候偷点肉臊子，我吃的少，狗吃得多。用这些好吃的指挥狗做各种动作，取得成绩后的奖励。最爱领着大白狗咬仗，脖子上带着我做的铁丝护颈，是个铁丝做的护脖子套，上有向外的铁锥，常打磨的尖尖的，没有那条狗能胜过它。那条大黄狗被我调教的很懂规则，吃喝拉撒都有地方，从没有见过狗粪。来客人了，狗冲气势汹汹的汪汪，我喊一声“坏蛋”，马上爬在地下摇尾。我家的隔墙是乡供销社，夜里院子里老丢货，有人夜里偷窃的，自从黄狗长大，供销社没有此事发生；过年了高个子杨主任送来茶叶糖酒，还给过100元保卫安全费，也算狗的功劳，恶名在外却从没有伤过人，自小叫“坏蛋”，成了名字，一叫就灵。后来这条大黄狗让企图盗窃供销社的贼给毒药毒死了，供销社院子里发现放了鼠药的熟猪肉。皮子做成皮褥子，铺在我的床上，保暖、隔潮多少年，成了我的爱狗情结。 暗暗下决心，翻阅查找典籍，却找不到秦人的强大与狗有关，记载的都是斗狗、戏狗、养狗、送狗等等狗带给人的乐趣。狗作战之功仅仅是在神话故事中二郎杨戬的“哮天犬”了。我一直感觉那个带狗打仗的天将二郎杨戬就是传说中的秦襄公，腾云驾雾，一会儿拜见西王母，一会儿捉孙悟空，一会儿又把白娘子压在华山下，一会儿嫌弃妹妹婚姻不对称，在好人牛郎的面前，绑走人家的妻子织女的巧娘娘，喜欢在岷州二郎山上听花儿，又带着天狗去平定钱塘边边哪吒的造反，发现原来是大臣李靖的儿子，天狗被哪吒打了一顿……这不就是秦襄公受周天子派遣东荡西杀、南征北战平定各方叛乱的故事吗？“哮天犬”不就是西犬丘的天狗吗！秦人西部崛起的时代正是华夏大地造神的时代，商周时期，大兴人神鬼怪传说，周建立后推行礼乐儒法才开始向以人为主转化，秦襄公一定是带着哮天犬的天神大将的化身。 在西安看墓、安阳看坑、半坡看窑、大地湾看陶、周口店看人头骨……都说挖出不少的狗骨，解释是古人把狗杀了祭奠先人，主人怎么把狗杀了呢，难当不是主人死后安排把狗殉葬吗？这种说法抹去了人与狗的温情，解释的人肯定不爱狗。只有最近文物考古队在红河镇六八图村，挖掘出一个平民墓，最感人的是一条蜷曲在主人身边的狗，先秦居民最寻常的百姓生活和最隐秘的历史，以及构成大秦帝国崛起的最强大基因和帝国最微小的生活细节都会被解开。让我再次打量起这个西犬丘来，这条蜷曲在主人身边的陪葬狗，能感觉来先秦居民生活的脉动。这地方出土过王国维、郭沫若、董杰宾等大家摸过的秦公簋，也出土过代表养马机构的家马鼎，这个与狗陪伴而眠的平民可能是个牧马人，此处墓东西方向和南北方向都存在，说明不是秦一家独居，也许是与秦人相抗衡的犬戎，就是特别爱狗的戎人，还有周人。历史上无恶不作威猛的犬戎可是《史记》中出名的凶猛人，周幽王丈人申侯联合犬戎就把耍戏诸侯的周幽王赶出宫城，送命在骊山下，首都被杀伐抢劫一空，推动大变局时代的开始，直接导致西周的结束。以为名的犬戎是个勇敢善战的彪悍族群，也多次让秦人滴血沙场。 犬是最早被人类驯化的动物之一，犬的驯化在我国约有8000年的历史。也是人类从动物界交往最早的最真诚的朋友，当人类还寄居在山洞里的时候，狗就爬在洞穴口的火堆旁，啃着人类丢弃的骨头，守护者人类的洞口，不离不弃的守护了上万年。《说文稽古篇》记载:“游牧时代，惟犬独多，穴居则畜犬守御，狩猎则携犬自随，因而人必畜犬。”可见，自从人类从事狩猎和采集的时候起，犬就开始和人类朝夕为伴。在与犬相处的漫长岁月里，人们熟悉了犬的生理特性，认为犬是有灵性的动物，和人类可以感情交流，敏感地看主人情绪行事，犬已不是普通的自然的动物，积淀着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导致了诸种与之相关的文化现象的形成。人类进入文明时代，狗还在为人类利用，看家、报警、破案、缉毒、侦探……多种用途。秦人的祖先最早起家的本领就是驯兽和助大禹搞水利疏浚，然后发展为驯马和驾驶战车，秦人应该是对狗驯化最早的一支部落。也是秦族把“犬”字带人历史神圣的典籍。随着他们的迁徙把犬丘这个名字带到关中，兴平市东南周懿王迁都犬丘，秦改废丘；襄公向东伐宋取名犬丘，河南永成县西北；隐公遇于犬丘，山东曹县北。这都是官方文书《左传》和《史记》记得细致的犬丘名字，都和秦人的征战迁徙有关，秦人视狗为祥贵之物，赋予祥瑞富贵之吉兆。这个带犬的名字成了秦族征战的吉祥名，可以设想秦人是带着一群忠诚的狗守卫队和精良的犬侦查兵而征讨各地的。 古代人类自从创造文字开始，就有了关于狗的文字记载。《殷虚文字类编》中有狗的象形文字。《老子》构想的社会：“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之老死不相往来”；《诗经》中有“无感我悦兮，无使尨也吠”的诗句；古籍中狗的别名很多：狗崽叫“犹”，善斗的狗叫“猁”，善捕猎看田者谓“良犬”，《周礼》称养狗的人为“犬人”。汉代开始设专管理狗的官职叫“狗监”。一些有名的历史人物亦曾在狗监中任过职，如李延年就曾任“给事狗中”，就是派驻狗业务的纪检组长，可见狗行业是很大的。文学家司马相如得见汉武帝，与他有一位任事狗监的同乡杨得意有很大关系，“狗监”汉代宫廷里专门负责宫廷养狗的太监。唐代诗人刘禹锡的“再入龙楼称绮李，应缘狗监说相如”和王勃的“汉廷狗监深知己，有日前驱负弩归”的诗句，说的即是此事。汉武帝甚至为狗修建了“犬台宫”。《三辅黄图》载：“犬台宫，在上林苑中，去长安西二十八里”，“犬台宫”外又建筑了“走狗观”。汉代史籍中经常以“鸡鸣犬吠之声”来描述一个地方的社会稳定，狗吠是社会吉祥和谐的象征。 就连大功宰相李斯，在大难临头时想起了那条追兔子的黄狗。《史记·李斯列传》中，有“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的记载。弱狗撵兔这一民俗早就到李斯的家乡流行开来，至于今日陕西关中一带，依然盛行。唐代，各阶层普遍养狗，比狗；皇室狩猎娱乐活动流传于蒲城民间，产生出弱狗撵兔的民间竞技活动习俗，主要在元宵节、端午节、腊八节进行，细犬，被誉为东方猎犬，是中国古老的狩猎犬种，分为山东细犬和陕西细犬两大类，这不正是秦人封名犬丘的地方吗？ 词语“白云苍狗”，天上的流云和地上走狗怎么联系在一起呢，原来是诗圣干得活“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世事变化无常之意。古人把犬称为乌龙和白龙。龙可定与天有关，黑狗和白狗在古代人心中的地位不低。“王者仁德则见白狗”的传说，白狗象征着仁德的王。大人物称儿子为犬子，人们动辄以狗、犬取名，除取其吉祥之意外，还因为古代社会爱狗成风，父母爱狗，故以狗、犬给子女取名。《秦记》云：“秦襄公时有天狗耒狗枷堡。凡是有贼，天狗吠而获之，一堡无患。”这是天狗报警保卫大堡子山安全的记载，感觉就是狗报警保卫大堡子山的一场反击戎人袭击战。 非子牧马时可定有一条协助他打草惊蛇的狗，西犬丘的城堡上可定有保持警觉发现敌人异动的狗，臣民官吏、盐夫商贩肯定也喂着报警作伴的狗，对于贵族，养狗可以作战放牧，祭祀殉葬，狩猎放哨，送礼赏玩，对于平民“活着快乐作伴，死后狗皮保暖”。《秦风-驷驖》描写秦襄公细腻的打猎场面，也是一场野营拉练的军训： 驷驖孔阜，六辔在手。公之媚子，从公于狩。 奉时辰牡，辰牡孔硕。公曰左之，舍拔则获。 游于北园，四马既闲。輶车鸾镳，载猃歇骄。 写的就是秦国开国之君秦襄公的带队狩猎盛况。诗中的“猃”与“歇骄”均为猎犬。这里的“载猃歇骄”：这是指两类良种猎犬。其中，“猃”指长嘴猎犬，“歇骄”指短嘴的猎犬。就是领着善于奔跑追击的狼狗，和善于撕咬的藏獒，各取所长，才有大收获，体现了狗在这项活动中的重要地位。西犬丘的先民，因狗而充实快乐，因狗而趣味横生，那是多么一个刚柔兼济的拓荒时代，腰挂宝剑，手执长戟，战马奔驰，猛犬开道，秦人将领的形象就是神话中的二郎天神吗。记载猎犬甚至被严格训练，具备了与人搏斗的能力，比如晋灵公在暗杀赵盾词条时，就放猛犬对其进行撕咬。狗是战争时代英雄的装备，狗也是寂静夜晚的温情陪伴。 明代人把华夏几千年悟透了，小说《封神演义》越读越有意思。兴周灭纣的《封神演义》很有意思，人佛道儒，神魔妖鬼，仙圣虫蛇，忠奸臣子，贩夫走卒，全面登台亮相。把暴虐的商纣王前世描写成一只妖狗，妖者，非正常的变态狗，专杀忠义之人，成为忠义的反面教材；却鲜亮的塑造出一条“乾坤忠义哮天犬”来协助姜子牙灭纣，实际上暗线是两条狗的斗争。 看形象，二郎杨戬的哮天犬，是当下陕西山东民俗活动中追兔子的弱狗，也就是俗称狼狗，善跑细体通灵的“猃”狗。当我回头看着顺俗烧香鞠躬乡民，看着三霄女神的塑像，我明白人世间人、神本身是浑然一体的。人有时说神话，神有时说人话，两个话合起来才是好活法。商周文化是中华文化的源头和形成期，不难发现，中华文明的战争文化多源于文化源远流长西部，谋略文化多源于东部。我今天说了好多西犬丘的狗话，觉得也很有意思，狗在古代肯定是参战者，是最可靠的保安，最忠诚的奴仆，最密切的战友，最灵敏的侦探，也是寂寞困苦的战争岁月最温情的伙伴。 >>>作者简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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