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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对笑声充满敬畏 文|木子叶寒 1 我有个特点，就是特别爱傻笑。 所谓傻笑，就是走路时，开车时，做家务时，一个人发呆时，总会莫名其妙地发出笑声。尤其是跟别人电话或者微信聊天时，不管何时何地，何事何人，一边笑一边聊，一个人偷偷地乐，偷偷地笑。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傻笑，幸亏对方隔着屏，看不到这傻样，不然，还真以为，我有神经病的潜质。 不过，我很喜欢这样随心所欲的笑，因为每次笑的时候，内心感觉特别愉悦。 可是，正因为有这样的傻笑，让我经历了人生中最致命的痛楚，近乎于一种敬畏。 2 30年前 1989年，我在浙江大学中文系进修读书。个性外向而活跃的我，在大学生活里，学业不求上进，忒喜欢学弹吉他、唱歌、跳舞和打球等，只要是课外可以学的东西，我都去尝试学习，每次皆是学而不精。 当然，让我最感兴趣的事情，最难忘怀的美好时光，就是去学校食堂学跳舞。 那年夏天，这原本是一次很普通的夜晚。像往常一样，我跟一位学姐去跳舞。 舞会上，刚好遇到学姐的同班同学。他也是在校就读的硕士研究生，看上去温文尔雅，气度不凡。那个年代，考上大学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还是赫赫有名的浙江大学。因此，我对在这里读书的每一位同学，都是抱着一种仰慕之心。 在舞场上，当他邀请我跳舞时，我感觉特别欣慰。 那晚，我跳舞的感觉特别好，跳起舞来，简直像是一只燕子在大海上自由飞翔。那晚，时间过得特别快。结束的时候，我才知道一同去跳舞的学姐不知去了哪里。 他问：“你住在几幢楼，我送你回寝室”。 我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连个借口也不找一下。 一路上，我俩有说有笑。记不清楚到底说了些什么。突然，他很小声地问我：“明天可以一起再来跳舞吗？” 我沉默了一下，保有着女人特有的矜持，没有马上答复。 我只顾自己默默地继续向前走着。走了一会，感觉身边似乎少了一个人，这才回头张望。这时，他像是突然从人间消失一样，看不见人影。 夜幕下，校园里显得如此安静。 我正感到奇怪，回头走几步，猛然看到，他掉进了正在施工挖的坑里。 他挣扎着想爬上来，那样子，看上去狼狈不堪。此刻，我却站在坑边，莫名其妙地忍不住大笑起来。 当时记忆特别深刻，那笑声围绕在整个校园，像是穿透宇宙一样响彻。 我丝毫没有想到，此时，应该伸出手去，拉他一把。我的脑子里极其纯粹地想着，那么一个大人，走路会如此不小心，说掉就掉进坑里了。最要命的是，他什么时候掉下去，我竟然毫无察觉。 这简直是太好笑了，我站在坑边，看看又笑，想想又笑，笑了又笑，一直笑到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这时，走过来一位陌生的男同学，伸出手将他从坑里拉了上来。 实在是太好笑了，我竟然还一直只顾着自己在笑，那种肆无忌惮的笑。 他一声不吭，沉默地站在我身边，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也没有看我一眼。 这时，我才感觉到自己失态了，问题很严重。 这时，我很想用手去牵他一下，然后，真诚地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然而，他转身就走了。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找过我，就算偶尔遇到了，也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 这件事情，一直在我心头像一根毒刺般哽在咽喉里，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 从那以后，我时时刻刻地警告和提醒着自己，生活中，并不是所有的笑容，都是灿烂的，哪怕你是无心的，在别人眼里，说不定就是笑里藏刀。 我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发生同样的事情了。 3 30年后 2019年，大宝大学毕业了，回家小住几天，马上就要去英国留学读研。我想好好在家多陪伴大宝，特意向单位请了五天年休假。 这个夏天，同样也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午。一大早，我特地赶到菜场买了大宝最爱吃的螃蟹，还做了水饺，午饭吃好后，就送他去火车站。 临行前的几分钟。突然，听到大宝在房间里急切地大声喊道：“妈妈，妈妈，你快点过来，你快点过来……” 我最怕听到这样的叫喊声，那声音如此急促，像是天就要蹋下来一样。我丝毫不敢怠慢，赶紧放下手中的活，直奔二楼。 房间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衣服，鞋子、书籍和生活用品。大宝像是笼子里刚放出来的猛虎一样，脾气暴躁，气急败坏地说：“妈妈，你是不是又动了我的东西，把我刚买的衣服又藏起来了。” 我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妙。此时，我的心里比他还慌乱，尽管我一再解释，没有见过他的新衣，没有动过，更是没有藏过。不过，我很难保证，到底有没有整理过，然后，放到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我根本是一点记忆都没有。唯有打开每一个衣柜，每一个箱子，一件又一件地翻出来，又一件一件地放回去。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越是找不到，心里就越是急得慌。 大宝在房间里着走来又走去，不知所措地说：“这些衣服连标签都没有撕掉过，就藏在一个包装袋子里，谁叫你平时总是乱动我的东西。这下好了，如果还没找到，去火车站就真的来不及了。” 我的内心感觉到无比恐慌。 并非是因为找不到那些新衣服，而是不想让自己又被扣上一种不良习惯的劣性，或者是得了老年健忘症的病状。 我确实是一点记忆都没有。难道，我真的已经老了，那些发生过的事情，说忘就忘了。 大宝不停地埋怨着我。我一直在默默地寻找。 大宝说：“你别翻了，我都翻了不止多少遍了，这里都没有的，你想想，到底会是放到哪儿去了。”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正在此时，我的脚被沙发压住了。我随即一把将沙发推开。这时，我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有一只袋子安静地躺在沙发底下。 我打开袋子一看，里面装着几件新衣服，没有撕掉商标牌子的新衣服。 就在一刹那。我一把将袋子拎了起来，得意地对大宝说：“你看，你看，袋子就在这里，妈妈没有动过你的东西。妈妈真的没有动过你的东西。” 我连声说了好几遍同样的话。衣服找到了，这下，我终于可以为自己洗清冤屈，像是释放出内心的重负。 接着，我突然发出一阵狂笑，一声又是一声地笑，又是那种肆无忌惮地笑。那笑声好像在告诉大宝说，我明明没有动过你的东西，你为何一定要说我动过你的东西。 这时，大宝沉着脸，拿起放在床上的衣服，想都不想，劈头盖脑地向我扔了过来。 我一脸懵逼，气氛变得异常紧张。我非常生气，狠狠地瞪了大宝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随后，听到大宝大声地说了一句：“你这样笑，干嘛！” 大宝的那一句，你这样笑，干嘛！一直在我耳边围绕…… 我停下了脚步，这才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一个同样的错误。
4 我终于想明白了，这种发自内心的由衷而笑，尽管自己感觉无心且无知，然，在别人眼里，却是缺乏诚意的笑，是奸笑？是假笑？是卑鄙的笑？甚至于猥亵的笑？ 原来，有些笑容并非是人世间最美丽的善意表达。有些笑，就需要是一种明智的反思。笑，也是一种负担，笑，也是人生哲学。 假如一个人能够在最得意的时候，控制住自己想要笑的激动之情，我想，能够做到如此冷静之态，真是不容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且无法改正错误，这不是太可惜了。 那一刻，我对这样的笑声，产生一种敬畏之心。想到三十年前的事情，三十年后，还是原来的那般模样，只顾一味地得意而狂笑，却忽略了身边人的感受，那种漠视的行为，更可能就是一种习惯性的轮回。 我再一次低头深思。试想，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谢谢你的阅读 作 者 简 介 木子叶寒：本名林海燕，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宁波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宁海县作家协会副秘书长。近40余篇散文诗歌被选入《中国当代作家优秀作品精选》；出版个人诗集《无心的错失》、散文集《心若在，梦就在》《燕来墨香》。一个喜欢在文字中寻找灵魂气质的女子，执着于一种真挚而唯美的追求。文字虐我千万遍，我待文字如初恋。 □编辑：林海燕 □图片：吴东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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