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忘记你我做不到 （小说）江西 文/吴小街 是不是男女间的感情都是以喜剧开头，悲剧结束？ （一） 在朋友眼里，萍集所有幸福于一身。 萍在县城拥有两套房子，老公凭着祖传的医术在不到五年就把店面买到了县城最繁华的地段，现在店面的租金一路高涨，就是不开店，萍一家人的吃喝肯定不愁！去年，她又在县城新区有买了180平米的房子，交了60%的首付。老公孩子聪明懂事，女儿在实验初中读，成绩一直稳居全年级前三名，每次开家长会，萍都作为家长代表坐在主席台上幸福地接受无数双羡慕的目光。 萍的个人生活那就更惬意了。每天就是洗衣、买菜、做饭，有时老公忙不过来就去打个下手，给病人打点滴啊，给器戒消毒什么的。更多的时候，她和左邻右舍围在一起打麻将，萍爱好不是很多，对麻将却是十分痴迷，一天不打就觉得手脚发痒，面目可憎!家里吃穿不愁，萍就不需要像其他女人一样每天起早贪黑像充足了电的马达突突突地为生活而劳碌。 一个女人，有这样好的生活，应该幸福吧！ 每次聚会时，朋友们像世界末日来临一样报怨自己眼角的鱼尾纹越来越深了，都不敢开口大笑了，只要嘴一张，嘴两边的书名号毫不客气地闪亮登场。更要命的是没有合适的衣服可以穿得出门了，当年的小蛮腰现在都变成水桶了，胸前的两座山峰溃不成军地塌瘪了，肚子又不争气地汹涌澎湃。因此聚会时一边狠狠地报怨自己容颜的恐怖，一边又不争气地往嘴里灌东西。最后，闺蜜们转移话题，她们盯着萍，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看吧，萍和当年在厦门打工时皮肤、身材一点也没变，现在女人味十足，走出去还是秒杀男人的杀手啊！赞叹了一阵，她们哀叹：人家命好，现在说什么来的，叫学得好不如长得好，长得好不如嫁得好啊！萍不用为生活操心，哪里像我们天天忙得像工蜂一样在外飞来飞去，还赚不了几个钱，这身子不要说老公看了两眼一闭，自己照照镜子也感到不堪入目！ 每个见到萍的人都嫉妒她的美丽和幸福生活。 （二） 有时候，萍半夜醒来，听着身旁男人熟睡的鼾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那张模糊的脸竟然渐渐清晰，那亲切的笑容、甜蜜的话语、小河边红红的落日在水面上跳跃不定，像两颗年轻的心在跳······“如果生命里没有你的出现，我这一生会很幸福的，可是亲爱的你，这些年来你过得好吗？是不是还像当年一样恨我？”萍每次都这样问自己，眼泪悄无声息地沿着腮边滚滚而下······ 无数个这样的夜晚，萍无数次走回当年激情燃烧的岁月，无数次这样自责、悔恨、思念。 谁也不知道，萍的内心深处涌着一股巨大的潮流，她尘封的情感世界被另外一个男人占据得满满的。因为这个男人，夺走了她全部的情感，凡是和爱情有关的回忆，萍都和他联系在一起。 这个折磨萍的男人，叫航，是她的初恋情人。 (三) 和航相识、相知到相爱的过程，是萍一生中最温馨最美好的回忆。虽然是相处了两年，但在萍的心里，仿佛停顿了一生，这短短的两年，铺天盖地地在她内心深处涌起的激情，足于影响她的一生。 写到这里，很不好意思，忘记补充一个重要的地方：萍太漂亮了！从一个方面就可以证明萍的漂亮，在厦门打工时，有一次她照了一张照片准备寄回家。没想到店老板偷偷地留了一张她的照片，把这张照片放到门前的宣传栏里做广告。来来往往的人一看到萍在宣传栏里冲着自己在微笑，立马就被施了蛊一般呆住了。每一个从照片前经过的人，无论揣了怎样沉沉的心事，都会被那笑的洪流给冲垮了，让自己的心也跟着泛起一朵欢悦的浪花。萍不是那种轻浮的女孩子，身上一成不变的普通体恤装，乌黑亮丽的头发随意用红丝巾绑了个马尾辫，走起路来头发随着腰肢的扭动一摇一摇，那风摆杨柳一样的身影加上她清纯的笑容简直活脱脱一个“谋女郎”！多少男孩子把她作为自己的梦中情人一样思念，他们想方设法地讨好她，靠近她。一些胆大的男孩子偷偷给她写信，但萍看都没看就丢在一边，她觉得这些男孩子从里到外就俗。 萍已经20岁了，在外打工的女孩子如果不趁春节定门亲事，就要再等一年的时间。萍的母亲就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当然得找一个好的人家。萍的美貌在村里村外早传开了，来给她提琴的媒人各路赶来，把萍家里的狗吠地奄奄一息，耷拉着脑袋躺在一边呼呼喘气。这些媒人你方唱罢我登场，萍的母亲耐心地擦掉脸上媒人喷出的唾沫，礼貌地送走一个又一个。她心里自有分寸，早就替女儿看中了临村的一个男孩子。那男孩在乡政府工作，人特别勤奋，喜欢看书、写文章，每个月的稿费可以供自己的吃喝。他的姐姐嫁到了萍的村庄，萍的母亲利用各种机会旁敲侧击了解了她弟弟的情况：不抽烟、不喝酒，脾气特别好，家里人为人忠厚。唯一遗憾的是家里太穷了，房子都快塌了。但是没关系，自己的女儿这些年积了一笔钱，估计嫁过去建房不成问题，而且正因为穷，自己的女儿才有机会得到他，假如男孩家底好就有可能娶商品粮户口女孩。这点，萍的母亲精得很。 (四） 萍是个乖乖女，从小到大都不会让惹母亲生气。那年春节回家，就在一个白雪皑皑的上午，她和航见面了，彼此都给对方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两家大人按照当地的习俗议定了彩礼。萍和航见里两次面，两人都是内敛型的人，双方留了通讯地址，萍回厦门了，她对航承诺：再打两年工，结婚了马上建房，再到镇上开家超市。航答应了，看到萍的第一眼他就喜欢上了这个貌美聪慧的女孩子。 萍在厦门的日子逐渐多姿多彩起来：每两个星期都能收到航的来信，第一次收到航的信，她幸福地跳了起来，满脸通红地钻进自己的被窝里缠抖着拆开信封，航的感情如潮水般地涌来，把美丽的萍幸福地冲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真不愧是有文化的人！航在信里委婉地倾诉了自己对萍的思念，他把第一次看萍的感受娓娓道来：萍上身是红红的超短袄，下身是淡蓝色的牛仔裤，这身简易的搭配在冬日的阳光下是那样的温暖！加上那天地上的雪没有融化，红的上衣、蓝色的牛仔裤、白的雪，一切是那样的和谐······一行一行的文字像裹了蜜一样，让萍在被子里又是惊喜，又是害羞！马上，她不顾一天的劳累，给航写了回信。别看萍读的书不多，但她是个感情丰富的女孩子，一遇上心仪的男孩，她内心的情感如山泉一样汩汩涌出，她对航隐隐暗示了自己的爱恋，劝航放心，自己辛苦两年，再苦再累也要创造自己的幸福生活······ 日子就在这样你来我往的书信中趟过，两人感情经过三个月的煮沸，热气已经冲出他们的体内直往心灵了。萍觉得和航虽然是见过两次面，但她觉得航是非常熟悉的人站在自己身边，对他觉得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往往信写了很多，就要装进信封了，还觉得意犹未尽又铺开信纸写上几句才罢。她把对航的爱深深地埋藏在心里，她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的女孩子，一般不留意你根本看不出她的内心世界。她爱航的感情细腻和无处不在的温柔呵护！盼信、读信、写信成为萍打发业余生活最好的方式，无论在干什么，萍都被航热辣辣的文字包围，她陷入了巨大的幸福和思念的漩涡中！每次下班，萍拖着疲惫的身躯一躺到床上就拿出航的书信看一会，心里都温泉似的涌出一阵幸福来！看着航从照片里深情地凝视着自己，她的脸莫名红了，有时美得笑出声来，惹得闺蜜嗔她：想航想成了疯子！她嘴里冲她们无力的辩白，心里却是无限的欢喜！ 那年中秋，因为要回家办身份证，萍回家了，航早早赶到鹰潭火车站。四目相对，盈盈笑语，多少天的思念全部流淌在彼此的碧波里，差点就要涌出来了······萍幸福地靠在航的肩上。在家的几天，航带萍到自己的单位向同事公开自己的恋情，他把自己发表的文章得意地接受女朋友的赞叹！黄昏的时候，航骑着自行车满头大汗把萍带到远方的山上看落日。山顶上一轮巨大的红日放射出万丈光芒，天边的云、山上的树林、山下清澈的河水，还有萍美丽的脸庞都成了绯红色，一切是那样的宁静、祥和！山脚下是一座水库，清风徐来，微波荡漾，河面上泛起的波纹在金光的照射下如顽皮的小精灵一样闪烁不定。这时天边出现了淡淡的晚霞，他们就站在晚霞下面，把萍俊俏的脸庞也映成了绯红，航感到眼前的萍是那样的圣洁、美丽！航一把抱住了满脸绯红的萍，在她的额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又红着脸移开了······他们有过美丽的约定，最美的时刻应留到两年后······ （五） 和琼瑶的小说一样，爱情起初是那样的浪漫和甜蜜，往往显得后面的结局更加凄婉动人。 问题还是萍的母亲。女儿这样的漂亮，是不是应该有更好的人家？航确实是个优秀的人，知书达理，从来不会乱说话，可是家里太穷了，航一个月就200多元的工资养自己都成问题，拿什么养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以后女儿嫁过去，航一天到晚上班，家里家外全部就靠女儿，再漂亮的女人也经不受风吹雨晒啊！那样过几年自己的宝贝女儿一下子就累垮了。她算得远远的，不行，一定要让女儿过上幸福的日子！一方面她稳住航，另一方面又悄悄托人寻找比航更优秀的人家，很快，有人向她介绍了一个男孩：高中毕业，家里世代依靠祖传的牙科医术在街上有房有车，男孩两个姐姐都在政府机关工作，一个姐夫还是局长。而且男孩家里对女孩子没有别的要求，只要漂亮就行！ 听到这个消息，萍的母亲花了几个晚上活络活络，这样好的条件哪里去找？可是她知道女儿和航感情很深，这样一刀切下去一定会让刀下的鸳鸯痛苦万分，女儿会不会直接和航在一起生活或者以死抵抗，这都难说。这样的例子太多了，不行！得想个法子让他们分开，长痛不如短痛，为了萍的长远幸福，她必须下杀手。于是她跑到街上发了几个紧急电报摧萍赶快回家。萍还沉浸在甜蜜的幸福世界呢，哪里知道母亲的心事？ 回到家里，一切都好。母亲开门见山一说，果然萍脸色变了，一哭二闹就差三上吊了，她什么也想不通母亲会做这样狠的事情。不错，航是穷，但自己深深爱上了航，为了航，就是再苦再累那也是幸福！寒窑虽破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嘛，戏里经常这样唱。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当你深爱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也在爱着你。我和航分不开了！萍哭着说。 哼，感情能当饭吃，感情能在街上买房买车？浪漫的爱情是电视上赚人眼泪的，不是过生活的，再深的感情一碰到柴米油盐，碰到方方面面需要钱才能摆平的时候就一无所用！感情是需要培养的，你和航能够培养，和别人就不能培养？母亲苦口婆心地劝说，口气也越来越硬：听妈的没错，反正你和航一定要一刀两断！ 母女俩争执了好几天，母亲见萍这次铁了心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万般无奈和父亲跪在萍的面前苦苦哀求。看到母亲这样一把年纪跪着，萍心软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她是个孝顺的孩子，从小到大没有和母亲吵过一句。萍心一横，和母亲打起了赌：马上回厦门写封信和航断绝关系，如果航会跑到厦门去求自己，萍就和航继续来往；否则就依了母亲，马上收拾东西和另外的男孩定亲。 这几天，单位的人很难见到航了，以前这个小伙子天天高兴地唱歌、打球，市里的报纸常能见到他精彩的文章。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个小伙子失恋了！是的，航是在一个星期后接到萍的信，仿佛平地一声雷，把航给震懵了！好端端的亲爱的女朋友和他断了关系，简直就是要了航的命！哦，自己家太穷了，人家可能找到更好的人了，自己真傻，白白被别人玩弄了两年的感情，人家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一有好人家马上就把自己给甩臭袜子一样扔得远远的。爱之深，恨之切，第四天晚上，航挣扎着起床，用尽生平所学写了8张信纸，把几天来的痛苦和恨揉杂在一起变成文字对萍进行了无情地抨击。写完后，航还不解气来了个焚稿断痴情：用打火机一张一张把萍写给的信烧掉！ （六） 远在厦门的萍也好不到哪里，她在拿自己的一生来作赌注。她望眼欲穿，盼着亲爱的航能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无数次想象航心急火燎地到厦门的情景：焦急地问自己怎么回事，甚至是骂自己，打自己都心甘情愿！她会一辈子幸福地跟着航。可是当她颤抖着手拆开信，还没有看一面，她就哭了，一切都完了······ 半年后，萍的婚礼隆重举行。 十六辆轿车排成了一条长龙，男方请来电视台记者全程拍照，萍的母亲忙前忙后，内心的虚荣心得到空前的满足。然而但见母亲笑，哪闻新娘哭？萍披着美丽的婚纱坐在豪华的婚车上，心里在流血，本来这神圣美好的时刻应该留给航的。车队经过航的村子时，萍从窗里看到村前破旧的房屋，门前一条弯弯的小河，小河边一棵古老的樟树还是那样挺拔苍翠！曾经两颗年轻的心在香樟树下，她把手交到他的手中，听着航唱着张学友的歌：“忘记你我做不到，不去天涯海角，在我身边就好。”晚风徐徐，树叶飒飒作响，萍就陶醉在歌的境界里，望着月亮透过树叶洒下斑斑驳驳的影子，完全陷入了对未来的憧憬里······现在想来，那树、那河、那月、那歌还有唱歌的人就是一把刀在剜她的心和肉，别了，亲爱的人，原谅我的背叛，祝愿你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女人······ 十六年来，表面上的风光掩盖不了萍内心的痛苦，只要静下来，航那熟悉的身影就朝自己走来，她幸福地等他走近，渴望他的拥抱，她伸出双手准备迎接他的拥抱，突然航怒气冲冲甩了她一个耳光，指着她就是骂，她有口莫辩，只是哭，哭着哭着就醒了。老公推醒她，她才知道又是一个梦······ 因为航的姐姐是同村，一有机会就有意无意打听航的消息。从他的姐姐那里知道航沉寂了一年后很快结婚了，巧的是那个女人也叫萍。航凭着自己的努力写了很多文章，前几年调到县城去了，还升了职，买了房子，单位配了专车。得知这个消息，萍打心眼里为航高兴，他能走到今天并不意外，他有才华，有志气，人又善良。她庆幸自己当初没有看走眼，从认识航的第一眼就预感到好的前景在等他，听说他对老婆特别好。这些是自己没有那个福气享受了，没能和他走到一起是自己的过错，她为自己曾经深深的爱了他两年而骄傲！ 2016年的春节，萍开车带孩子到娘家去拜年，街上人太多，车就堵在人流中，没有办法萍停了车耐心地等。无意中前面一张熟悉的脸闯入她的眼帘，虽然过去多年了，那眼神太熟悉太亲切了！航带着老婆儿子正在全面水果摊上买东西，航明显发福了，当年脸上的稚嫩被一种成熟的男人味淹没了。看得出来，航和老婆感情特别好，因为面对老婆，航是一脸的纯真，就像当年对自己一样······ 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身边，却不能跑过去对他说：亲爱的航，这些年你过得好吗？还是不是像当初那样恨我，你可知道我多么想当面对你说出自己当年的苦啊·····萍这样想着，就要推开车门去，航······一声还没有叫出口，她的泪水堵住了喉咙。她在垮出车门的一刹那停住了脚，她看到他的老婆孩子，自己的孩子也在身边，垮出去就意味着什么······她全身瘫痪在车里，背抵着车垫，仿佛在竭力抵抗着内心的挣扎。她望着反光镜自己的脸，无声的泪水淌流而下。 偏偏旁边的音像店里，熟悉的歌曲在寒风沁骨的空气里飘散开来，仿佛专门为萍和航偶然的相遇作了旁白：“忘记你我做不到，不去天涯海角，在我身边就好！ 作者风采简介 吴小街，男，江西省余江人，鹰潭市作协会员，从事教育工作，醉心读书写作，在读书写作中寻找到一片美丽的桃花源。文章《喝彩》《孤独的背影》在《每周文摘》上刊登，文章《美丽之花在错误中绽放》、《坐在最后一排鼓掌的男孩》、《我和家长有个约定》等九篇在《江西教育》（中文核心期刊A版），《又闻柚子香》《初为人师》《目送》在《中外文艺》上刊登。在市级报刊发表文章百余篇。本刊特邀专栏作家。 主编微信：rocola2010（中 国） 最美作家，一生只为您守候！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