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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猪 王·小小说 》 作者：汪建波（重庆作家） 明月坝村发生一起不可思议的怪事。 靠近大山一侧几近成熟的数十亩玉米，仿佛遭受了台风袭击，一夜之间，秸秆东倒西歪，玉米棒子七零八落。令村民们大惑不解的是，正中间一片两亩来地的玉米，却完好无损。 老村长朱旺说，没有受损的地是他家的，今晚民兵应急队三十八人全体出动，在进山的各路口潜伏，一定要找出神秘来袭者。 朱旺是明月坝的老猎户，年轻时靠打猎维持一家生计。田土包产到户后，政府不允许村民肆意猎杀野生动物，朱旺便一心种地，靠两头母猪下崽成了先富起来的人，在村民的拥护下当上了村长。 当晚月光皎洁，朱旺带着民兵应急队的精壮汉子，攥着猎叉、拎起马刀，静静地蛰伏在路口的荆棘丛中。午夜时分，一阵凌乱但沉稳的脚步声从山上传来，由远而近，侧耳倾听，如万马奔腾浩浩荡荡。朱旺示意大家屏住呼吸，但见一头健硕的头猪奔在最前头，身后一群大小不一、毛色各异的野猪紧跟其后，径直冲向坝上的玉米地，肆无忌惮地啃吃起来。 朱旺粗略估算，野猪足有五十余头，眼看玉米地再次受损，他一声令下，蓄势待发的民兵一跃而起，顿时锣声四起、杀声震天，正吃得起劲的野猪被吓懵了，短暂呆立后，只听得一声长嚎，猪群迅速靠拢，在头猪的带领下，以势不可挡之势逃回茫茫大山。 猪群逃离时，朱旺意外发现头猪的右后脚有些跛，与乐乐的奔跑动作几乎一模一样。乐乐做了猪王？难怪自己家的玉米没有受到猪群破坏。 六年前，朱旺家一头处在发情期的母猪突然翻圈失踪，找遍全村旮旮旯旯也不见踪影，原以为被蟊贼盗卖了，没想到突一日自个回到了圈里。不出半月，母猪的肚子日渐隆起，食量大增，三个月后，生下一窝七只猪崽。这窝猪崽不同于以前下的猪崽，耳尖而小，嘴尖而长，脚高而细，背直不凹，村民看了都啧啧称赞，虽然村里好几十年不见野猪出没，年轻一代更是不识野猪之外形，年长者则一致声称是野猪崽。 猪崽满月时，朱旺担到猪市销售，竟然卖了个好价钱。唯独一只后脚天生有些跛的猪崽，硬是没人要，朱旺干脆将其带回家，起名乐乐，丢在院子里，当成宠物养了起来。这跛脚猪乐乐特别讨人喜爱，整日和一群鸡鸭猫狗混迹在一起，相互间嬉戏打闹，相处得和谐恬静，朱旺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朱旺洗脚，它叼来拖鞋，朱旺下地，它叼来锄头，人猪之间默契友好，感情日笃。乐乐三个月大时，身强体壮，力大无比，没成想和母猪失踪一样，在一个夜里突然消失，再也没有回来。为这事，朱旺失落了好一阵子。 次日晚，朱旺没有通知其他民兵，只带着当年打猎时的两个徒弟，三人又到老地方潜伏下来。 一连五晚，乐乐的队伍没再出现。 第六晚，朱旺打算放弃时，浩浩荡荡的奔腾脚步由远而近，饿坏了的猪群四散冲进了玉米地。 徒弟牛大力沉不住气，悄悄靠近玉米地，照准一头尽情啃吃的野猪，一猎叉下去，锋利的铁叉深深插进猪腹，正要扯出猎叉再刺，不远处的猪王紧急赶来，一口咬住牛大力的左小腿，生生撕下一块肉来，先前受袭的野猪也回过了神，欲与牛大力拼死一战。 牛大力处在前后夹击的危急关头。 乐乐！千钧一发之际，朱旺大喝一声：我是老朱，且不可伤人。 乐乐闻声，放弃了对牛大力的攻击，侧身向朱旺奔来。群猪也先后围拢过来，欲围攻师徒三人。嚎——，嚎——，乐乐停下脚步，发出几声长啸。猪群得令，纷纷退后。 乐乐继续朝朱旺奔来。乐乐不认识我了？乐乐回归山林，野性横生？一向胆大的朱旺，心里也有些发怵，本能地举起手中尖刀。乐乐奔到近前，迈开一双前腿，张开大嘴露着尖牙扑向朱旺。 乐乐的前腿快要趴到朱旺肩头时，朱旺看到了乐乐脸上的善意，这让他想起了乐乐小时候和自己撒欢的情形。朱旺想翻转刀锋，为时已晚，刀尖已刺进乐乐的腹部，刀锋随着乐乐扑腾的弧度划破了它的肚皮。 乐乐——！朱旺的心如刀搅般疼。 朱旺被乐乐失重的身体压倒在地，人猪紧紧拥抱在一起。乐乐颈部一道半尺长的伤疤特备显眼，那是当年乐乐为保护朱旺，与一只恶狗搏斗留下的。乐乐眼里噙着泪珠，朝朱旺点点头，又用最后的力气向猪群嚎了几声，无声地倒在朱旺的怀里。 猪群接到号令，心有不甘地齐声哀嚎，后愤愤离去。 朱旺厚葬了乐乐，并立碑为祭，上书“猪王之墓”。此后，明月坝村的农作物，再也没遭受野猪的侵犯。每年的这个时节，猪王的墓前，会出现一堆玉米棒子，以及密密麻麻的猪蹄印痕。
注：作者为本刊特邀专栏作者，本文为原创独家首发。 ©2017 ©2017 原创作品 授权发布（公众号转载须授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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