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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早上，朝霞笼着大地，红红的太阳十分寂寞，百无聊赖的照在宽敞的院子，照着妈妈刚洗完晾上的衣服，照着无人用的水缸、照着院里的栀子花。栀子花快开了，弧形的叶子在翠绿中泛着光泽，碧玉般的骨朵如同手指延伸开来。 邮递员带着姑妈的高考成绩来了！ ----是一个差两分上录取线的坏消息。 阳光下，我正在院里玩着自己的游戏，姑妈红着眼进来了。我听见她在无限悲哀的抽泣声中向爷爷奶奶和妈妈说起高考的事情来。“差两分上录取线，老师建议我到县里查一下分数。”奶奶首先发言了：“还查什么啊？万一就是这么多分，不是又白花钱了吗？咱们家现在是在农村了，女孩读了高中已经很不错了！家里养了你那么多年，现在也该安心去挣工分了。”此言一出，姑妈早已泣不成声。屋里沉寂起来。隔了一会儿，妈妈对奶奶说：“还是应该让她去看看，路费我来想办法吧。”奶奶提高嗓门埋怨妈妈：“就你们两口子不干正事，花那么多钱供她们读书，在乡下，读那么多书有用吗？” 那年，因爷爷被错划“右派”，一家人被发配到广阔天地劳动改造，从城市生活转变到靠挣“工分”吃饭，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全家七八口人的经济来源，基本就靠着彼时已经破格被“招工”出去的爸妈微薄的工资。生活的磨砺让曾经养尊处优的奶奶尤为沮丧。 屋里再次沉寂，空气中弥漫着难捱的酸楚。 院子里，一只麻雀飞落下来，旁若无人的在地上来回踱步，悠闲的寻觅着食物。 一直被大人们忽略的我突然大声说：“我支持姑妈去查分，我有钱！”说完跑进里屋拿出我的所有积蓄-----几个零星的硬币，我将这些钱塞到姑妈手里。 那个年代，尤其在我们那样的家庭是没有零花钱的。那几分钱我也不知是怎么得来，又怎么被我存下来了。 我的举动令大人们意外而不知所措。少顷，爷爷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转向奶奶：“你还不如这个四岁的孩子！”…就这样，姑妈争取到去县城查分的机会了。 趁着似火的艳阳，栀子花大胆的怒放起来，白色的花瓣，层层叠叠护着浅黄的花蕊，如美人出浴般娇羞。微风轻拂，淡淡的香味扑面而至，悠悠清香使人有种似醉非醉的感觉。 田埂上，蒲公英、鱼鳅串及一些不知名的花，也在倾泻而至的阳光里悄悄开放，在一眼望不到边的田野，这些淡淡的、浅浅的或黄或紫或红的小花，欣喜的从绿色中探出自己的头。风儿吹动，绿浪翻滚，把各色小花织成了星星点点。 姑妈准备出门了，她摘下两朵栀子花，一朵别在我的马尾辫上，留下一朵挂在自己的衣服纽扣上…..。 我兴奋的望着她离家的背影，心里漾起一团愉悦的期待。 爸爸是家里老大，下面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加上他的伯父----我的幺祖父家的两个妹妹，我共有四位姑妈。不过，幺祖父家的姑妈平时住在遥远的城市，只是假期才回来到乡下小住。我现有的两位姑妈里，小姑妈性子急，因此不喜欢和我玩。大姑妈性格温和，她成为了我的好朋友。 每天她放学后，我总是如小尾巴般黏着她 ，她去割草我拿一把小镰刀跟着、她去挑水我就在旁边看着、她看书学习我也拿一本那时几乎看不懂的书坐着。空余时间里，她喜欢教我新学会的歌，喜欢为我讲故事、而我最喜欢的是趴在她腿上，让她为我梳着各种小辫。她梳头的技术实在不敢恭维，编的辫子常常“多姿多彩”。有反着的，有翘着的，有歪着的、有竖着的、有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站起来还是卧倒的…..但我是不在乎的，任由她在头顶忙碌。我觉得这是最惬意，最幸福的时刻。 日子一天天在悠蓝的天空下进行，我和她的感情也在与日俱增，她几乎成为了出去爸妈以外我最喜欢的人。 …… 隔天午后，金色的阳光透过树梢照进院子，洒在褐色的地上。热气让花猫蜷成一团，在石磨下把头睡扁了也不管事。黄狗焦虑的吐着长长的舌头赖着树荫，任院外路过的小孩子叫得山响也懒得一动。 阳光使昨日盛开的栀子花开始变黄枯萎。而在郁郁葱葱的层层绿叶中，却点缀着更多新近开放的花朵，有的似蝴蝶微微舒展着淡白色的花瓣，有的“抱着琵琶半遮着脸”，有害羞的还抱着自己的骨朵垂首。一眼望去，开放得洁白而层叠。轻轻蒙蒙的花韵，令悠悠馨香弥散在整个院落。 穿过阵阵馥郁，姑妈推开了院门。那被阳光拖得细长的影子，跳动着在她的前面抢先进了家门。细碎的阳光落在她红扑扑的脸上，落在院里盛开的栀子花上，构成了一幅动人的图画，这幅画如同栀子花的花语，永恒并柔软着我的心。 作 者 风 采 简 介 箴 炜，川籍，现定居北京市，自幼喜欢读书、爱好声乐、旅游。曾任职于《北海建设报》、《中国建设报》等媒体，发表作品多篇；后进入房地产业，为资深房地产营销策划、销售管理人士。现为加拿大泛美旅行（FameTours）股份有限公司合伙人。善于以女性的独特角度思考人生，表达情感。微信号zw543309344，本刊特邀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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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文摘》编辑部 主编：黄山松 微信：rocola2010 Email：1513686815@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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