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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 栏 | 陈 峰:外 婆 渡(美 文)

 当代文摘 2020-09-09

外   婆   渡


作者 | 陈  峰(江 苏)

我的童年里,没有外婆桥,只有外婆渡。

外婆渡,其实是无名渡,因为是我去外婆家的必经之地,所以我称它“外婆渡”。

碧水漾动,水草丰美,两岸,芦苇林旺盛地生长着。一间破旧简陋的小屋,作为艄公的住宿之所;一条能够容纳5、6人的小船,成为大河两岸交往的唯一方式。

只要来到外婆渡,我会听到满耳的熟悉、亲切而质朴的声音。谈笑间,便到了彼岸,那是我外婆村子的土地。外婆的家,就在这条叫做梁垛河的河边上,离渡口不过二三里远。三十多年前的交通,自然是很落后的。尽管我家离外婆家并不远,四五里路,但是一条大河隔开,如果不是这静默的渡口,我真不知道我的童年会怎样单调与乏味。特别,一定会缺少一种被外婆宠爱的完整感。

外婆家,有许多我童年的念想,香喷喷的豆腐卜页,炒得油亮的瘦肉丝,又甜又嫩的煎鸡蛋,甚或,还偶有杀小公鸡来招待我这几乎每周必到、却赖着不愿走的外孙儿。

上三年级的时候,我胆子大了,能够自己从村里的小学跑到外婆家去作客。唯一的障碍,就是这条大河。因为久了,艄公,我也唤作外公的老人,与我渐渐熟悉。他总是呵呵一笑,说:“瞧,那边,你婆奶奶,早就在那边等你了。”

婆奶奶,是我们家乡对外婆的叫法,是的,我的婆奶奶,她瘦小的身躯,如同一束火焰,在河的彼岸,明亮得那么动人。她隔着开阔的水域,急迫地欢呼着我。她的外孙儿的到来,俨然是她整个生活里最大的盛事。后来,次数多了,我竟然不用事先招呼,妈妈也同意我周末放学就径直奔向外婆家去,外婆总是如同一尊慈善的雕像那样守望着我,不会有忘记,不会有疏忽。有一次,天空蓦地下起雨来,我依仗着妈妈准备好的雨具遮挡,而劳碌了一天的外婆,却在雨中瑟瑟地站着。看见我,笑,一个劲儿地笑,我要到她身边,她立马急匆匆地过来,却不和我合用小小的雨具,又把自己的一件外套脱下来给我。后来,她自己病倒了。

通常,在外婆家过宿是我喜欢的,但也有例外。特别是一次大年初二的时候,不知怎的,深更半夜时,我竟然闹起要回家,说是外婆家有虫子咬之类的话。那年的春节出奇冷,肆虐的寒风飕飕地刮着,我这一闹腾,外婆可是怎么也睡不好了。据后来知道,那是过了深夜十二点的时候。外婆硬是拿我没办法,为了止住我这“哭宝小”的伤心,只好穿好衣服,提着油灯,带我来到渡口,隔着漆黑的夜空,用她那暗哑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呼喊:“过渡船啊!过渡船!”身为艄公的那位叔伯外公也是被吵得生气了,一边撑船时,一边嘀咕:“你这做外婆的,也不能这么惯......”

童年里,我最伤透外婆心的一件事情,也是发生在外婆渡,这也是记忆里外婆唯一让我跪过的一次。那是一年暑假发生的事,我跟着我的最亲“死党”——表哥,因为忍不住炎夏里的酷热,竟然偷偷地跑到渡口不远处的水边游起泳来。那一天下午,偏偏就没有什么人过渡船,所以,那位艄公没有发现我们俩,村子里的人们也没有发现我们俩。而外婆呢,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俩有这么大的胆子,要知道,这毕竟是一条大河,是有三四十米宽的乡间“河霸”,外婆挨家挨户地找我们,发动全家找,终于发现我们的时候,老人家气得恨不得瘫在地上,还狠狠地和艄公吵了一架。要知道,那一年正好有地方传着“拐小孩”的祸事。外婆一边拿着棒子抽打在我跪着的凳子上,一边嚎啕大哭一般:“你们两个出个事怎嘎好!怎嘎好啊......”

这声音,几乎整个村子都能听见。以后,凡是我再去她家,除了约法三章,还几乎要用一把锁把我和表哥锁在家里。而渡口的艄公那里,她后来去登门道了歉,三天两头地又去拜托,还大方地拎上家里省了许久的几斤鸡蛋。当时的话语,我似乎还能够记得——“拜托帮我看着点啊”“不准他们玩水啊”“渡船口不逸当啊!”...

春去秋来,而今,九十六岁高龄的外婆因为摔伤骨折躺在渡口依旧的老家,只是,时光的魔法棒已经悄然抹去了那曾经辉煌的渡口,那渡口边上的一幕幕往事也只能存留在记忆里。我和表哥,隔周总是要回去看看外婆,只是,不必再经过任何的渡口。大河上的大桥,大桥下的大路,让回家看看变得简单便捷。在不需要外婆如斯守望的今天,外婆的眸里,却似乎若有所失。

外婆渡,我童年最美好的地方;外婆,我今生最敬爱的老人。

作 家 周 刊 专 栏 作 品

作 者 风 采 简 介

☆☆陈  峰,江苏省东台市实验小学教师、全国优秀报刊编辑、江苏省校园阅读引航人、盐城市德育学科带头人、盐城市网络作文大赛评委、盐城市优秀少先队辅导员。热爱诗文创作,喜欢用自己的笔记录教育生活的美好,并给每一个心灵相通的朋友送去向上的力量与向善的诗意。《作家周刊》特邀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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