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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 栏 | 胡石生:家 乡 的 桥

 当代文摘 2020-09-09



《 作 家 周 刊 》
ID:zuojiaweekly

重名家,力扶新人


家 乡 的 桥

作者 | 胡石生(新 疆)

家乡有条喀什河,是由东面的依边哈比尔尕山、阿布热勒山及北面的科古尔琴山、婆罗科努山山上的冰川融化后汇集而成。这条河流自东而西流经尼勒克全境,最终汇入到伊犁河。正是因为这条母亲河,滋润着尼勒克肥沃黑土地,哺育了这片黑土地上生活的人们。
喀什河像一片柳叶上的主脉络,自东而西穿过沿河而居大大小小的乡村,流经县城,最后汇入伊犁河的怀抱。在流经家乡的小山村时,喀什河似乎迟迟不愿归去,在这条河段最终形成了若干个纵横交错、曲折迂回的支流。在各条支流之间,生长着茂密的胡杨林和各种不知名的灌木,形成了西部地区最大的湿地古杨林带。
这片胡杨林为我们带来了无边的乐趣。春季,我们到河边的林子里挖野菜、采蘑菇;夏季,我们到河里钓鱼、洗澡;秋季,河边、树林中的灌木丛中生长的各种野浆果,成为我们解馋、果腹的上好食材。母亲还用这些大自然的天然赠品做成各种果酱,丰富我们的餐桌和营养搭配。


但是这条喀什河,也给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带来了许多不便和难以忘怀的伤痛。
在我上五年级时,班里有一位女同学,长着高高的高个子、白净的皮肤和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这位女同学是我们班的班花,也是我们班男同学心目中的女神。女同学的父亲是我们牧场医院的医生。因为医疗技术好,这位医生常被河对岸的村民邀请到家里看病。
因为没有桥,医生每次都是都是骑马渡河。我在钓鱼时就多次看见牧民骑着马过河。在河中,马随着急的河水漂浮,一上一下地晃悠着,光看着都觉得心惊胆战。一年春季,女同学的父亲在一次渡河时,因为坐骑被河水冲倒而不幸遇难。那段时间,班花一直沉浸在悲伤中,人显得非常憔悴,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我也黯然伤神了很长一段时间。
说到喀什河,母亲也有一肚子心酸事。有一年春季,大姐大半夜发高烧,当时父亲正在黑山头村从事机耕作业。当时前进牧场缺医少药,母亲只好独自一人抱着姐姐连夜步行到13公里外的县城去看病。当母亲克服黑夜带来的恐惧,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县城边后,却因为喀什河发洪水,渡船停止了摆渡。幸亏一对居住在河坝边上的哈萨克族夫妇,将母亲迎进自己家里,采用哈萨克族土办法,用热羊油在大姐身上推拿按摩,经过一夜的努力,终于将大姐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


多少年来,母亲一直念念不忘这对哈萨克族夫妇,可惜由于当时交通和通讯落后,最终失去了与这对夫妇的联系。
翻过我家南面那座大山,是前进牧场黑山头村。山上有一条修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但已废弃不用的山间公路。因为年久失修、洪水冲刷,山路早已不能通车,仅能骑马和步行通过。父亲在机耕队工作时,常常往返于黑山头村和牧场之间。
听父亲说,这条山路不仅连接着尼勒克周边几个县市,还是连接南疆的要道,是非常重要的交通枢纽。记得父亲每次从黑山头村回来,都要感慨一番:“要是多修些桥梁和涵洞,再把狭窄路段维修一下,这条路就可以通车,发挥大作用了”。
“这么长的山路,要修多少桥梁和涵洞啊!需要多少钱啊!”每次父亲谈论到这个话题时,听到母亲的这句话,便不作声了。
大家都明白,当时国家刚从十年浩劫中走出,经济还在慢慢恢复中,百废待兴,许多必须的基建工程都亟待等钱开工,花钱的地方很多,哪里会为了修建一条山路而投入巨资啊!
母亲的梦想实现的最早。上个世纪80年代初期,在喀什河上终于修建起了第一座桥。为了节约资金,这座桥选择了河道最狭窄的地方修建,为了绕过桥头正对着的一座土山,又在山边沿着河道修建了一条狭窄的、陡峭的的坡道。坡道和大桥入口形成了一个90度的弯道。每次乘车进城,当车辆经过这段坡道时,我就提心吊胆,内心暗暗祷告,期望能够平安通过。
时间渐渐地流逝,父母逐渐地老去,我也渐渐地长大,娶妻生子,忙碌于工作和世俗事务之中。父亲、母亲和我都早已忘了以前对桥的念想。



2010年,听说家乡通往河对岸的大桥修好了。这个消息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尘封在我心底多年的记忆。在国庆节的早晨,我专门带上妻子女儿,乘车回家乡,去看看那座躲藏在我记忆深处二十余年的桥。
汽车出了县城后,只要过了喀什河,就到了家乡的地界。可是,汽车开到我所熟悉的那座老式石拱桥旁时,却径直绕了过去。我正在诧异间,猛然发现,在这座老桥的下游,一座现代化的新桥横跨在宽阔的河面上。
新桥不仅比老桥长的多,也要宽许多。过了桥,汽车便驶上了通往牧场的道路,在宽阔平坦的柏油路面上疾驰。我还没有看够车窗外掠过的风景,车已到站了。下了车,发现家乡已完全变了模样:道路两边低矮的平房已被一排排两层小楼所代替。宽阔的路边,不仅铺设了彩砖人行道,还安装上了漂亮时尚的太阳能路灯。我的心,早已飞到了童年梦想中的那座喀什河大桥,不停地催促哥哥快点带我们去看桥。
通往大桥的道路就在我家房屋边上。当年那条通往河坝的羊肠小道被修成了宽阔的柏油路。驱车只需两分钟,我们就到了河边。远远地,我就看见了那座桥。令我感到惊奇的是,这座桥的构架,就如我童年时期在脑海里无数次想像和勾画的一样。
听大哥说,这座桥长有两公里多,宽八米。其中河面上的主桥长约两公里,河岸上的副桥长有五百多米。站在桥上,喀什河景一览无余。以前我一直和小伙伴争论不休的关于喀什河到底有几条支流的问题。现在也一目了然,看的清清楚楚。
妻子望着眼前的景色,不禁高呼:“好美啊!”
大哥说:“是啊,自从这条大桥修好后,不仅方便了南来北往的路人,还经常有人慕名而来,拍照取景,以作留恋。


正说着话,一辆路过的豪华旅游大巴停了下来,车上的游客纷纷下车,举起相机不停地拍照,不时发出阵阵赞叹声。
“走,我带你们到黑山头村走一趟”。大哥看出了我的心思,主动说到。
游览完了大桥,大哥带着我们驱车沿路返回,经过家门,径直向南驶去。很快,汽车就驶进了山里。父亲在年轻时经常往返的崎岖山路,如今不仅铺上了柏油,还拓宽了许多。在许多易发洪水的路段都修建了大小不一的桥梁和涵洞。
“一座桥,两座桥,十座桥,十五座桥......。”我想数一数一路上到底有多少桥梁、涵洞,可是数着数着,就数不过来了。不一会儿,车子驶进了一条长长的涵洞中。我想起来了,现在汽车正行驶在以前被父亲称之为“大阪”的路段。这段路,因为山高路陡,算是这条山路当年最难走的地段。如今,一条涵洞便将以往当年的陡峭山路变成了坦途。在感叹人定胜天的伟力的同时,我也深深地感受到祖国的强大和富饶。
在和大哥谈笑之间,在沉思和感慨之中,汽车已不觉已驶到了黑山头村。昔日那个只有十几间低矮小屋的山村,因为地理位置便利,如今已然成了一个连接周边几个县市的交通枢纽。四通八达的路网带来了川流不息的车队和人流,往日清净的山村如今热闹非凡,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弹指间,二十余年飘然而过。父亲、母亲和我三人关于桥的梦想都先后实现了,母亲心目中的那座桥也更加完美。在回家的路上,我想,总有一天,我要将童年关于桥的梦想写下来,告诉年轻人:你们现在司空见惯的一切,在几十年前,对于我们那一代人来说,是多么奢华的梦想。
如今,梦想成真。家乡的桥不仅拉近了不同地域间的距离,方便了人们的出行,更是将偏僻的小村同世界连在了一起,使得这个曾经被遗忘的山沟居民融入到了祖国蓬勃发展的经济大潮之中,同全国各族人民一道搭乘上经济发展快车,走向幸福安康的康庄大道。衷心祝愿我们伟大的祖国更加美丽和富强!

作 家 风 采 简 介
AUTHOR INTRODUCTION

★★胡石生,男,汉族,1975年3月出生于尼勒克县群吉牧场。1995年毕业于伊宁卫生学校临床医学专业,在尼勒克县群吉牧场卫生院工作5年;2001年赴乌鲁木齐市教育学院学习,毕业后先后从事乡村教师、乡政府秘书工作,后调至尼勒克县委统战部、县妇幼保健院及县委宣传部等单位从事文秘工作,现供职于尼勒克县委网信办。
2004年开始业余创作,曾在《自治区统战工作》、《作家周刊》、《当代文摘》、《新疆日报》、《伊犁日报》、《伊犁晚报》、新华网、新疆新闻网、天山网、和讯网、新疆昆仑网、伊犁党建网等报刊、网站发表稿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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