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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 | 希望之路(文/刘长璟)

 当代文摘 2020-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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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名家,力扶新人


《 希  望  之  路 》


作者 | 刘长璟(山东蒙阴)

四十多年了,还记得当年发下的誓言吗?如果你忘了,请耐心阅读下文,可能会唤醒你那遥远的记忆。

——为了一个不能忘却的誓言

一条小路,绕过村边的场院,穿过稀疏的杨树林子,沿着静静的小河拐过山脚去了。这是村里唯一一条与外界通达的路。每当村中有人外出谋生,家人总是送到场院边,眼看着亲人顺着小路转过了山脚,家人的心也像小路隐去的旷野那样空的发慌。而逢年遇节时,又总有人站在场院边上,眼巴巴地望着山脚的转弯处,盼着亲人能从那儿归来。独轮车的轮毂与车轴摩擦出的吱吱纽扭的长音,从空旷的天宇下一阵阵传来,仿佛春天河湾里久久不散的雾。这时你才会感受到山脚后面向旷野中伸展的小路的存在。

自然,那都是老年间的事了。然而,当我远离了故乡,来到繁华的都市后,无论是走过宽阔的大街,还是置身于高耸的楼台,都从未忘却过它——那条叫人牵肠挂肚的路。它曲曲弯弯,像一条被人失落的带子。坎坷的路面交错着深深的涸辙,就像太祖母额头上的皱纹。那深深地埋藏在我心底的是一条洒落着故乡亲人的悲哀与希望的路。

而后来,当另一条路豁然展现在我的面前,强烈地震撼着我的心灵,并整个地占据了我的心扉的时候,我发现以往对故乡的眷恋却只如月下的一条小溪——是那么朦胧而肤浅。哦,这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哟?它宽阔、平坦、笔直,完全不同于我故乡的路。但它却又难以形容的崎岖与坎坷,路面上浸泡过悲哀的泪水,洒染过志士的鲜血,也盛开过美丽的鲜花,它不是却又正是我梦中的故乡的路!

它就是驰名中外的长安街。我初次认识它,还是在孩蒂时。我曾愉快地发现它竟与我故乡中最要好的童年伙伴同名。常年的战乱,人们期盼能早日得到和平安宁的愿望,使与我同龄的孩子在名字上留下了时代的显著特征。而长治久安的精神寄托,也充分表现在北京中心的街道上,足见战乱的岁月给中华民族造成的痛苦是何等刻骨铭心。

它是条为世人所瞩目的路。宽阔而平坦的路面穿越世界最大的广场,向太阳出没的方向伸展。清晨,当晨曦透过薄雾吧嫣红色的霞光泼洒在巍峨耸立的天安门城楼上,阵阵晨风又送来电报大楼那悠远的钟鸣。开始一天辛勤劳动的人们,随着川流不息的车辆从它宽阔的胸膛上潮水般的涌过。透过那些愉快而繁忙的人群和高速旋转的车轮,你能感触到祖国脉搏的跳动,你能倾听到祖国前进的步伐,你能深切地感受到我们今天的生活是多么美好。长安街,你不愧为世界最宽广的路。

夏夜,华灯初上的长安街,辉煌的灯火使悄然降落的夜幕显得格外高远。街道由东西两个方向往天安门广场交汇而来,仿佛一条银河泻进了一个闪光的水晶湖里。来往的车辆似游艇般驶过,街口的指挥灯像红色的宝石、绿色的翡翠般炫耀着它们的美丽。远处,高大建筑物塔尖的灯光,在晴朗的夜空中与灿烂的群星辉映在一起。街旁,枝叶繁茂的树木拖着的斜长阴影,交错在迷蒙恬静的林荫道上。一对对幽会的青年男女,领着孩子散步的年轻夫妇,漫步乘凉的老人,都在尽情地享受着一天劳动之余的休息。多么安逸温馨的夜呀,长安街,你的确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路。

然而,深深打动我的不仅仅是它惊人的美丽,却更由于在动乱岁月它被摧残而近于枯槁的憔悴。

那是一九七六年一月严冬,周恩来总理逝世的消息像一股寒流,把中国大地冻结在一片悲哀中。北位于台基厂三条的简陋的告别厅,从早到晚接待着从全国各地前来吊唁的人群。而更多的没有机会到医院吊唁的广大群众,每天像潮水一样涌到天安门广场,到人民英雄纪念碑前寄托自己的哀思。纪念碑前放满了堆砌如山的花圈,路边长青的松柏上缀满了如雪如云的白花。从凌晨一直到深夜,往来吊唁的人群络绎不绝。无论是年轻的姑娘还是白发苍苍的老人,都毫不掩饰地失声痛哭。啊,悲哀的长安街,一九七六年在这里曾凝聚了中华民族最大的哀伤。

时间到了一月十一日,这天周总理的遗体要送往八宝山火化了。整个下午,听到消息的人们不断地从各处向长安街汇集拢来。长安街临街的民房,一律用灰色粉浆涂饰的墙壁上,不时能见到被风撕扯的破碎不堪的标语。暗红色的紫禁城围墙,不少地方已经被风雨剥蚀的泥皮脱落了。沿街的树木,早已秀发脱落、枯枝裸露。十年的“文化大革命”使长安街显得愈加衰老和疲惫不堪。人们也像寒露以后的花草行将枯萎一样,默默地站立在街旁。一张张苍白的面孔、一双双总也擦拭不干的红肿的眼睛,谁也不说话,静静地等待着。

周总理的去世,就像每一个家庭中忽然失去了最受尊敬的长者,每个人的心里在无限的悲哀中都感到空荡荡的没有了依托。一件件的往事都强烈的唤起人们对周总理无限的思念。

生活中有许多美好的东西,起初我们可能没有注意到它的价值,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珍惜它,仿佛世界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可一旦我们失去了它,并将永远地失去它的时候,才深切地感受到它的珍贵。正像你在五彩缤纷的花园里,时间久了对花朵鲜艳芬芳的感受会逐渐淡漠;但是你如果在荒凉的沙漠中迷失了道路,即使是一片细碎的绿叶,也会引起你对春天的深刻怀念和无限向往。

一九六六年那场“文化大革命”开始的时候,在一片迷茫中,人们如醉如狂地被卷进了那一场“史无前例”的运动。在一片“不破不立”的口号声中,破坏成了最“革命”的行为。当一切可以破坏的东西被破坏佚尽的时候,人们才发现,被打碎的并不是“套在我们身上的枷锁”,而是我们生活中最美好的东西;得到的也不是“整个世界”,而是几个政治骗子空洞的口号。

十年后,当人们再一次来到这里踯躅街头、辗转反侧,人们的心好似溪水枯竭的河床,每一块卵石、每一撮细沙都能唤起对清泉的回忆一样,这里的每一栋房屋、每一棵树木、每一寸路面也都在呼唤着人们那不堪回首的记忆。“文革”前那些充满希望的日子,无时无刻不在勾起人们深切的怀念。固然那些逝去的岁月并不都是美满的,它有艰辛的劳动、工作的挫折、也有饥饿与贫困;但一个美好的信念总是在鼓舞着人们,我们的事业总是在发展在前进,人民的生活也在一步步改善和提高。充满希望的生活给人们带来的是喜悦和欢愉,就连清贫的日子留下的也是甘甜的回忆。长安街曾经拥有过多少叫人留恋的岁月啊——

盛夏的傍晚,从长安街向西望去,夕阳挂在西山顶上像只烧透的通红的火球。逶迤的峰峦浸在玫瑰色的暮霭中,起伏的山岭嵌上了一条明亮的赤红色金边。落日将富丽的色彩尽情地泼洒在夏日的晴空里。体态臃肿的积云在霞光的照射下,不断变化着绯红、玫瑰、赤褐、暗紫等各种绚丽的颜色,蓬松的缓慢漂浮的云朵像一簇簇燃烧的火。而在高空中像羽毛一样舒卷的薄薄的云絮,却似一片片逐渐铺展开来的金箔。夕照中的长安街,繁茂的树木如两道绿色的长堤一直接到天边。玉色的槐花像一团团凝滞的雾,沁人心脾的芳馨在绛紫色的霞光里弥漫在整条街上。或许你还曾记得,“文革”前在西单路口的西南角,一个日用品商店的屋顶上,有一幅宣传“蜂王精”和“娃娃宁”的霓虹灯广告。一只振翅欲飞的蜜蜂和一个摇着小手的可爱的胖娃娃互相变换,色彩鲜艳、形态可爱,曾吸引多少行人留足注目。而此时,屋顶上被砸烂的霓虹灯残存的架子,像个被风撕扯得连只蚊子也兜不住的破蜘蛛网,没有了丁点的生机。……回忆像随风吹卷的树叶乱乱纷纷,而记忆里那些美好的往事,又像是一个个遥远的若离若失的梦。

周总理深刻了解人民这一迫切的期望与情感,在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政府工作报告中,适时地提出了建设“四个现代化”的宏伟目标。“四个现代化”的号召像滚过天际的春雷,给久旱的中国带来了对甘霖的渴望。

在四届人大上,周恩来总理虽然面带病容,但他瘦弱的身躯依然透出一股英姿;作报告时虽然语音低缓,但他略带江浙口音的语调依旧那么亲切动人:“第一步,用十五年的时间,即一九八0年以前,建成一个独立的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国民经济体系;第二步,在本世纪内,全面实现农业、工业、国防和科学技术现代化,使我国国民经济走在世界的前列。”他念到这里抬起头来,以难以觉察的速度扫视了全场。一瞬间,仿佛有一道电光从他浓重的眉宇间闪过,与会的每一位代表从这深邃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个号召,他号召每一个人去克服困难、跨越障碍、完成这宏伟的蓝图。他的目光在迅速扫视了全场之后,在大厅上空停顿了一下,像是在透过时间的长河展望祖国未来光辉灿烂的前景。他深知自己不能再身体力行了,但他期望这个理想能早日实现,使人民能够幸福,国家能够富强。

四个现代化的号召,随着一九七五年的东风一起吹进了中华大地的每一个农村、每一座工厂、每一个家庭和每个人的心中,也吹到了长安街上。在春风拂动的长安街上,高大的杨树上赤褐色毛茸茸的挂穗已渐渐脱尽,树尖上冒出了点点温暖的绿芽。一阵东风带来了一股湿润的空气,夜里悄悄地下起雨来。细密的雨丝轻轻地抚摸着房屋、树木、街道和街道上匆匆走过的行人。宽阔的大街像一条无波的河,闪着粼粼的光。汉白玉的金水桥在细雨的润泽下更加洁白,似一幅精美的牙雕。路旁白净如玉的灯杆上托着一颗颗晶莹美丽的明珠。高高的垂柳又轻轻地摆起它那柔美的枝条,从冬眠中初醒的枫树正喜盈盈地吸吮着这春天的甘露,俊秀的马尾松挺立着正待换一身青翠的新装。就连电报大楼那悠远的钟鸣也仿佛被雨水打湿了,在夜空中播荡的音响是那么润泽悦耳。而四个现代化的号召,正像一场溶溶的春雨滋润在人们心头,多么迷人的长安街的春夜啊。

就在面对祖国美好未来,全国人民欢欣鼓舞的时候,谁想到周恩来总理已经积劳成疾、重病缠身了。从报纸上、电视里人们能看到他日益消瘦的面庞。但他仍呕心沥血的日夜工作,争取在有限的日子里为人民多做一些事情。

历史是无穷的,而一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用什么来衡量生命的价值呢?当他把个人的生命与祖国的前途和人民的希望紧紧地联在一起的时候,这个生命就已不属于他自己。

病魔终于夺走了他那伟大的生命,在国家风雨飘摇的时刻他离开了我们,在人民期望获得安定幸福生活的时候,他离开了我们。亿万颗心像突然失去了依所,怎能不叫中华大地泪雨滂沱。

这时,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沿街两边渐渐形成了两堵人墙。在我身旁,一个年轻妇女抱着个三、四岁的孩子木然呆立着。孩子懂事地偎在妈妈的怀里,胸前的衣襟上也别着一朵洁白的小花,衬得那张白皙的小脸更加晶莹。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汪着比平时多出了几倍的水分,显得有些呆痴地带着与他稚气的年龄不相衬的哀伤,凝神地望着妈妈头上在寒风中微微颤栗的黑色发髻。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似乎有一阵低沉的隆隆声由东向西传来,隐约间,声音好似海湾中潮汐在涌动,又像是山谷中穿行的风。随即引起附近人群一阵波动,接着人群又平静下来,呼吸仿佛被窒息了一样,人们悲痛欲碎的心紧抽在一起,麻木的大脑知道最后告别的时刻来到了,灵车队正在缓缓开来。

灵车前冠着一朵硕大的黄花,两边两幅黑纱在晚风中徐徐飘动。车速很慢,像似怕把安息中的总理惊醒一样。静默的人群中忽然像有飓风掠过,浪涛般的哭声顿时阻塞了长安街的上空,透过模糊的泪水,我看到灵车队在眼前慢慢浮动,有人在随车奔跑,哭喊着、呼唤着周总理……

 啊,悲哀的长安街!在许多日子过去之后,当我一想起这个令人痛彻肺腑的场面,依旧垂泪不止;在一年以后,从电影银幕上再一次重见这万人同悲的情景时,银幕里的哭声与影院里观众的哭声仍然交汇成一片;在粉碎四人帮之后全国第一次画展上,我们的画家又一次重现了这感人的场面,观众久久凝立在画前,追念着那深深的哀思,眼里又涌上了重重的泪花。如有人问我,历史上哪一页最令人悲恸?那就是长安街上百万人送灵的情景!如有人问我,世界上哪一曲最令人落泪?那就是长安街上百万人送灵的哀歌!

灵车队远去了,但人们并不离去。夜幕像幅巨大的黑纱渐渐笼罩了整个大地。街灯在昏暗的空中勾画出一只只苍白的光环,彻骨的寒风在稀疏枯干的树杈间扫过,发出阵阵凄厉的呜咽。人们像冻结住了一样,在寒风中凝立着,等待着总理的骨灰归来。随着阵阵凛冽的冷风,一阵阵不安与惶恐袭向人们心头。悲哀的长安街上仿佛时间和空间全都凝滞在一片无边的沉默中,人们好像落进一片冰冷的海水里孤单而无助,这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氛使人感到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孕育中,多么寒冷的夜呀……

据说在浩瀚的宇宙中存在着“黑洞”,它能吞噬一些弱小的天体,把它们拖入永久的黑暗。对于这种宇宙的奥秘我所知甚少,但在我国的社会主义发展史上,确曾出现过这一黑洞。

社会主义制度是人类的一个美好的愿望。几千年来人类的文明史像一条血的河流。从野蛮、落后的奴隶时代到今日发达的资本主义历史时期,人类为一条私有制的锁链束缚在痛苦的深渊。私有制的生存竞争法则,把人类最美好的情感、仁慈、公平、正义、希望和理想,全都抛给了上帝和他的天堂,而剩给人间的却是自私、欺诈、掠夺、残忍、战争与罪恶。一些觉悟的人们不满于这悲惨世界的延续,开始了新的探索。是马克思把人类最崇高的理想、希望及人类最神圣的情感和文明,高度总结到科学社会主义制度中来。共产党人正是为实现人类这一美好理想而奋斗不息的。他们经历了无数的挫折与失败、成功与教训,他们顽强地探索着、实践着。如果说普罗米修斯曾经盗给人间以火,那么共产党人则是要还伊甸园给人间!

而四人帮却用极左的语言、用空洞的革命口号把我们的事业从科学社会主义的轨道引到一条荒谬的死胡同里。多少马列主义的辞藻被用来伤害我们最忠实的同志,多少革命的口号被用来砍杀我们最优秀的亲人。文革中被“火烧”被“炮轰”的竟然是那些把我们从敌人的炮火下解救出来的战士;像土改时斗地主一样被揪斗的却是曾经分给我们土地的人。人们被愚弄的感情却麻木不仁地忍受着这些对正义和良心的野蛮摧残。四人帮的恶毒能以如此大的能量横行于社会主义的中国,而使亿万人民束手无策,不能不承认这是社会主义发展史上的一大悲剧。四人帮把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全都贴上资本主义的标签。不许人们穿件漂亮些的衣服,不许人们有美好的追求,甚至限制农民私人养鸡养鸭,限制农民私自卖鸡卖蛋。在那个时期人们的思想被严重扭曲了,以至到后来祖国解脱了四人帮的枷锁,国家百废待兴的时候,有许多人竟对社会主义失去了信心,对资本主义产生了幻想。不曾被枪炮动摇过的信念,在空喊口号的岁月里被无形的黑洞吞噬了,多么可悲的人们哟。

在我们祖国遍是疮疤的历史上,四人帮又用他们恶毒的利爪撕裂着新的伤痕。我遗憾我不是歌手,不能用悲吭的歌声来倾吐人民的悲哀;我遗憾我不是画家,不能用一支蘸满油彩的笔,像达.芬奇画“最后的晚餐”一样,痛快淋漓地勾画出四人帮比犹大更加丑陋的嘴脸。我只好任感情的波涛冲击我的胸怀。我们祖先创造的丰富美好的文字,曾记述过我们五千年古国的文明历史;曾热情奔放地颂扬过我们中华民族兴旺发达的英雄业绩;也曾满怀悲愤地倾吐过我们民族的苦难与悲哀。但我却遗憾地找不到任何恰当的言辞来描绘四人帮那可憎的嘴脸、丑恶的灵魂、卑鄙的手段和阴险毒辣的野心。他们是不齿于人类的猪狗,是满腹蛆虫的苍蝇,是传染瘟疫的老鼠。的确在我们美好的语言里,是很难找到能够形容这些肮脏下流东西的文字的。在周恩来生前,四人帮就无耻的攻击陷害他;在周总理逝世后他们又丧心病狂地阻挠人民对周总理的悼念。阴谋可能暂时篡夺一定的权利,但它永远夺不走人民的心。

夜,一九七六年一月十一日那个慢慢的长夜,人们互相依偎在长安街头。长安街,你何时才能真正圆中华民族长治久安的梦啊?在这里人们用不尽的泪水默默地洗刷着心中极度的悲伤,在这里人们为了一个尚未熄灭的希望伫立在寒风中苦苦地等待着,一颗种子正在人们心中悄悄萌发。

后来曾经有过一个传说,说周总理在他最后的时刻躺在病床上,还在一遍又一遍地收听一个广播,并认真地学习着这个广播的内容。其实他哪里是在进行什么学习哟,他分明是在以他政治家的高度敏感,觉察到一场新的风暴又要来临了。而在这场风暴里,他却再不能像一座高耸的石壁一样去抵御险风恶浪的冲击,为人民充当保护墙了。当他弥留之际,他唱起了国际歌。用他生命之火的最后一支光去号召人民“起来,起来,团结起来到明天!”这声音很弱很弱,但他是以一种超自然的能量传播的,人民感觉到了他,人民听到了从他那伟大的躯体里发出的强有力的号召。一九七六年四月,当人民高举起他的旗帜向恶势力展开第一波冲击的时候,那伟大的力量曾使全世界为之瞠目。

朋友,你还记得一九七六年的春天是迈着怎样艰难的步伐,向寒流回旋的神州大地走来的吗?在那些日子里,虽然路边树下的残雪已渐渐消尽,光秃的树盖上又泛起了几丝嫩绿,河边桃树的枝杈上也结出了点点粉白的蓓蕾。但人们的心并没有因为大自然的春意而转暖,坚冰依旧沉重的覆盖在心头。悼念周总理的活动被四人帮镇压,第二次复出的邓小平同志又一次遭到了厄运,中国的前途和命运再一次面临险境。人们心头的忧虑与不安随着时间也在与日俱增。

人间的悲欢毫不影响天体中固有的运动轨迹,恰在这时,神秘的宇宙在中国的上空降下了一场特大的陨石雨。按科学家的解释,这一自然现象只不过是百年不遇的一次空中奇观。但在科学文化还比较落后的中国,民间的传说却给吉林的这一场陨石雨和后来的唐山大地震罩上另一番神秘的色彩:“天塌一角,地陷一方,预兆着世上必有重大变故发生”。而恰在这一年里,周恩来、朱德、毛泽东三位伟人的相继离世,又仿佛在进一步验证着那些流传千古的民间故事。正是大自然的这种偶然巧合,成就了民间传说的不解之谜。

难道中国真的将要永远沉沦到封建、落后、贫困中去吗?历史是无情的,但却是公正的。经过十年动乱,终于清爽的风给北京送来了个明媚的秋天。

秋日的长安街,槐花落尽树叶飘零,高高的槐树上串串倒挂的槐豆像行行垂落的清泪;而像手掌一样伸展的枫叶却渐渐褪去了青黄的颜色,慢慢地开始转红了。这种大自然的微妙变化,不知向人们预示的是喜还是忧愁?自然当时全国人民都是忧心如焚,而只有四人帮几个丑类才暗暗自喜。但是历史却揭示了喜是属于人民的!

让我们再一次感谢华国锋同志吧,是以他为首的党中央一举粉碎了“四人帮”,结束了那场没有休止的“文化大革命”。

记得粉碎四人帮的消息刚一传来,像在酷燥中忽有一股清冽的泉水从心头流过,感觉是那样的畅快。人们阴郁忧虑的心,像越冬的麦苗经春风拂过,一夜间都返过青来。欢喜的人们奔走相告,像愉快的节日一样互相祝贺。就连商店里的各种酒类也被抢购一空。狂喜的心情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几天几夜人们欢呼着从长安街上涌过,庆贺胜利,尽情地宣泄长久以来被压抑的情感。凡是经历过的人,谁能忘记那沸腾的场面啊!中华民族在一年之内所经历的大悲大喜,永远铭刻在了长安街上。

在怀念周总理逝世一周年的日子里,当我们的歌唱家带着无限怀念的情调用如泣如诉的歌喉颂唱敬爱的周总理的时候,那一支支深切怀念的悲歌,宛如深山中一条跃动的小河,历尽千逥百转后从高耸的山涧上如烟似雾地飘落下来,携着飞溅的水花、激荡的波涌向着浩淼无际的大海奔去:“朝气蓬勃的身影,和蔼可亲的笑容,敬爱的周总理我们无限怀念您,您永远活在我们心中……”。那寄托着无限哀思的每一个音符,融化着无限深情的每一曲旋律,重重敲打着每个人的胸扉,激起人们心头的热浪如泉水喷涌。人们饱含热泪的双眼仿佛又看到了敬爱的周总理,看到他正向我们微笑着走来。看到他在那个严寒的冬夜里从容不迫地从长安街上走过,用自己炙热的骨灰去温暖寒冷的中国。他走了,他没有任何遗产,甚至没有一个子女,他身居高位却一贫如洗。他离开我们走了,像一阵拂过大地的轻轻的风。在那个严寒的冬夜里他走了,就像那使万物复苏的风。

那些声威显赫的历代君王哪里去了?从秦始皇庞大的陵墓到武则天高耸的无字碑,及至后来历代君主所留下的形形色色的陵寝。他们无一不想万世不朽。但到头来只不过给后来的考古学家留下了几个可供挖掘的荒丘墓穴。时间不允许有任何东西不朽。如果说有不朽,那就是人民。只有在人民心中永生的英灵,才会与历史万古长存。

周恩来总理离去了,带着满腔的忧郁和未竟的宏愿,永远离开了他曾经无数次走过的长安街。伴他同行的是茫茫的夜色,低垂的红旗,还有人民对他无限的眷恋。

周恩来总理离去了,在这块他为之奋斗终生的土地上,却没有他的一尺墓地,也没有留下一块碑文。但他却留下了他那崇高的理想,像天上的云霞一样,以其特有的瑰丽召唤着他深爱的人民,在人们干渴的心灵里注入了清泉,播下了希望的种子,那萌发的种子,那必将开出无限美好的圣洁之花的种子。

几十年过去了……,我一刻也不曾忘记长安街上祭奠周总理的那些如雪如云的白花,一刻也不曾忘记一九七六年一月十一日那个送别周总理的寒冷的夜晚,一刻也不曾忘记周总理提出的实现四个现代化的伟大号召,一刻也不曾忘记我们在长安街上立下的“待四个现代化日设酒重祭周总理”的誓言。

这些年来,我曾走过大江南北,到岳阳楼上看浩浩汤汤的洞庭湖“衔远山,吞长江”,领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豪迈;我也曾游历大河上下,在黄河岸边望“黄河之水天上来”,感受“奔流到海不复回”的英雄气概;我更无数次地徜徉在长安街头,面对先人“路漫漫其修远兮”的咏叹,感喟我们求索的太久太久了。

像大河一样宽阔、也像大河一样奔流的长安街,西接“复兴”、东连“建国”。百年来在这里演义过多少动人的故事,长治久安、复兴建国,一直是中华民族的一个梦,一个美丽的梦,也是沉重的梦。百年来中国人民历经流血牺牲、前仆后继,通过几代人的不屈不挠、顽强拼搏,今天,我们终于可以告慰逝去的先辈们——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梦想终将成真了。

今日的长安街风姿绰约、光彩照人,以她无比的靓丽展示于世人面前。她是如此的生机盎然、神采奕奕、青春焕发。朋友,经常到长安街上来走走吧,在这里我曾经仔细地寻觅过前人的足迹,失落时一次次来长街上临风沐雨;在这里我也欣喜地丈量过祖国今日前进的步伐,激奋时一回回到长街上看日出日落。当夜晚闲暇之际,我常常独自在阳台上凭栏远眺,在遥远的星空中寻找我心目中的那颗最美丽的星辰。我默默地祈望那就是他——周恩来,我们民族的希望之星。

当年周恩来总理去世的时候,曾有外电报道“一颗巨星陨落了”!但是按照中华民族的传统说法却恰恰相反:他的确是一颗星,他是无穷宇宙中的一颗永恒的星。他曾经降临人间 ,为人间驱邪、造福。现在他走了,他脱离凡尘又回到无极的天宇中去了,但他辉煌的星光将与人民同在;他走了,我们民族的希望之星,他那灿烂的星光将永远照耀中华民族的希望之路。

——刘长璟

  

作者简介


刘长璟,祖籍山东蒙阴燕翼堂人氏。自幼离故土,北京求学。学成,赴“三线”兵工企业供职。半生颠沛流离,天命之年,回京奉养父母。现年愈古稀,闲居在家含饴弄孙。平生喜诗词歌赋散文,偶有兴致,也小试身手,发与故友共赏。不求闻达于世,获赞则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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