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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外文艺》公众平台 尊重名家，力扶新人  小小说·纠 结 作者 | 富贵猫（河南渑池作家） 一、 在韶州驴友界，“闲庭信步”属于另类。 他已经六十了，仍活跃在崇山峻岭之中。在不少年轻人都望而却步的地方，他却每每胜似闲庭信步。每次驴行，他不但能不费力的走完全程，而且还前后来回跑着为大家摄影录像，回到家也不休息就往户外论坛上发帖子。 半年前他骑摩托摔折了大腿，都以为他从此就会淡出驴界了。没想到如今老闲又出现在驴行的队伍中，老腿更加有力能跑了。老闲打小在山里长大，大半生都在乡村教学，退休了才来到县城。他对韶州的山山水水、沟沟叉叉了如指掌，是韶州户外在韶州境内活动时的活地图和领队。 户外活动一般都是周末才结伴出去，今天是周四。老闲想到户外店转转看看，有啥自己中意的户外装备，如果能打折淘到便宜货，就再添置几件。 二、 沿着明华街往下走，老闲边走边张望，这是他的习惯。就像狗仔队那样，总想着能发现啥稀奇事，拍下好照片，也好为自己写帖子时增添些猛料。快走到明华街中段“德兰楼饭店”门口时，老闲的眼睛一下子瞪得给牛蛋似的，差点叫出声来：我的妈呀！不会是我老眼昏花了吧？ 老花眼越是远处的东西看得越清。老闲眼下就看到一头成年的野猪，正低着猪头目中无人地在“德兰楼饭店”门前的花池子里乱拱。而此刻明华街上人来车往川流不息，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些。 老闲心里清楚，野猪可不同于普通的猪。它的攻击性相当强，某些时候，比山里的野狼野豹还要厉害。在山区教学领着学生上山砍椽时他亲眼看到过，野猪为了保护小猪崽，把一只野狼咬得狼狈逃窜。 老闲知道，如果他此时一惊二炸，人们一旦慌乱起来惊动了野猪，野猪很可能会发威伤人。老闲可不是无知的小年轻。只见他站在野猪附近不远处，一边眼睛死盯着野猪，一边掏出他那砖头块似的长虹手机拨通了110。一连解释了好几遍，110接警的小姑娘仍然半信半疑。老闲说了声：你看着办吧，可不能说没人给你们报过警，要是野猪伤了人，我看你们如何给群众交代？说完老闲就挂了电话。然后又给城关派出所吴所长打了过去。 吴所长是老闲的学生，当年还是班长，对班主任的话他应该是会相信的吧？ 虽说这几年野生动物保护工作做得好，公安局把猎枪气枪之类的都给收缴了，街道两旁的树上见到野鸡也不是一次了，英豪街上有一家，夜里家中闯进过一头迷路的小野鹿那事老闲也知道。但野猪这玩意，敢于大摇大摆来到韶州城里最繁华的明华街上，还真是让人难以相信。但老闲对野猪太熟悉了，他知道这真的是一头野猪，绝不是家猪。事后才知道，这头野猪头天就在这附近转悠，晚上就卧在花池里。附近竟然没一个人认出来是野猪。 三、 接电话时吴民正忙着接待一个投诉民警不作为的妇女。她女儿私下谈了个对象她不同意，女儿便跟着男孩跑郑州了。她撵到郑州四处打听寻找，女儿却故意躲着不见。她便三番五次来派出所报案，让派出所去抓人，民警咋解释她都不听。她非说那个男孩是强暴她的罪犯、是拐卖人口。此刻她正撒泼打滚睡在吴民办公室地上不起来。 尽管一万个不相信野猪跑到繁华大街上这事是真的，但对老师的话吴民还是坚信不疑的。 老师知道自己平时忙得不得了。他生日那天，自己说好去看望他，因突发案件没去成，老师都理解自己忙不怪罪自己，他此刻会给自己平白无故开玩笑添乱？尤其是老师那句，来的时候记着带上枪的叮嘱，吴民更是对老师的报警真实性不敢再怀疑了。 吴民苦笑了一下，现在再到枪库去取枪恐怕来不及了，就是来得及，那种七七式手枪恐怕也不济于事。还是带人先去现场看看吧，最好能是虚惊一场，是老师老眼昏花了。当然，他也没忘记临出门时给局里汇报了。让巡警队带着微冲赶紧过来增援。 到了现场，吴民看到老闲气定神闲地眯缝着眼在“德兰楼饭店”旁边微笑，不但没见到什么野猪，连一根猪毛也没见到。吴民脸上虽说没敢显露，但心里的火却是一窜一窜的。 野猪在哪儿？！吴民连一声老师也没叫。 在这里。老闲用手往背后指了指，脸上露出了狡黠的面容。 老闲背后是一条死胡同，胡同尽头真的卧着一个黑乎乎东西。吴民仔细望了望，“妈呀！”还真是一头野猪，足足有一百五十多斤。吴民从小在深山里长大，上山砍柴采蘑菇时不止一次见过野猪。这种嘴里露出獠牙，耳朵竖起，身上的毛坚硬支楞，体型又偏瘦的猪就是野猪。毫无疑问。 吴民的心一下子提起老高。他知道，野猪皮厚，一般的猎枪都难一枪打死，而野猪被激怒狂躁起来，那是非常吓人的，要是在这儿野猪发狂咬死个把人，吴民的所长生涯估计就要到头了。 老闲倒是沉得住气：别慌，如今不是野猪的发情期，刚才这头野猪从花池里出来，我稍微用些计谋，就把它诳进死胡同了。算你幸运，它要是去到韶州大厦附近溜达伤了人，估计你这所长就抓瞎了。 让你的人不动声色别惊慌，先把胡同口把着不让进人，估计巡警队马上就要到了。 你咋知道？ 我给110报过警了。 吴民听完老闲不慌不忙的讲述，心里正佩服着老师的沉着，巡警大队人员在杨大队的率领下带着两支微冲真的来了。 接下来就简单的多了。在想尽了法子，也没法把野猪控制住的情况下，在野猪看到周围的人逐渐增多，觉得人们注视的眼光里不怀好意，生命马上就要受到威胁时，大哼一声便低着头冲向人群，杨大队张副大队两支微冲，一起连射就把野猪干掉了。等听到枪声，敏感的人围上来时，吴民的手下已经把野猪抬上警车拉走了。那些不敏感的人，还以为是鞭炮声响，仍在街上继续行走，压根没觉察到，就在刚才，公安机关已经为他们除掉了一个隐患。 等吴民和杨大队他们都走了之后，不少人彷佛才明白过来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看民警们都走了，自然把老闲围了起来问个不停。尤其是住在胡同里的那几家人，在得知了刚发生的一切，看到地上的血迹后，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要是咱娃们马上放学回来，那可就事儿大了，心里对警察对老闲的崇敬感谢之情油然而生。 四、 出警的民警中，多数人觉得所长今天是小题大做，不就是一头猪吗？值顾兴师动众动用枪支，他们基本都没感觉到害怕。一回到派出所就问：吴所长，啥时候才能叫我们吃上野猪肉？只有吴民知道今天的这次处警多么危险，进到办公室脱下外衣时吴民才发现，自己的衬衣已经湿透了。 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仰躺在老板椅上眯着眼假寐。心里想的却是，从刑警大队调到城关派出所这么长时间，自己整天没一会儿闲着，可到底都忙了些啥？想来想去净是些鸡毛蒜皮，能放到桌面上的，轰轰烈烈的成绩几乎一件没有，自己却累得好死活。原先想着派出所的人大多数时间都是闲扯淡，现如今才知道，这闲淡也真难扯。婆婆妈妈、繁繁琐琐、平平凡凡、日日夜夜，这活还真不是谁想干好就能干好的。 要是有一起刑事案件让过过瘾多好。 五、 想啥来啥。 吴民正想到此，好事就来了。张副所长没敲门就推门直接进来，人未走到跟前话就先扔了过来：吴所长，刚刚接到报警，苗圃那块儿有人被强暴，嫌犯还在现场没走。 吴所长坐直了问： 具体地点在哪儿？ 在苗圃河边。 啥时候的事？ 刚才。 吴民看看墙上的挂钟，正好是下午四点，外面日头爷明晃晃的。 吴民摇摇头，脸上和接到说街上有野猪电话，一开始的那种表情几乎一样。 谁报的警?是不是小孩？ 是小孩，但也有大人。这一会儿就接到四个报警电话了，男人女人都有。有一个还说人家是你老师，说打你电话老占线。 “快！”吴民撂下一个字就跑着下楼了。等张副所长从后面赶过来，吴民的车已经启动了，临走又撂下一句：你再带几个人快点跟上。 六、 和野猪那事一样。这个报案还真不是恶作剧。 没费多大劲就把嫌疑人给逮住带回来了，没费多大劲嫌疑人就招了，没费多大劲旁证材料就取好了。吴民没有一点过去那种破获刑事案件后的快感。因为这一切都太容易了。容易的像是假的。 但他此刻绝没有想到，接下来的噩梦会让他坐萝卜装象快两年。 七、 吴民下午五点到局里开了一个老母猪会，回到所里已经晚上八点了，正想问问案件进展情况，指导员雷子来汇报了： 下午你们把嫌疑人带走，我们这一组很快就找到了受害者。 受害者是一个憨憨。我们去到她跟前时，她仍在盯着手里的十元钱憨笑。我们一靠近，她就跳进河里。你知道那哪是河啊，就是一个龙须沟。那妇女一搅动，臭的呛人。最后还是我掏出十元钱引诱着，那个女的才上岸。 你不会给她五元？ 我先掏出来的就是五元，人家看了看不动神，没办法我才把十元钱掏出来，人家这才上岸。 这个女的平时住哪儿？ 就在河边不远的一个窝棚里，地上有一些报纸、破旧棉絮脏衣服之类的。 她就住在那儿？没找个窑洞啥的。 没有。这女的是个实憨。住在那儿好长时间了。平时吃一些要来的剩馍剩菜剩饭，有时候也用一个油漆桶烧些柴火热热吃，也有好心人给送些饭菜，也有人给些零钱。她也知道拿着钱到街上买些方便面火烧馍之类的。 据附近人说，这种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一次两次了，也不止这一个人作案，起码还有一个。给她十元钱她就和人家做。 群众咋知道还有一个？ 因为那个人是正常人，不像这个人作案时衣服全脱掉，一丝不挂就在光天化日下爬在这女的身上，屁股一动一动弄事，身边不时有人经过也不避人，弄完事也不知道赶紧离开。那个人穿着正常，常常是天快黑时才去那女人窝棚里，弄完事就迅速离开。有人看见给过他白天给这个女的钱，也是十块。 附近的人为什么才报案？ 他们觉得这女的是一个憨憨，懒得管。当时不是正放麦假学生没开学嘛，现在开学了，学生娃们上学放学，过来过去的都能看到，他们才想起给派出所报案。 吴民刚想骂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马上又想到，要是派出所有足够的警力和精力，要是村委会居委会都能负责任一些，能经常下辖区，能经常巡逻巡视，这事也许就不会发生了。还是自己失职啊。 想到自己把民警长年累月撵得失眠、抑郁、憔悴、掉头发，撵得民警妻子不会怀孕、夫妻生气吵架、父母埋怨、有病没时间看……吴民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 按程序抓紧些走吧。吴所长说。 雷子说，这个你不用操心，嫌疑人已经关进羁押室，笔录问过了，精斑也提取送检了，家属也找到了，回头让先办个取保候审等鉴定结果吧，估计抓起来的可能性悬，精神病人谁也没办法。 受害人笔录虽然问的不理想，但大概过程还是能够说清，下来也是赶紧送去做精神病鉴定，只是现如今不知道该咋办，家庭地址都没搞清，就别说让家属来领人了。 另一个嫌疑人的地址，张所长他们来电话说也搞清了，是坡头乡的一个老光棍，张所长他们已经出发去坡头抓人了，抓回来就先刑拘了送看守所。 ——只是……雷子吞吞吐吐。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干脆些。吴所长急了。 你自己去看看吧。雷子说完便走了。 八、 等吴民下到楼下走进询问室，一下子惊呆了…… 墙角佝蜷着一个几乎分不清眉眼，浑身散发着恶臭的人。根本看不清楚是男是女。身上已经分不清颜色的不知还能不能称做衣服的东西，连需要遮盖的私密地方也没能遮盖住，半个白花花的大屁股就露在外面。 这女的此刻嘴里正狼吞虎咽地吃着炊事员端来的杂烩菜和蒸馍，一脸兴奋地正在享受着美味，对周围的一切没有任何感觉。吴民进来时她连头都没抬，没有一点儿平时这种案件受害人的那种羞涩和痛苦。 吴民连着问了三声：“你叫什么名字”也不答话，吴民心里就有些抓瞎，知道又遇上难题了。 平时常就因为弃婴、疯傻和乞丐病倒街头这类事情与民政局打不完的嘴官司，也使用过打不过嘴官司，自己掏五十一百的，私下里雇一个小混混把这些人强行送到民政局的无奈办法。现如今这事，恐怕不会那么简单了。 看了材料，知道这个女的是个呆傻人员、胳膊被丈夫打折后跑出来的，有人压在她身上那种事发生过多次了，自己叫“春英”，老家在“二洼”，自己家里有两个“蛋蛋”——估计是说有两个男孩。 什么时间来到渑池的？咋住到苗圃河边的？老家是哪个省哪个县的？丈夫为什么打她？……等等等等，一概没讲清楚。 吴民想仔细看看这女的模样，没等他靠近，这个女的就扔了饭碗两只手乱舞扎打人。没办法，吴民只好退了出来。一边安排女民警陈宁、段睿负责照顾看管这个妇女别让跑了，最好能给这个妇女先把澡洗了，脏衣服换了，一边赶紧给分管派出所工作的左局长汇报情况请示咋办？ 九、 民政局的电话当然已经先打过了，经过几次县领导开协调会，人家民政局马局长这次说得很客气： 吴老弟，不是我们民政局不接受，你也知道县上也没有什么救助站、遣送站，这没名没姓没地址的，你叫我们咋往市里送？像她这号人，估计也不会是一月两月就能搞清楚身份地址就能送回去的，人家遣送站为这人这事下来肯定要花不少钱。你这啥也没有的，人家花了经费咋报账啊？……不多说了，你们要是能给这人先暂时入个户口办个身份证啥的，老兄我再做难也接受了。 吴民知道这些等于没说，谁敢啥也不清楚，就给人家入户口办身份证。万一哪天人家家属找来了，说就是因为你们给她入了户口才导致人家找不到的，这责任谁来负？ 长话短说。吴民当天晚上是请来洛阳精神病院的急救车，才把这个难题暂时解决的。人暂时离开后，吴民又想起了野猪的事，心里仍觉得事情没完。 十、 那天四个民警把野猪抬上警车后，吴民让直接去了屠宰点。把野猪收拾干净后人家说，好不容易才帮派出所一次忙，说啥也不能要屠宰费。吴民只好让把猪头、下水给人家留下，然后和巡警一家一扇猪肉分了，让送到各自的食堂，想让大家也尝尝鲜。吴民知道大家都没尝过野猪肉是啥滋味。 巡警弟兄们走了之后，吴民接到县政法委吕书记一个电话，说是祝贺他们及时击毙野猪，为县城人民消除了一个隐患。吴民接完电话，让车顺路直接拐到政法委留下了一条猪前腿。吴民告诉大家，有了县政法委的大力支持，我们才会像前腿一样扒着前进。把大家伙都逗笑了。 回到所里还没下车，吴民又接到一个电话，是城关镇财管所刘所长打来的，也是祝贺。想想这头野猪似乎也算是赃物，应该由财管所出面处理才对，吴民赶紧让人送去一条猪后腿。告诉大家，我们派出所的工作，全凭镇财政像这条后腿一样用力支撑，没了经费上的保证，我们的工作寸步难行。这次大家也笑了，但笑得有些勉强。 野猪肉已经放到食堂案子上了，县财政局预算股孙股长来到了食堂，说，吴所长，我来办一个亲戚的户口，户籍上说需要你签个字，我打听到你在食堂，就摸进来了。顺便也告诉你一声，你们打的那个派出所整体搬迁需要建设经费的报告，镇上报到县上，吴县长已经批转给我们了，你回头派财务上人抓紧去县财政局一趟，把手续走一下，把钱赶紧转到你们账上，省的夜长梦多。 等新派出所建成了，你们的警车就再也不用停在大街上了。如今这地方是太窄狭，房子也真是成危房了，刚才我在户籍办公室时，房顶落下一块东西，差点砸到我。 吴所长没等人家把话说完，就赶紧把字签了。然后又使眼色给厨师，让厨师把野猪肉砍了十几斤，装进塑料袋里递给了孙股长。嘴里说，你来的真巧，也尝尝鲜。野猪肉，刚刚打死的，据说很好吃的，很好吃的。 孙股长走了，吴所长让厨师抓紧切肉炒菜，不要等晚上了，中午就让大家聚餐，炖野猪肉配米饭，不许喝酒。厨师把猪肉加了调料粉芡，过了油捞出来刚放进盆里。吴所长又进来了，说了句，中午不吃米饭吃杂酱面吧，你到街上多买些猪肉回来。 说完，吴所长把那盆野猪肉端到车上，开着车出去了。他告诉雷子，他到县委开个短会，中午吃饭不要等他了。 十一、 洛阳精神病院的住院费是派出所先垫付的。根据受害人的血液化验和点滴线索，雷子他们把能打的电话都打了，能查的地方都查了。公安部失踪人员库里也没有，有可能是这个妇女老家地方的公安局也都回电话了，没有接到过类似这样的失踪人员报案记录。 雷子把全县外地暂住人口中河北籍的、安徽籍的、山东籍的、豫南的、豫东的人都找来一起到医院辩听口音，最终也难以确定这个受害者到底是何方人士，只是觉得安徽、豫东那一片的可能性大一些。 等这个女的病情稳定之后，派出所的财务人员和办案民警几乎是一个月就要去一次洛阳精神病院。一是送去医疗费，二是继续询问。虽然这个妇女说出的线索越来越多，但毕竟神智不是太清楚，口音也听不懂，查找的结果仍是一无所获。而派出所渐渐地垫付不起高额的医疗费了，虽然一年来，前后花了六万元局里也给解决了两万多，但派出所欠的电费、水费、家具费、临时工工资又将近三万了。 眼看着医院几次通知要停止治疗，派出所已经快要没法运转了，就在吴民感到走投无路时，左局长终于联系好县上领导，答应再开一次协调会。这时，因停止治疗无奈才从洛阳精神病院接回来的这个妇女，已经在小旅社住了三天了，而派出所的几个女警也已经陪护的快受不了，马上都要集体崩溃了。 十二、 这次协调会很顺利，民政局不管情不情愿，最终还是答应接受，人也很快被送到市遣送站。 送走呆傻女人那天，吴民长长地松了口气，晚上破天荒地和雷子偷偷地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饭店喝了场酒，俩人都醉了。 这期间不是没想过别的办法。有人说，把这个妇女随便买张票偷偷送上火车就完事了，这种办法外地也不是没人这么做过。在精神病院治疗期间，也有人主动上门说能给这个妇女找个人家，不要派出所出一分钱，人家自愿把这个妇女养着。 吴民不能，吴民也不敢。这是个缺乏自理能力的憨憨，这是个缺乏性自卫能力的人，万一死了，万一再次被性侵害了，那自己就是作孽就是犯罪啊。自己再装鳖，同志们再忙再辛苦也不能这样做。 坚持——坚持——再坚持……吴敏始终用这句话鼓励自己，说服同志们。每次把大家说服走了，吴民总会把帽子往桌子上一摔，小声说句： 这他妈的，简直不是人干的活！ 十三、 到了今年五月，距离案发已经整整两年了。这天民政局马局长给吴民打来电话说，经过医生的精心治疗，这个妇女终于神志清楚，说出了自己的准确地址，家人也终于找到联系上了。 她是安徽一个很穷很偏僻小山村的人，因和丈夫生气被打断了胳膊，治病花光了家里的全部积蓄，丈夫最终在合肥骨科医院门口把妻子抛弃了。多年来也没报过案，更没找过，本以为人早死了。村子里只知道这个傻媳妇走失了，也从没有人管过问过。山高皇帝远，谁也不想把这事往深处追究。 现在咋弄啦？老兄。吴民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和人家联系上之后，那个混账的丈夫不愿意过来接，说是没有路费，我们市局说给他报销路费，那人竟然又翻蛋了，说自己的媳妇不要了，谁想要都可以领走。到最后，干脆再也不接电话了。 最后还是老兄我利用战友的关系，出面说了八千箩头好话，当地民政同行才终于答应先接受，但条件是让我们把人送过去。 我答应了。 吴老弟，我也不容易啊…… 说着说着，两人都哽咽了。 ——2017.3.16
陈豫闽，男，河南省渑池县公安局退休干部，渑池县作协副主席。1975年-1978年插队渑池县南村公社，1981年河南省焦作卫校毕业后分配到渑池县城关医院任内科医生，1984年调任县公安局法医，后任办公室主任、交警大队长、警令部主任、法制室主任等职。近两年撰写的近百万字的纪实性散文《渑池往事》，在《仰韶》杂志刊出后，在当地引起了较大反响，填补了《渑池县志》的空白。中外文艺平台特邀专栏作家。 ©2017 ©2017 原创作品 授权发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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