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看月亮的脸
文 | 箴 炜（北 京）
瑟瑟秋风阵阵凉意，把中秋实实在在的带来了。这个季节在我千里之外的故乡，应该正是巴山夜雨涨秋池的时候。故乡山高，我总疑心那层层叠叠百转千回的峰峦遮住了月亮的光辉，因此能见到月亮的时候更少。
今夜的京城也是如此，已近十五却仍是一个无月的夜。天没精打采的阴沉着，朦胧而无光。
中国人重情，中秋更是千百年来万家团聚的日子。这个寓意团员的节日，人们直接就把它演化成最俗化的吃节，所谓“民以食为天”，人们以实际行动来庆祝这个特殊的日子，只是相比春节来说稍微“温柔”一点而已。家家户户，老人们提前几天就开始准备着中秋节菜肴的食材，而年轻人也早已安耐不住回家的喜悦，大街上人们行色匆匆，为这个“盛宴”各自忙碌着、准备着。
我也是几天前收到芸寄来的包裹，才切切实实感觉到了中秋的来临。芸在短信上说：“八月了，给你寄点妈妈的味道来”。字里行间透着我们彼此心领神会的密码，幸福与亲切刹那间涌上了心底。
芸寄来的是她妈妈手工制作的“粑粑肉”。这是我的故乡---四川，特别是富顺一带逢年过节时，家家户户必有的一道传统“主菜”，只可惜作为吃货的我却只会品不会做。
芸是我小学和中学的同学与同桌，也是死党。记得那一年也是临近中秋的时节，我应邀去了芸在乡下的家，那是一个雨后的黄昏，雨过天晴挂着彩虹的天际，映照着收割一空的广阔稻田，群山在黄绿相间中，拘谨而矫情的隐现着。一排整齐的青砖灰瓦房气派的、如同鹤立鸡群般矗立在清新的原野间。
许是因为快到中秋的缘故，那晚的夜色极美，银色的月光轻柔的洒落在大地，清凉的风，撩动着稍远处几株硕壮的芭蕉，狭长的叶被风摇曳着发出阵阵的唿哨声。饭后的我们在芸家门前的院里，将采下的指甲花仔细的揉碎，再均匀的涂在芸的二妹及我们自己的指甲上。看着一个个装扮一新的红色指甲，大家兴奋着，借着月亮的光追逐欢笑跳跃起来。如银的月光颤动，娇羞的映照着快乐的我们。
月亮一直是美好的代名词。是人类相亲相爱的另一种信物，情人之间表情达意时，总喜欢让月亮作见证人，似乎有了她的参与，爱情才会真正的海枯石烂，才会真正的白头偕老。而人们凝望她，在她纯真、柔和、如母亲般光辉的映照下，就会变得更加安详。月亮始终温暖的用一缕缕清辉纵容着大地万物，任凭你去想遥远的人和事；无论我们身在何处，皓月当空的夜晚，总能给予一些对远方亲人的思念寄托。
几年前的一天，也是临近中秋的夜晚，我去参加朋友的聚会夜归，那天与朋友们相聚甚欢，以至从不饮酒的我居然也破例端起了酒杯。当坐在回家的车里，无意中抬头看时，一轮鹅黄的朗月就贴在了碧空，随着汽车的前行而移动，我想起儿时的歌谣“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提笆篓”…..我被这突然而来的乡愁侵蚀着，遥想着故乡的亲人，碧绿的山岗，古朴的街巷，袅袅的炊烟，还有那吱吱唱歌的水车…….我不知这轮照耀过我故乡青石板小巷的月，是受了风的诱惑还是被人间渐浓的节日气氛打动而点燃了激情，使我的心也因此变得如此激荡？
十四的今夜，北京的夜空在一片沉寂后，升起了一轮朦胧的月，月就只差那么一隅便可圆满。月光安详的洒在大地，静谧柔和。有风从北方的旷野刮来，夹杂飘荡着孟庭苇那首如小令《你看，你看月亮的脸》，歌声空灵而婉转，如同从遥远的天际逆水而来直抵心扉。
小姑父发来一段视频，故乡的月夜下，我的家里正在举办一场“家庭音乐会”，隔些天是爷爷的九十大寿，家里的长辈们都提前聚拢。此刻大姑妈、小姑妈、与二叔正在拉二胡，父亲正潇洒的敲击扬琴，而我的母亲----那位曾经的“喜儿”，正在展示着她美妙的歌喉，“观众席”上的爷爷奶奶看得陶醉而幸福！
而父亲的好兄弟——正在杭州的崇伟叔叔则告诉我：“此刻我与你婶婶就坐在西湖边的长条椅上，在月下遥看对面断桥上的人山人海、拥挤不通的热闹……我们却享受着清爽的秋风，嗅着远处飘来的桂香、看着荷叶养眼的绿，任时间静静的流淌、流淌……”
是啊，人易滋生的的亲情怀想都被这月亮撩拨的淋漓极致。对于我们来说，亲情就是叶茂根深的大树，而我们这些树上的枝或叶，不管走了多远，注定被根所牵引，而中秋就是一根难舍的绳，月亮就是那个深意的信号。
披衣依窗，月也依着窗棂不去，不知今晚北京的月亮能逆流而上，穿越千山万水与山重水复，抵达我遥远的故乡吗？
去故乡的路终是遥远，月亮怕也是累了，只去了远处的柳树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