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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孟麻,是梦吧》(2):陇孟,弄梦?

 文粹读书 2020-09-10

每天早上的情景都差不多,6点刚过,天微微亮,浓浓的大雾将学校以及包围着学校的远远近近的耸立的小山们也包了起来,雾似山来山似雾,重重叠叠,等到太阳一照,这重重叠叠的雾宛若有了生命一般开始流动起来,露出了旗杆上的国旗,露出了藏在雾里的某棵奇形怪状的老树,露出了远处的小河、稻田、公路,还有早起在校门口等待我们开大门的孩子们。

这才6点刚过,我向春来说放他们进来吧,春来说:“规矩就是规矩,还没到时间呢。”听孩子说,有的住的远的有时候早上3、4点就起床来学校。我吃了一惊,虽然每天送他们回家路上需要一两小时,但是也没必要这么早吧,他们到学校进不去怎么办?我说出了我的疑问,萍萍满不在乎地说:“睡校门前面的草地上等开门呗。”听说校长很严,中午不让学生进学校,他们离家远的只能在街上买点东西凑活一下午饭,而且又不能进学校吃,只能在街上随便找个地,所以他们总是在骂校长。而我们来了之后他们中午可以不回去,在教室可以吃午饭,所以孩子们觉得我们很好。我心里很不好受,孩子们眼里的“很好”在我们眼里却被“不合理”、“不公平”等字眼标榜着。

我们是八点开课,之前有半小时的早读还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有次问起孩子们吃早饭了没,结果基本都没吃早饭,他们好多早饭是到学校来吃“辣辣”,也就是辣条,甚至午饭也只是吃“辣辣”凑合一下。这让我们老师们既着急又无可奈何,我们只能每天给他们灌输按时吃饭的好处。我是教《认识中医》这门课的,主要给孩子们教一些中医的思维方式,五行、阴阳、脏腑等,顺便灌输一些养生的知识。看到孩子们的饮食习惯,忽然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又沉了几分。有次一个小姑娘喝完生水拉肚子,然后肚子疼的受不了就来找我,我一看小姑娘瘦瘦弱弱的,不由心疼起来。叹了口气,诊察了一番知道是身体虚,又吃了生冷的东西,加上最近下雨天冷,身体出了问题。艾灸加上按摩缓解了疼痛,可是以后怎么办?我给她的叮嘱她能做到吗?我总归是一个过客。唉,不由自主的伤感起来。

我们是以暑期夏令营的形式来开展我们的支教的,刚开始招的孩子不多,四五十个的样子,我们就分成了大班和小班。也许是我们课程开展得好,也许是因为这里孩子家父母好多在外打工家里没人,一个人在家无聊,附近几个村落的孩子好多也跑过来上课,眼看着人数慢慢多起来,教室的桌椅不够用了,而且年龄参差不齐导致我们的课程设置出现了很大的问题,有的孩子甚至没上过学,我们在照顾一部分孩子的同时就会让另一部分孩子觉得无趣。人数最多的时候有九十几个。我们商量设置三个班,这样之前的课程安排就得推翻重来。这样就会极大地增加我们的课程负担,并且有新的村落的孩子,我们每天中午和晚上都必须安排老师护送回家。可是,自始至终,哪怕说累,也没有人说放弃。最远的陇孟的孩子,走大路一个来回得走3小时,如果走全是石头路的小路,虽说近,但我们不放心孩子们啊,听说他们早上天还没亮就会走小路来上学。没走过那条石头小路你永远不知道那丛林密布的陡峭的石头山上会有这么一条陇孟孩子们求学的路,每次我都会感慨自然的鬼斧神工以及人类改造自然的能力。每天送孩子们回家也成了我们和孩子们接触最多、也是最温馨的时光。虽然好几次下大雨时在某个路口孩子们都说“老师你们回去吧,我们自己能回家”之类的,但作为老师我们依然固执地送他们到家,这也仿佛成为了我们和孩子们的约定,或者说默契。

孟麻地处边境,信号不好,一下大雨就停水停电,这也给我们带来了一些小麻烦,不过大家还是努力克服了这些。不管下没下雨,孩子们总是会有磕着碰着摔着或者摘野菜过敏长疹子,就是这么不让人省心,不过这也使我们和孩子们的关系更进一步,毕竟他们是缺少关爱的一个群体,忽然这么一群人闯进他们的世界,无条件对他们好,可能刚开始有点抗拒,但等到接受的时候我们已经快要走了,可能明年会有另一波人来,也可能这就是最后一次了。我们不希望孩子们将我们对他们的关心爱护当作理所当然,我最想教给孩子们的是怎么去感恩,我告诉他们要去感谢自己的爸爸妈妈,感谢老师们,告诉他们不吃零食好好吃饭、不喝生水、不吃辣辣、好好学习不惹爸爸妈妈生气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我想告诉他们只有你做的够好了我们才能继续对你好,我还想告诉他们......唉,想教给他们的东西太多了。

队员们都说想拉近和孩子们的关系最好的方法就是去带课。我带大班的《认识中医》,中班的音乐课、卫生课,小班的拼音课、数学课,上课我管的很严,甚至将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骂哭了好几次,可是他们不走,哪怕哭,哭完之后还是坐到位置上认真听讲,甚至下课了不会怨恨我并且主动向我示好。有几个小班的孩子被我们一直在教训,我们一教训就哭,哭完第二天还会早早地背着书包来上学。大概这里的孩子懂得感恩吧,知道这知识的来之不易。这也是我们感觉最欣慰的地方。

十五天忙碌又充实,我们带领孩子一起去河里抓过螃蟹来改善伙食,我们一起去路上捡垃圾将大包小包的垃圾袋放一起比赛谁捡得多,我们办过运动会,我们办过游园会赢得乱七八糟的奖品,我们在烈日下军训过,我们早上升过两次国旗,我们一起登上葛麻炮台在云端拍下了我们的全家福。在下雨停水的时候,摔了一身泥,孩子们带我去河里洗澡。孩子们带我们去吃野果,喝山泉。我们一起排练节目,跳舞、打太极、朗诵、合唱、话剧......

最后的文艺晚会春来任命我为总导演,我起名叫“最后一课”,这也是我的一点小心思,希望老师们能够再给孩子们最后上一节课,也希望孩子们能够有所得。晚会有三个章节:相见、相知、再见。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可是老天真的不贴心,接连几天的雨,停水停电,导致我们的节目拖了又拖。“孟麻boys”是我们几个男队员组的一个组合,准备跳《宠爱》,可每天忙下来大伙真的很少有精力再去排舞蹈,所以导致晚会上我们跳得跟小丑一样。雪蓉给女生们排了一半的《兔子舞》就不得不因事返校了,胡雪也一样。我们想,再撑几天,等晚会结束了就轻松了。节目按部就班地排练着。大班早读排练朗诵《少年中国说》,音乐课排练《我们没有什么不同》、《再见》,下午排太极;中班音乐课排练《外婆的澎湖湾》、《军港之夜》,下午排兔子舞;小班排《小星星》。另外我们老师也排练话剧《山花开放》、歌曲串烧、朗读《目送》、舞蹈《宠爱》。我觉得一场晚会就是一场洗礼,准备阶段也是。排练时有的人跟不上,我们几个老师就商量要不要撤下几个人,但也会出现一些不好的情况,比如一个节目里面可能可能几个人玩的好,撤走一个走几个怎么办,这事又不能明说。所以我去上课时经常给孩子们强调集体意识,“节目出场的时候,是报的来自大班的节目、中班的节目、小班的节目,而不是你个人的节目,所以如果节目需要去掉几个人,大家以平常心对待,要有集体意识”。

最后一天了,孩子们按我们说的“穿上你自己认为最漂亮的衣服”来了。下雨了,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而且学校停电了,我们只能下午在教室里进行。应我们邀请,边防部队也来在雨中为我们表演军体拳、擒拿术等。有个小孩跟我说:“好可怕啊。”为了回馈这些兵哥哥们,我们也在雨中为他们献上《少年中国说》、《军港之夜》,让我欣慰的是,所有人没有一丝迟疑全都走进雨中。

天色渐晚,我们最后相聚的时间也就眼前这点了,我们这些老师轮流说一些告别的话,来给孩子们上“最后一课”。每个人都付出了太多,这会儿的寥寥几句又怎能诉说尽内心所想呢?几个班主任挺辛苦的,娄震、汪萌、静宇要管班确实不容易,和孩子们相处也相对较多。静宇哭了,小孩子有人跟着哭了,老师们估计内心狠狠地都在打颤吧。还记得静宇说的一句话:我不相信手掌上的纹路,我只相信五指握起来的力量。袁老板后面也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掏心窝子话,让孩子们多吃饭少吃零食,不要翻校墙等等,到后面基本上是哭吼出来的,估计是不想让别人看出他的脆弱吧。

一场梦,任我们去铺洒,梦醒时分又能回味多少?或许只有蓝天白云以及笑容和眼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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