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日落南昌——怀念我的岳父

飞机还在跑道滑行，我们就急急忙忙的站起来收拾行李，从西安到南昌只有两个小时的飞机，我们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

开车接我们的侄子憔悴疲倦，言辞躲闪。到了路上我们才得知岳父已经在昨天晚上已离开……妻子一下就抑制不住抽泣了起来。

“你们也不要难过，爷爷已经是八十多岁的人了。病痛折磨了他这么长时间，走了也好，少受点罪。昨天晚上，爷爷走的也很安详……”侄子安慰我们说到。

其实从今年春节开始老人家的身体状况就不好。到了三月份就开始断断续续住医院。我们就飞来飞去的跑，家里人知道我们远，工作又忙，回去几天就劝我们赶紧回去工作，这边由他们来轮流照顾。到了四月份越发严重了，几经周折送去省城医院，检查结果就不好，医院也不接收，又返回县城继续住进医院治疗。
   后来老人家更加虚弱，饭也吃不下去，肚子肿胀，时常咳血。眼看着情形一天不如一天，家人这才通知这边。我们立刻订了次日最早的机票，想尽快赶往南昌。

谁知道，在我们接到电话的当天晚上，岳父就与世长辞……

回到家里，悲伤的气息压在每个人头顶。吃过晚饭，夜色就从四面八方聚拢了过来。祠堂里灯火昏暗，人来人往，不一会沉重的哀乐声响起，屋里便愈来愈静，只听的屋里低声的抽泣和屋后风穿过竹林的呜鸣。远处的池塘里一大片的聒噪的蛙鸣，高一声，低一声。

烛火渐渐模糊，岳父的影子却依旧清晰。年轻时他是一家企业的会计，辛辛苦苦赚来一点薪水。妻子兄弟姐妹又多，养活一大家子人谈何容易？岳母只有精打细算，才可勉强度日。
    记得第一次去岳父家里拜访，那时候他中等身材，精神矍铄，很是和蔼，只是我们还有点陌生。婚后再去，我们就熟悉了很多。每次吃饭，岳父便要我上座，（这绝对是礼遇，在北方的女婿在岳父家恐怕只有一次机会）我只是不肯。除了岳父岳母，还有众多的姐姐、姐夫，大哥。岳父便拉着我的手，说到“你只要坐就是，你是远道而来的客人，难得来吃一两次饭，他们天天都来家里，不必礼让……”。吃饭间，便拿出他自酿的米酒要我陪他喝一点。他话不多，一边劝我多吃点，一边小口呷酒。他吃饭很慢，我便陪着他吃。有时候饭桌就只剩我们两个人，问起我家里情况。不时的叹息：“我身体不好，路途遥远，不能去你家里拜访你的爸爸妈妈，你也要让他们多注意身体……”

因工作原因我们回去的少。每次回去，便要到每一家亲戚家去探望。每到一处亲戚家做客，他便拉我坐在他旁边，一一介绍“这是你的大伯大妈，八十多岁了，都是退休教师”。
    “这是你的舅舅，也快七十岁啦，这是叔叔婶婶，过完年也七十啦……” 面对一群长辈，我诚惶诚恐，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他也看出来了，说到“我是带你认识一下这些亲戚们，因为你远，不经常走动，他们不认得你，你要是觉得不方便，便和他们坐去”（指的是哥哥姐姐们）我忙说“那倒没有，挺好的，挺好的。”说完，连忙站起来给他们添茶倒水。

有一天吃过晚饭，我们俩一起出门散步。一路上，他给我指着山上的竹林、路边的植被、田地里的庄稼、河里的鸭子，唯恐我这个北方人不认识。我们缓缓向前走去，路过一个水洼地，我伸手搀扶着他，他却不好意思似的摆摆手“不用，不用。”我执意搀扶了他一把，他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温暖而潮湿。

村口有一棵大树，树上系着五颜六色的彩带。他指着说道“这棵树也是祖辈们种下的，每年过年我们都会过来祭拜，我们祖上也是从甘肃陇西迁徙过来的。阿满找了你，也算又回到祖籍之地。只是从南方到北方，会有很多不适应，我和你岳母也是担心嫁的太远……所以要你们两个好好的过日子，互相包容，互相忍让，不要吵架……”
“阿满，也是我从小带在身边一直上学，毕业就出去工作，不太会做家务事，性子又急，你还要多体谅她……”

“嗯，我知道”我连忙回答。我们一路聊着天，慢慢向家走去。

后来这几年，他的身体情况便不太好了。体态渐孱弱，步履渐蹒跚，也不爱出门走动。我们再回去出门走亲戚，他搬个竹椅靠在门口晒着太阳，挥手示意我们去。看着我们热热闹闹的挤上车，他刻意回过头去抚摸身边的小狗。

清晨的鸟鸣打破了黎明的寂静，浓浓的晨雾散开，炎热的一天开始，灵车缓缓移动，哀乐悠悠响起，亲人悲痛哭泣。我们送别，送别岳父的离去……愿岳父在天堂一切安好！

小的时候，父母在哪里，家就在哪里。长大后我们一个个走的很远，不管是异地大学还是工作的单身公寓。或者就像妻子这样远嫁他乡，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和生活。只是心里的那个家还在远方，还在牵挂着父母。

有人说走过的城市多了，换过的工作多了，心就大了，家就远了。还有人说，有家的地方没有工作，有工作的地方没有家，他乡容纳不下灵魂，故乡安置不了肉身……

而我还是想说句老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愿我们珍惜身边的每一位亲人，愿我们每一位亲人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