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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人间四月天

 文粹读书 2020-09-10

作者:荆爱民   编辑:花生

丽叶

院门前一行黄花菜青葱样翠绿茁壮,正长身子的黄花秆苗条得像一条条青蛇,在黄花叶丛中伸着蛇信子随风起舞,墙角那株极茂盛的勺药花枝上的花朵一个个笑微微地在晨风中迎着晨光绽放,紫红的花朵辉映得斑驳院墙有一种厚重的沧桑感,从不引人注目的杏树上的青杏比往年的要大些,繁些,树叶也似乎比往年要稠密的多。今年种了2亩山地玉米,那是自己偷偷种下的,6亩塬地里的苹果树已经挂果了,是镇政府统一规划栽种的,丽叶早上六点钟起床,送女儿上学后,就急急忙忙给两位老人做早饭,侍候着老人吃完饭,就到村布艺加工厂去上班。在布艺加工厂上班,45岁的丽叶仿佛迎来了人生第二青春,丈夫与25岁的大儿子长年在宁夏打工,丽叶也想出去,可是六十多岁的公公婆婆婆没有人侍候,还有16岁上高二的女儿正是念书关键时候,她哪里也去不了。

从小光阴紧困,花钱从来没有宽展过,过门后,花钱有公婆掌管,还要经过丈夫的手,儿女接连出世,日子紧绷紧地过着,眼看就要给儿子娶媳妇了,每年丈夫回家来,说起挣下的钱,一分钱都不敢乱花的,他也知道丽叶缺钱,却总是把钱捏得紧紧的,买个抹脸油、洗发水都要抠抠掐掐的,公公婆婆也不是想不开事理的,可他们一开口都是,攒钱给孙子娶媳妇,我们还等着抱重孙子呢,丽叶手里再没有钱,也不好意思向两位老人张嘴,几年天气里连一双皮鞋都不敢买,花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听说村里要办布艺加工厂,她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的,小时候妈认真地教过她针钱锅上,只是这些年变化太快,一切都是现代化,现在的人连缀一个纽扣都懒得缀了,丽叶不怕做不好活,就怕没销路,就怕这事办着办着就黄了,想不到村上认真,镇政府认真,县上更认真,扶贫干部驻在村里不走,冰天雪地时节还走东家蹿西家地动员留守妇女出来做活,号召集体致富。组织村上愿意做针线活的四十多名妇女到陕西省去学习,丽叶起初没敢说去,怕白花了路费、伙食费对不住县上、镇上,到现场一学,小时候的针线活一下子就拾起来了,村里布艺加工厂办起来,做出的绣花鞋垫、双头虎枕卖成了现钱,今年开春,她第一次领下700多元,给公公买了一个玉石嘴烟锅头,给婆婆买了一面头巾,然后坐上三奔子车去了县城,买了一双大红色的高跟皮鞋,回家来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乘着三月十五亮亮的月亮,用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发给了拴牛,说了句:这是我在村布艺加工厂绣鞋垫挣得钱。他爸,以后别抠了,该吃吃,该喝喝,只要我绣花,再也不愁家里零花钱了。

老四妈

老四妈66岁了,年轻时家里穷,吃够了贫穷的苦,包产到户后与老四大一起苦挣苦做,终于不愁吃穿了,这些年三个儿子都已成家,两个女儿也已出嫁,现在与老四大在大儿子根贵家养老,儿女都孝顺,逢年过节,总是要给老四妈孝敬几个钱,老四妈只在农忙时节帮帮小儿子外,基本上不再操心过日子的事了,闲了就与几个老妯娌坐在涝坝傍边、大柳树下看着眼前飞舞的柳絮片闲传,日子过得自如得很。村里办起了布艺加工厂,小儿媳领头办呢,老四妈听了高兴,看儿媳风风火火地跑动,老四妈见了免不得打听打听,问那一伙做活的媳妇们针钱活怎么样,做出的活能不能卖成钱,听小儿媳说领上人到陕西出去学了一回,还有一半人做下的活不成样子,再怎么教也教不会,老四妈听了,说我会针钱活啊,老四妈娘家是财东家,刚刚6岁时妈妈就打得让她做针捏钱,给老四大的鞋、鞋垫,枕头、烟袋、肚兜都是她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后来嫁给老四大,那时已不时新做这些了,但村里还是时不时有大姑娘出嫁,那些不会做针钱活的或者针线活不好的,就求到老四妈跟前,开始做一两件活是不要工钱的,后来光阴紧困,老四妈才多少要点补尝,也不过是半升麦面、一升黄面,或者几斤洋芋,再不济也是两三个老倭瓜,老四妈的三儿两女能顺利长大,多亏老四妈的针钱活,如今老四妈右手大拇指、食指还留着长久捉针磨出的老茧。只是老四妈从来没有挣过一毛钱的现钱,那时钱紧张,也不兴要钱的。现在儿女们时不时地给她钱,她也全都花在儿孙身上了,老四妈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听儿媳说有些人不会做针钱活,老四妈说,有些女人天生就做不了钱线,只要有心窍,我可以教的,儿媳正头疼这事呢,跑去给支书一说,曹支书眼前一亮, 说让你婆婆教可以,还可以请那些有针钱活手艺的你的娘娘、婶婶、嫂嫂们来做针钱活,你婆婆也能做啊,那可是她们的老基本。

老四妈果然手艺精湛,她不但教,而且亲自上手做,就在她老人家67岁生日时,她当着儿孙们的面说,我一辈子没有挣过一分钱,苦做苦受养活大了三儿两女,想不到老都老了,还能挣回来钱来,这下圆了我在人前头露脸的梦。

麦花

麦花命苦,一辈子都是,村里人都这样说。与丈夫苦做苦受,日子紧困不说,只就生了一个儿子,还是个残疾,不会说话,平时也能做些农活,过几天脾气犯了,胡打胡闹,麦花与丈夫怕伤害了邻里,儿子犯病时,就把娃关起来,闹得紧得时候,还得用铁链子拴起来,丈夫与麦花一样,都心底善良,一辈子挣得钱,全花在给儿子看病上了,终久没有治好儿子的病,就在丈夫刚过60岁生日的第二天,早上起来说头晕得很,麦花忙扶他到炕上,等她叫来村上的医生,丈夫已经走完了阳世间的路,留下哭得眼泪鼻涕的残疾儿子。

村上办起布艺加工厂,她也想去,又怕儿子再出个啥事,做为贫困户,她觉得政府帮助她们家太多了,办底保,办医保,困难救助,年节时的慰问,她觉得有愧得很,再也不愿意麻烦村里乡里了,就想守着残疾儿子,那怕囫囵吃玉米颗颗也行,能活一天就守娃一天,至于自己过去了,也就尽心了,想不到村里首想到的是她,曹支书亲自上门动员,布艺加工厂管理人员,省上、县上扶贫工作人员都来了,说扶贫路上不能落下一户一人,让她把活计拿回家里去做,麦花的眼泪出来了,她说不出感谢的话,她知道最好的感谢就是做好针钱活,小时候家里穷,没有多少针线活让她学,这些年一直做粗农活,一双手粗糙得很,在拿回第一件双头虎枕活的时候,拿起布料就疵啦啦的响,吓得她把布料扔下半天不敢拾起来,多少年没有抹过那怕是最便宜的“棒棒油”了,吃得饭没营养,天天捉的不是锨把就是锄把,手不粗糙才怪呢,想了半晚上,想到了用细砂纸把手指打磨平,每天做活前认真地洗洗手,做完活再洗一遍,然后戴上棉手套,除过做饭,做其他活手套再也不敢摘了。开始不会做布艺活,加工厂就特别安排人员教她,四妈来她家住了整整七天,教她纫针,教她辩色,教她劈线,教她识图,一件成品做成了,麦花出了几身水。有了布艺加工厂的活,麦花就有了新的希望,自己天天不用去上班,只要她手里做着布老虎,她就看到了希望,每天天黑尽了,工厂的妯娌和媳妇子下班了,加工厂里的灯全都熄灭了,她也要面对着加工厂看上一会儿,有布艺加工厂在,麦花分明就看到了残疾儿子的笑脸。

小桃

当外省一名大导演掏出120元钱买下布艺加工厂一双绣花鞋垫时,小桃久悬的心终于放下了,这位导演说,他在西安兵马俑那儿就是掏300元钱还找不见东西,现在的人懒得钉一枚纽扣就是给他一元钱也不愿意做,你们这是真正的纯手工制做,这龙飞凤舞的鞋垫是中国的,也是世界的,那美丽的图案让人们觉得世界是如此美好。

三十岁出头的小桃与丈夫一起在南方打工,经营着自己的一个建材店,收入比村里要好得多,因丈夫意外受伤,她陪丈夫回村养病,就想找点事干,听说村里办起了布艺加工厂,就想自己去能做点什么,先是学绣花,后又做销售,曹支书看她样样活拿得起放得下,又有在南方打工的经验,就不让她走了,还让她带领她的婶婶娘娘嫂嫂们一起做布艺,曹支书详细向她介绍了开办布艺加工厂的事情,镇政府多方考察,县里研究决定,开始是组织本村5名贫困群众注册成立的意在脱贫的农民专业合作社,后来吸纳了本村44名留守妇女加入合作社开展布艺加工,建成扶贫车间,帮扶的省人保财险公司提供了极大的帮助,让全村走共同富裕的道路,摘掉贫困户的贫穷帽子,是国家的一项英明决策,小桃就凭着一股热情接手了工厂管理经营工作,困难当然很多,图案的设计更新,丝线的购买配对,加工人员的按时上下班意识的加强,都要一点点地去培养,特别是精品意识更是时时刻刻要抓在手上,好在小陶的身后有一个强大的后盾,那就是县上一抓到底的决心,就连省妇联的领导都下来调研支持,再多的困难也就算不上什么了,虽然婶婶娘娘嫂嫂们在努力,在改进,布艺活越做越好了,也一直在销售着,但是到底有没有市场,有多大的市场,她还是心里没有底,这位大导演的几句话,终于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最美人间四月天,油菜花开得黄灿灿一片,生活在新农村的人们,正在耕耘着自己那片充满希望的田野,那一片金光闪闪的希望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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