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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的月光/海蓝

 紫雨轩书院2017 2020-09-10

       在我不到六岁那年,母亲又怀孕了。记忆中,她的肚子很大,一只胳臂夹着一叠由破衣烂衫撕成的尿布,每天早早往医院里去,家里  唯一的 闲人就是快六岁的我,被父亲强行派去做了保镖,每天跟在母亲的身后。

        大概并不知道和何时要生,从我家到乡医院不足五百米的路程我们往返走了很多次。记得我极不愿意跟去,每次总是被父亲呵斥着,很委屈地,每天跟在母亲身后。

        那是一条不宽的土路,坑坑洼洼,母亲一颠一颠用力向前,路的两侧有很多农户,他们的院门总是早早的地打开。那院里有男人和女人,男人和女人的目光投过来,像是在看戏。然后是一串串扎耳朵的笑声和大嗓门的吆喝声:“小青,咋还没生?小青,跑快点,别屙路上了,哈哈哈哈……”这时的母亲更加迈力,加快了一歪一斜的脚步。她一只手很长,手指勾在一起,弯在胳膊肘里,一条腿一跛一跛,半身不遂,极不协调。可能因为不时发 作的羊羔疯病 ,母亲的脑子并不灵光,她只会胆怯地 笑笑,不敢抬头,也不会应答。喊的人多了,她更加羞怯,就稍停一下,沙哑着嗓音喊我一声:“中红,跑快。”我脚步更慢了,离母亲更远了,幼小的心灵感受到巨大的羞辱,并且这种感受入心入骨直到今天。

         不明白父亲为什么非要我跟着,听大人说大概我三四岁的时候,救过母亲的命。那次, 母亲在坑塘边洗衣服,羊羔疯病发作一头栽在水里。旁边的我又哭又喊又比画,引来附近染布厂里的工人,把母亲打捞了上来。从此我就成了母亲的跟班。我跟着母亲,她从不与我说话,可能根本不知道与自己的孩子说些什么。只是离得远了,喊一声要我跑快点   

         终于有一天,医生给母亲打了针,我闭上眼睛不敢看,然后把她送到一间屋子里。我在外面等着,从上午到下午,从下午到晚上,在那附近玩泥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不敢乱跑。天快黑的时候,看见了父亲,比我大三岁的姐姐给母亲做了一碗热腾腾的面疙瘩。父亲很喜悦,拿一条破旧的小被包了一个小东西,说是我的小弟弟。

         那是农历的八月,那晚的月光很清冷,也很清亮,象是一盏有了灵性的灯.

父亲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楼紧他新生的儿子,九岁的姐姐搀扶着母亲,我提着给母亲送水的暖瓶跟在后面。那晚的月光是如此的惨淡,照着我们写不尽的坎坷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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