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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家世印象 二、父亲的货郎担 可恶的刀客 父亲十八岁那年，开始独立挑起家庭生活的重担，承担起瞻养我奶奶的义务。家里没有一寸土地，干什么事情呢？给别人扛长工只能自己挣一口饭吃，老母亲怎么办？经过再三考虑，父亲选择了做生意。他东挪西借，筹集了一点本钱，置办了一付货郎担，在县城批发一担食盐和一些针头线脑的小日用品，然后挑到北山区游乡叫卖，用食盐和小日用品换取山区老百姓的鸡蛋，再把鸡蛋挑到城里卖掉，赚点力气钱。货郎担虽然本小利微，但经过几年奋斗，父亲不仅还清了债务，而且慢慢地积累了一些本钱。 父亲23岁那年，与我母亲成婚。1941年10月14日，我出生在高村下沟的一个窑洞内，那时我们家还没有自己的住所，这个窑洞还是借住我的一个远房六爷家的。虽然没有房没有地，但是父亲做了五年小生意，家里还是积累了一些被褥铺盖等日用品，加上父母结婚时外祖父配送的一些嫁妆和我过满月时亲威们送的首饰衣物等等，也算有了一份家产。谁知这份家产已经被刀客们盯上了（我们家乡人称抢劫的土匪为刀客）。就在我三个月大时，快过春节了，父亲用一年劳累所得买回来一些麦子准备过年，又从外地批发回来一些货物，准备春节期间销售。 一天傍晚，天刚刚黑，一伙蒙面人持枪闯入我家。那天母亲带着我去了高村上地的外祖父家，我们家在高村下沟，奶奶出去串门了，家中只有父亲和我家借住的院子的主人我的一位远房六爷两个人，就在刀客闯进院子时，我那位六爷拉着父亲躲到了柴棚里。眼睁睁看着刀客们将自己用血汗换来的东西往外面搬，父亲手握一把镢头，要冲出去与他们拼命，六爷爷紧紧地抱住父亲，不让他出去，并轻轻告诉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这样，刀客们把我家洗劫一空，只剩下土坑上一张草席。 母亲听说家里被抢了，与外祖父一起赶回家，看着空空的箱子和光光的坑席，母亲伤心地坐在空箱子旁边哭起来。外祖父安慰她说：“不要哭了，爹再给你制办一份嫁妆。”后来才知道，这次抢劫是高村下沟与我家比邻而居的一个叫赵铁定的人牵的线，并由他带路实施的抢劫。这个赵铁定还有许多罪恶，解放以后被人民政府镇压了。 地下交通员 我的父亲自小讨饭、逃荒、扛长工，吃尽了人间苦，这次家里又遭人抢劫，数不尽的灾难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年轻轻的他脸上早就布满了邹纹。苦难的生活又将他磨练得不屈不挠，小小的个子却有着惊人的毅力，什么困难也挡不住他奋斗的脚步。遭抢劫以后，过完春节，父亲又整理好货郎担，准备重新干起来。没有本钱了，他又四处借贷，好在鸡蛋换盐的生意不要多少本钱，他很快就筹够了本儿，这一次他把自己串乡叫卖的范围扩大到北山深处，因为越往山里走，做生意的人就越少，鸡蛋的货源就越多，价格也越便宜，每跑一趟的利润就高一点，只是要走更多的山路，要担更多的风险。 就在父亲深入山区，游走四乡的时候，他结识了渑池县共产党地下工作者。父亲利用走乡串户的方便条件，为党的地下组织传递情报，给地下游击队带路，为他们购买必需的物资，完成了党组织交给的许多任务，他成了党组织的一个重要交通员。父亲回忆说，在1947年的一个黑黑的夜晚，党组织的秘密会在一个窑洞内召开，里面点着一盏小油灯，墙壁上挂着鲜红的党旗，几个老党员表情庄重地坐在会场上，支部书记宣布他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带领他举手向党旗宣誓。从此，父亲成了渑池县地下共产党组织的秘密成员，他继续为党的事业工作着。渑池县解放以后，他还当了崇村乡的农会副主席和副乡长。1950年县里筹建供销合作社时，县委考虑他做过生意，动员他去筹建供销社。他说，我一个大字不识的人，怎么能领导好供销合作社呢。父亲没有接受这个任务，他还主动辞掉了副乡长，回家种地了。 土地改革以后，我家分了土地，父亲在外边从事革命工作，那时候是供给制，没有工资，家里的地无人种，我兄弟姊妹九人，经常没有饭吃，一年中有大半年靠糠菜度日，为此母亲经常和父亲吵架。家里的困境和孩子饥饿的面孔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头上，现实的困难使他根本无法安心在外面工作，只好辞掉了公职回家种地。繁重的农活和家务使父亲无法完成党组织交给的工作，以后他又自动退了党。这件事是父亲一生中最大的遗憾，每当讲起这件事，他都流露出一种无限伤神的惋惜。父亲为养大我们一群子女，牺牲了自己的政治生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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