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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开黑白的利刃——那位邪魅的钢琴师

 与天为徒ytwt 2020-09-10

我七年前的旧文,写的蛮好,值得一看~

克罗地亚青年钢琴家马克西姆·姆尔维察(Maksim Mrvica),最早我是在N年前一个姑娘的嘴里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当时她特别动情的告诉我,听到他的钢琴曲会激动的浑身发抖,她说“这种感觉只能跟你分享,只有你能明白”于是我拿起耳机,随着流畅的旋律,调动出了自己200%的感性做情绪共鸣。

她说的对,他的音乐,确实是好东西。

如果各类乐器构成一个音乐的江湖,那钢琴无疑会是武林盟主的地位,优雅,复杂,通晓百家的普适性,成名已久,意蕴深厚。由于其文化起源,这世界上顶尖的钢琴手大多擅长西方古典音乐,其实甚至可以说古典音乐的命脉就是钢琴,若不是有钢琴这种全世界地毯式铺开的乐器存在,以如今信息时代人们的瞬时记忆来说,像什么贝多芬肖邦巴赫莫扎特之类的名字早就被人们遗忘了,而正是托了钢琴和小提琴的福,才有那么多各种肤色的小孩嘟嘟囔囔的离开Dota和Facebook去这个古老的黑盒子跟前敲击什么《G大调协奏曲》之类的鬼东西,没关系,这些孩子们,等他们慢慢长大,终究会明白,比起那些四分钟几个来回的快餐来说,什么是真正有营养的精神盛宴。

而在此之前,古典音乐终究只是如医院中的“氟脲嘧啶”一样只属于特定小圈子之内的东西,在漫长的使手指和审美都逐渐麻木的枯燥练习过程中,总有个别天才灵光一闪,用一些创新的方式来诠释这些纸页泛黄的乐章,然后再因其他因素被某流行音乐公司看中,把这些四五十分钟的鸿篇巨著打个一折掐到四五分钟,再用流行因素一包装,一个大众眼中牛逼的“钢琴王子”就这样诞生了。早年的理查德克莱德曼如此,后来的马克西姆也是如此,2003年他的第一张流行乐专辑《The Piano Player》发行,成名曲《出埃及记》(Exodus)并不是一首钢琴独奏曲而严格来讲只是一个“协奏曲片段”,因为整个曲子下来没几个音是钢琴~编曲配器和同步发行的MV来看全是用流行乐的路数,当然,不管哪个门派的,这音乐确实很炫,很刺激,很好听。

而这个家伙显然不止这点本事,实际上他除了与所有古典出身的乐手一样有着深不可测的基本功以外,本身成长的历程也很有传奇性,1975年地中海亚德里亚海岸的小镇上降生了一个大块头的男婴,九年后他看到了一架钢琴,1990年克罗地亚战争爆发,防空洞里却每天传来不合时宜的钢琴声,那正是来自这个十五岁的少年,那感觉就是——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所以就让我再弹一会吧。而他的音乐,就像接收了弹片的洗礼一样,充满着暴风骤雨一样的爆发力和饱满的空间感,有一种类似摧毁力的力度,这一点,很显然,参照老王子克莱德曼的琴声就知道这种对比多么鲜明,水与火一样的鲜明。在战争的最后一年,他走出防空洞,拿下了首都萨格勒布的音乐奖项,由此也获得了去萨格勒布音乐学院进修的机会,这个钢琴少年奇幻的艺术人生中,虽然没去游轮上漂流,但防空洞+学院派的培训,这样的练级路数也诚然是可遇不可求的,然后,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年纪轻轻的马克西姆就在业界树立了自己独树一帜的风格和地位,与此相比他在通俗音乐上取得的成就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昏暗而略显简陋的舞台上,一个高挑而消瘦的黑衣男人款款的走上来,是的,我知道这家伙有2米07,甚至足够去NBA打内线,但是真看到他本人的时候,还是略微让人惊讶,那是一张典型巴尔干人轮廓分明的脸,俊朗到似乎没有任何瑕疵,表情邪魅而严肃,像一块超大的黑水晶在黑夜中幽暗的闪烁。

他坐下来,没有任何多余的语言,只是礼节性的向台下的观众点了点头,那样子看起来就像中世纪古堡中的伯爵拿起手中的高脚杯微微的举杯示意一样,你看得到他高傲而神秘的嘴角上翘,却猜不到那杯中到底是血液还是红酒。

他的手指轻轻压下去,开启第一声重音,余音未了,半秒的沉静,突然就爆发出暴雨般的旋律!漫天的音符雨点般倾泻而下扑面而来砸向每个人的脸庞,溅起的水花,唤醒灵魂深处的呐喊,说不出的淋漓痛快,闪电傲立当空,雨水甘冽,月光犀利,像君王般昭示天下,我看到黑暗的幻境从他的黑衣上蔓延开来迅速蚕食那些微弱的光亮,直至吞噬掉在场的每个人,人们的脸上没有挣扎的痛苦却挂满极致体验下满溢的快感,我听见雨鸣,琴声和呐喊声混成一种持续而立体的鸣响,而所有的一切就在这个男人清晰的呼吸和心跳声中宁静的沸腾着,蒸腾出的余韵袅袅飘向黑夜的星空中。

第一首,《死之舞》,曲毕。场下静默,半晌,他转过身来,才爆发出由衷的掌声。

接下来的曲子,一首比一首快,快到你根本看不清他的手指,也听不清每个具体的音符。大多数乐曲都是以音符为单位形成旋律,而他的曲子都是以“音符串”为单位的,通常曲子一个乐句也就十几个音符,而他的音乐,十六个音符大概连一个小节都不够。就连专为中国行准备的《黄河组曲》也比正常演奏快了不少,中场休息后,我很期待接下来的《肖邦夜曲》,因为对这种擅长急速的天才来说,慢曲子反倒是真正的难关,如果他能真正的慢下来,那就真的技艺上趋于化境了。然后,我就听到了近乎完美的夜曲。再之后《天国的孩子》,他又飚出了比之前任何曲子更快的极限手速,叹为观止。返场一,《野蜂飞舞》,返场二,《出埃及记》,满足所有人,尽情,尽兴。虽然我更想听的是《澄净之水》(Still Water),但以这样一场震撼的演出来说,是根本不会让人想到遗憾之类的词汇的。

走出会场,回味刚才的表演,他的音乐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意向,全是意向,呼啸而来的意向,每个人都可以把这些意象具体化为自己的任何想象。而同一时代有这种人同在,真的是值得感激的。

音如其人,音乐是唯一不会说谎的语言,我们都看到了,一个精于技艺,忠于自己的人,是可以到达这种高度的。

马克西姆不是一颗流星,不是商业的符号,他会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他有一颗如暴雨般跃动的心脏,属于这个时代的钢琴家里,一定会有他的名字,作为一把深沉的利刃,为所有见证者铭记。

记得那天正好是月全食,其实躲在星球的阴影中和躲在云后又有什么区别呢,不如来听钢琴吧。


视频日记

《与世界的距离》佛罗伦萨 2018-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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