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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约作家】肖秀荣‖父亲的目光

 纪实纵横 2020-09-11

作者简介

肖秀荣,现居住在内蒙古鄂尔多斯杭锦旗。从小喜欢文学。但因家境贫困,初中未毕业就回家务农。曾在《巴彦淖尔晚报》《北方新报》等报刊发表过《丑丑的婚事》《雨夜情深》等数百篇文章。

2018

 纪实纵横

身边故事

父亲的目光

肖秀荣

我不想提及我的父亲,并不是我的父亲不值得我来讲诉,而是一提到父亲两个字,我就很想哭。哭是因为我的不孝,哭是因为我的软弱。我无法忘记,父亲在弥留之际,看我的目光充满了爱怜和无奈,那目光让我至今都浮现在脑海,心如刀绞。

我的父亲像所有的父亲一样,在那个忍饥挨饿的年代,为了嗷嗷待哺的一大窝孩子们,任劳任怨,拼尽全力想尽办法艰难地维持着全家的温饱。那时候,吃大锅饭,挣工分,不允许做小买卖,所以,那点可怜的口粮实在无法维持这一大家子。我家常常是这个月就把下个月的口粮吃完了,为此,欠下了不少的往来账,很多年以后才还清。父亲喜欢打猎,自己还摆弄了一把火药枪,一到农闲的时候,就转出去提一只野兔回来,给我们改善生活。父亲还给人家砌个院墙、盘个炕等等泥水活儿,很多活儿是免费的。我的父亲很少说话,总是沉默寡言,一有空闲,就坐在炕沿上抽旱烟,有时烟叶没有了,父亲就摆弄他的烟锅,说是要有点烟叶就好了。我以为父亲抽的烟叶是树叶,就去杨树底下揽了一些杨树叶回家,放到父亲面前。当父亲明白我的意思之后,嘿嘿嘿地笑着说:“还是闺女亲啊!可这是树叶不是烟叶。”于是,我常常想:烟叶到底长什么样呢?到哪里去弄呢?小时候,我总觉得自己是个非常孝顺的女儿,长大了也会好好孝敬父母的。但是,后来我却成了名符其实的不孝女。

父亲从来没有对儿女显示出多少关爱,最多的时候就是用他那双不大的眼睛默默地注视一会儿。也许,生活的压力够他心力憔悴了,每天想的都是下一顿饭该去哪里弄?没有吃的怎么办?做的一大锅玉米圪塔汤眨眼底朝天,看着狼吞虎咽的儿女,父母亲总是最后才吃,或是吃一点点或是不吃,能填饱肚子就是很不错的生活了。

我清晰地记得,我第一次跟着父亲去前旗,已记不清是坐牛车还是坐的什么去的,反正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我贪婪地望着各种吃食,虽然我知道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过过眼瘾也知足了。我听到了卖冰棍的呼叫声,五分钱一根的冰棍估计父亲会给买的。我扯了扯父亲的衣角,望向呼叫的地方,父亲明白了我的意思,从最贴身的衣服里,掏出来一个小小的布包,里边有几张可怜的纸币和几个硬币,父亲花五分钱给我买了一根冰棍。我津津有味地品尝着冰棍的甜蜜滋味,非常庆幸自己这次远行,能吃到一根冰棍就感到很开心。吃完之后,我摸摸嘴,又把目光望向父亲:“爸爸,我还渴。”父亲无奈地笑着说:“最后一根好不好?咱还得买东西呢。”我点头,于是,我吃到了第二根冰棍。我高兴的真想跳起来,我好幸福啊,弟弟妹妹们都没有得到过这种待遇啊!所以,我记得非常清楚,感觉犹如昨日一样,父亲那慈爱的目光更让我难忘。

因为那时候小,不懂生活的艰难,更不知道父母的苦楚,只知道不饿肚子就行了。后来,当我有了一双儿女之后,我才知道做为父母是多么的不容易。做父母的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好玩的统统给了儿女,哪怕自己受天大的罪,吃再大的苦,都无怨无悔不求回报。当儿女的能做到温柔说话,经常回家看看就很不错了。而我,在成家那时起,我就注定成了一个很不孝的女儿。

我不想去评说别人如何长短,我只能说自己有多么软弱无能。我的性格决定了我的人生,内向、胆小、犹豫不决、患得患失。我曾把我的婚姻当成一块宝石,牢牢地抓在手心里,生怕一不小心就丢了,其实那只是一块经不起摔打的玻璃球。曾经,我把那个冷漠的家当成可以遮风挡雨的小小港湾,拼尽全力想去保护和维持,让幼小的儿女有一个小小的窝可以长大不受伤害。但是,我没有做到,因为我的力量真的太微乎其微了,而且,轮不到我这个弱女人去做主。父母来了,我要看丈夫的脸色,心怀忐忑地给吃点饭,姐妹们来了,我更是提心掉胆……连我自己都非常恨自己这样忍辱负重到底为什么?为什么?最让我悲痛欲绝的就是我的父亲病逝之后,我却无法去守灵祭拜。儿女去上学了,我一个人哭的天昏地暗,狠狠地扇着自己的脸,深深的自责让我极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我怎能忘记,就在前两天,我不顾他的反对,和弟弟从医院接父亲回家,他下命令限我两天之内必须返回,不然就别过了。父亲已经不会说话了,也不能动弾,静静地躺在炕上。我望着父亲不知道该怎样来安慰他,因为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和父亲面对面交流过,此刻,我真的好想对父亲说一声:“老爸,我爱你!”可我却说不出来。父亲看着我,似乎想对我说什么,他伸出一根手指,我猜测着问他:“爸,你想我大姐了是吗?已经打电话了,我大姐已经买了火车票,马上就会回来了,你一定要等她啊!”。父亲又伸出三根手指,我猜他一定不放心三妹,因为三妹去北京做心脏搭桥手术,不知道怎么样了。我说:“爸,老三没事的,你放心好好养病,她们明后天一定会回来的。”父亲安静了,又把目光移到我的脸上,我看出那眼神里充满了怜爱和无奈,他也不放心我这个软弱的女儿,却不知道该如何来解救。我扭过头,默默地流着眼泪……

父亲永远地走了,但他的眼睛是睁着的,怎么柔都闭不上,他有很多的不放心啊!他不放心太过善良的儿女;他不放心略患老年痴呆症的老伴儿……父亲走的很匆忙,以至于什么都没有准备。弟弟找了一位邻居帮忙,开着四轮车头去三十多里外的镇里,我随着一起去请先生置办急用的东西。当时,正是初春,天气非常的寒冷,而我却感觉不到冻。我把一切安排好之后,就准备回家安顿一下再去。但我真的没想到,当丈夫听说我父亲去世了不但无动于衷,还坚决不许我回娘家,只能等出殡的头一天才能去。为了保住这个“军阀”统治的小家,为了儿女,我不敢去。我一个人哭得死去活来,心里一千遍一万遍地呼喊:“爸——对不起——对不起——女儿不孝……”

父亲出殡的头一天,我终于回了娘家。我顾不上听姐妹们的指责、村邻们的笑话,一下子跪倒在父亲灵堂前,悲痛欲绝失声痛哭……多少眼泪也冲不走我的愧疚;多少眼泪洗刷不完我的自私。我只有在父亲跟前放声大哭,哭尽我的委屈、哭碎我的心肺,祈求父亲的原谅。 

对于父亲,我是愧疚的,良心上的谴责让我寝食难安。父亲去世之后,我总是感到莫名其妙的害怕,不敢去父亲住过的屋子,不敢看父亲的照片,总是觉得父亲时时刻刻跟随着我。在父亲一周年的时候,我跪在父亲坟前痛哭流涕,祈求父亲不要让我害怕,不孝女知错了!

多年之后,我经历了很多磨难,在激流险滩中,我练就出了坚强不屈的性格;在复杂多变中,我懂得了如何巧妙应对;在冷暖交替中,我知道了该怎样保护自己。我感到自己不再是以前那个受气的小女人了,因为我在改变自己的不足,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无论过去多少岁月,无论怎样改变,父亲的目光是我永远无法摸去的痛。我好想对父亲说:“爸,下辈子,我还要做你的女儿,一个孝顺的女儿!”

本期编辑:孙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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