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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悠悠】韩湛海‖大西滩上兵之情

 纪实纵横 2020-09-11

作者简介

    韩湛海,1964年12月生于冀中平原,历练于塞北军营,空军中校军衔。退役十几年来,从事军转工作,用绵薄之力,为退役军人鼓与呼。


往事悠悠


大西滩上兵之情




韩湛海



闲来无聊,忆往昔岁月,无它,唯爱好尔。去年写的《金銮殿上兵之魂》,感激我认识的或不认识的、曾经在大青山里战斗生活的战友们的赏读。“军功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另一半的辛酸苦辣也是军营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大西滩是位于呼和浩特市的毕克齐镇以东,察素齐镇以西,大青山的金銮殿山下。

大西滩的东边界,是黑牛沟的出口,这条沟是个季节河,是山洪排泄的通道,洪水下来后,在苏盖营村西的四十一师时的航材股与四站连石桥处,与从苏盖营沟流出的山水汇合,流出大青山。流经鸟尔素村、大旗村,从毕克齐镇西界,流经敕勒川平原,注入黑河。黑河是不知名的一条小河,就连当地人也不知道黑河的存在。因为它平时没有水,只在山洪暴发时才有一点水。从地理上讲,它在土默川上是一条重要的黄河支流。早在南北朝时,我国著名地理学家郦道元所著的《水经注》中即有记载。《水经注》中将大小黑河中的一条称作“芒干水”,一条叫做“武泉水”。

据说黑牛沟现在开发成了旅游区了。黑牛沟是个风景优美仙境。夏天松柏挺拔,溪水潺潺;冬天桦柳赤裸矗立,美的沧桑原始。不记得是那年了,几个军人手提红油漆进山游玩,在一块大石头上写下“小桂林”三个大字。从此人们把黑牛沟称为“小桂林”。这个名字不胫而走,吸引不少周边的游人来这里消遣。

其实,黑牛沟东边的苏盖营沟比它更险、更美。这里由于深、险去的人少,知道的人也少。从苏盖营村往里走,经过原雷达四十四团,往里走两三公里,进入沟的深处,两边是刀削般的悬崖峭壁,头顶一线天,脚下溪水流,鸟鸣鼠跃,回声绕耳。沟底常年有溪水从泉眼流出,汇成小溪,是苏盖营沟水的源头。在夏天阴雨天是不能进沟的,因为两矗立的峭壁,遇有洪水没有人能够躲避的地方。在悬崖上,有一条情报线,通向金銮殿山,通信兵对这条路是再熟悉不过了。越是阴雨天,通信兵们越要去山上巡线,维护线路保持畅通。

大西滩的西边界,是此老山西的朱尔沟。它也是一条自然形成的泄洪沟。黑牛沟、朱尔沟分别从此老山东西两边扇形伸向土默川,与110国道形成一个大大梯形地带,这就是大西滩。

大西滩,就连当地的老百姓也不知道它的名字由来。据当地百姓讲,“大西滩”原来是一块荒无人烟、乱石横飞、草木不长的荒凉之地。我分析,叫做“大西滩”,是因为毕克齐镇之西的缘故吧。而不是因为现在的旗政府所在地察素齐,解放前毕克齐镇比察素齐要繁华的多。

毕克齐,蒙古语是圣书手或抄写手的意思。这个镇子的发展,源于它北七公里金銮殿山下的一座佛教寺庙“喇嘛洞”。喇嘛洞召,始建于明万历年间(1573—1620),由察罕博格达一世活佛主持兴建,清顺治十五年(1658)扩建之。乾隆四十八年(1783),御赐名“广化寺。”喇嘛洞坐落在山谷内银洞山的南坡,由前后两寺组成。前寺有四幢,大殿25间,供奉弥勒佛,殿前悬挂蒙、汉、满、藏四种文字镌刻的乾隆赐予的"广化寺"金字匾额。据说一代活佛察罕博格达一世,云游四方,走到这里,见山上有一洞,背靠大青山最高峰金銮殿山,南望茫茫土默川,黄河似一条白色哈哒飘荡在土默川与鄂尔多斯高原分界处是一个绝佳的修行宝地。于是住了下来,用了十几年时间建起了这座寺庙,修行积善,普度众生。

内蒙古地区,尤其是中部呼包地区是佛教兴盛之地。与喇嘛洞召相距不不远的朱尔沟村还有一个没有重新开发的寺庙,叫朱尔沟召。有一年我专门去查看过朱尔沟召。当时一个村民们放置柴草的仓库,从门缝往里看,雕梁画栋的痕迹还在。毕克齐镇是我最难忘却的地方,镇子的北边不远处两个通信点是我常去工作的点,毕克齐镇也是我人生情感世界中重要的驿站。

大西滩千百年来默默无闻,据当地百姓说,大西滩是一个乱坟岗,在解放前没有人收留的尸骨随便葬于此地,也是历界政府处决犯人的刑场。直到1968年,这里才热闹起来,大量的民工和军人来到这里,一个代号“8281”的工程开工了。后来人们才知道这是建一个军用机场。从此,全国各地的热血青年来到这里,流血流汗,把青春热血洒在了这片热土上。从这里走出不少的将校军人,他们的名字留在历史卷宗里,和人们的茶余饭后的自豪中。但是,他们毕竟是少数的人,成千上万的普通军人来来去去,只有青山与西北风是们的记忆。

这个机场正式战备值班是在1971年,十六年后,我来到这里,成为这里的一个兵,也使这里成为我的第三故乡。那时旅游业还不发达,喇嘛洞还没开放,游人还可以自由出入。喇嘛洞在文革时期遭到破坏,活佛被揪出来,当了毕克齐镇中学的老师。改革开放后,这个活佛又回到寺庙,当起了活佛。当年喇嘛洞还于复建的初始阶段,法事不多,没有几个游人。活佛起到照看寺庙的作用。我和同学周日骑车去参观喇嘛洞。从毕克齐镇向北骑行不远,就是上山的羊肠小道,路还是砂石路,非常难走,上山是推着自行车上去的。进入寺院,简单的大门没有人看管,径直走到洞前,顺着台阶向上爬,据说有120多个台阶,我们好像没费力一口气就爬到洞里,还参观了第一代活佛居住的卧室。这样的待遇恐怕现在游人是不可能享受到了。

《孙子兵法》之《地形篇》云:孙子曰:地形有通者,有挂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险者,有远者。

孙子兵法讲的“通、挂、支、隘、险、远”六种地形,于大西滩来说皆具之。因此,这里在1960年代末,成为守卫京畿的一个重要的军事基地。孙子兵法是几千年来重要的军事著作,大部分军人都懂的一点。后来人们把孙子兵法用于商战上来,也用于日常的人际交往上来。大西滩的地形完全符合孙子兵法讲的六种地形。从军事上来说是绝佳的选择,但是,它的险峻却给驻守这里的军人们造成极其艰苦的生活环境,它的军事地形特点,给驻守这里的军人、军人家属们留下难以忘却的情怀。除日常的战备训练中,军人们谈谈孙子兵法外,军人的家属们在来来往往的探亲历练中,体验着兵法的要义。

孙子兵法云:凡此六者,地之道也;将之至任,不可不察也”。现实生活的无奈、彷徨、苦乐作为普通士兵来说,察又何妨?

“通”者,“我可以往,彼可以来,曰通;通形者,先居高阳,利粮道,以战则利”。

在阴山南麓,土默川北缘已是铁路、公路畅通之地。来往此地不是困难了。但是,继续深入大西滩是另一番景象了。1987年7月,我从察素齐火车站下车,看到一辆解放牌大卡车停在破烂的车站广场上,上去打听才知道这就是部队的班车。每天上午、下午各一趟。一会儿功夫,车上已站满了穿军装的、穿军便装的、穿各色衣服的人。从车站小房子里走出两个没有戴军帽的军人,一个去了驾驶室,启动了汽车,一个爬上卡车,拿出车票开始售票。走到我跟前时,看出我是新来报道的,撕了两张票,说你能报销,两张吧。我掏出1元钱,拿回了两张车票。后来认识了这个售票兵,他是和我同年的老乡,以后乘车再也没有买过票。

从车站广场出来,就是一片农田,玉米、土豆什么的正长势旺盛。穿过农田进入察素齐镇主要的、也是唯一的主街道人民路。这条街的两边,有两幢楼房,一个是旗政府办公楼,一个是人民商场,是镇子上最高的建筑了。当年察素齐镇还没有城市的样子,算是一个比较大的村子。

从人民路上了110国道,两边还是荒废的农田。从察素齐镇出来,向东一直到此老村这段路两边还是没有人烟的荒凉之地,因为是砂石地种不了庄稼,七月份正是庄稼旺盛时期,但是,这里看不到生长的农作物,仅有几簇杂草聚集在一起,抱团求生。大青山前没有任何建筑,也没有杨柳等高大的乔木,偶尔有几棵红柳或半死不活杨柳。大青山上也没有绿色,整个裸露的肌体,让来这里的军人一览其风貌。光秃秃的大青山向过往的军人诉说着千百年来,在这里征战的军人的艰难,古今往来概莫例外。

“挂”者,“可以往,难以返,曰挂;挂形者,敌无备,出而胜之;敌若有备,出而不胜,难以返,不利”。

“挂”形是说来得容易走的难,这里的地形却来去都难。部队原是一个航空兵师的驻地,1985年,邓小平百万大裁军时,师被裁了,整编后剩下一个团的兵力。所以大量营房空了下来。从此老村与110国道口向北就属于部队的营区。从这里开始一直到深山中的苏盖营沟,近十公里的山坡下,都是营房,这些营房绝大部分是在军队整编后废弃的。剩余的大量营房成为临时来队家属的栖身之所。特别是夏天,来这里探亲的干部、志愿兵的爱人、孩子来队成为部队一道风景。部队没有专门的临时来队家属房,于是,这些空闲的营房成为他们的乐园。打扫打扫,搭上几块木板当床,买几个煤油炉,一些碗筷,便是一个家。部队规定临时来队家属每年只能住一个月,最多两个月。有些干部、志愿兵爱人没有工作,结婚后,有了孩子便长期住在部队。于是,部队每年都要组织几次“清理滞留部队家属”的行动。每次行动时,家属们开始了“游击战”的生活。几天换一个地方,在部队废弃的营房住不下去了,就去村里老乡家住几天,躲避一段时间,再回到他们自己找的临时的窝。

当一个军人或亲人从祖国的天南海北来到这里时,来去都是一件难事。出于保密的原因,大部分人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特别是南方来的军属们第一次来都是历尽千难万险。一位军嫂打来电报说要来部队探亲,爱人去车站接站,阴差阳错的没有接到妻子。随后打电报询问为什么不来了。几天后妻子回电报:没找到返回到家勿念。

自然环境恶劣,生活条件也不好。还有部队严明纪律和执政者满足自我意志的作风,给住在这里的军嫂们一种无形的压力。那年来了一个新的领导,坐着车对部队营房看了一圈,十分的生气:“这是什么部队,部队是干什么的,成了养老婆、孩子的地方了!”边说边把嘴里的香烟从左嘴角送到右嘴角,说几句话,再送回左嘴角,如此反复,一个决定产生了:“拆”。

时代的一粒灰,像大山一样压在这些基层的军人军嫂们身上。于是这个废弃营房的“村庄”里鸡犬不宁。滞留部队的连职以下军官、志愿兵的家属们急着了。无处安身的苦难降临一个个小家。家庭矛盾突显了出来。

“结婚时你说你是干部,可以到部队,团团圆圆的过日子,现在倒好,好像做贼一样,今天查检了让我到老乡那躲,明天上级来领导了,又去村子躲,现在躲都不行了,让回家。孩子给你,我明天就回。”女人们说。

“这毕竟是部队呀,不能由着你我,再等几年,转业回去到城市里找个工作,不就是城市人了。”军人们说。

这些话也不知道相互说了多少遍了,说过后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回家一趟也不容易,关键的是把省吃俭用的钱全捐给了铁道部,于心不忍呀。于是在清理期限到来时,公路上有骑自行车的,有抱着小孩的,拖着大包小包的,如逃荒一般,被清理的家属们纷纷离开部队回家的回家,躲藏的躲藏。周围村民们发挥军民鱼水之情,把部分没法回去的收留了下来。村民们都是免费提供住房的,而且,当时村子的小学还无条件的接收军人的孩子上学。毕克齐人民的包容与豁达,让军人们难以忘却。

“支”者,“我出而不利,彼出而不利,曰支;支形者,敌虽利我,我无出也;引而去之,令敌半出而击之利”。

大西滩的地形是典型的“支”形。军人进驻后,想出去一趟,很难,家属亲友来探亲的话,也是困难重重,是一个我出击不利,敌人出击也不利的地方。军民鱼水情,但是,军民关系历来是一个军地双方重视的问题。正因为重视,也是最容易出问题的问题。“敌”“我”双方都出而不利,于是,部队与当地的居民的关系融洽与对立十分突出。从部队营区南出,是杨家堡村、此老村;北进,是深山老林里的乌兰板、再往里是老道沟,西梁村;西出,是朱尔沟、察素齐;东进,是苏盖营村、鸟尔素村、大旗村、毕克齐镇。这里成为军人们业余时光向往的、也是偷偷摸摸经常光顾的地方。部队要求外出学雷锋做好事,必须有组织的进行,更不允许一个人去了。毕克齐的民风纯朴、人民朴实厚道。有一个政委说:“军民关系其实就是军政关系”。部队与当地各级政府关系和谐融洽,几十年来没有发生过军民关系冲突的大事件。在军民关系上,部队的纪律是不允许战士在驻地找对象的。但是,也难免有军民鱼水情的。有一个粗略的统计,不下百名军人在驻地找对象留在了驻地,成为一位内蒙古人。在毕克齐从来没有因为军人娶了当地的女子,占用了当地青年的婚姻资源,由此而发生军民冲突的事件。我在狼牙山当兵时,对于战士与驻地女子谈恋爱是十分严格的,也因为军人们使当地男青年找对象难了,与军人矛盾激烈,还大打出手。有群众冲击部队营区的,也有部队拉动到村子行动的。当地是抗日革命老,村子里现在还保留着组织严密的对外斗争的作风。有情况一声锣响,各个村口就被封锁了。当地百姓有一句名言:“日本鬼子进村都活着出不去,你们几个小兵算什么”。所以,从毕克齐走出去军人往往十分回忆这里的民风纯朴,军人们离开部队多少年以后回部队时,还想去、也敢去这些村庄看一看。

 “隘”者,“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敌;若敌先居之,盈而勿从,不盈而从之”。

在军事上对”隘“形的作战要求,必须先于敌人占领,才能取得主动权,但是,这里的军人们先于“敌”占领了,却没有“敌人”来进攻的,偶尔有“敌”来侦察一下,大多数还是碍于“隘”者而主动撤离,再不来犯。所以这里的军人们找另一半成为一个大事,没有主动来进攻的,自己出击又难。因此,部队干部也好战士也罢,在找对象的问题上条件是宽松的。有事业有较工作的一般是不来进攻的。所以,大部分军人结婚后都会住在部队,陪爱人一起戍守边关。“卢家少妇郁金堂,海燕双栖玳瑁梁”。写出来还像那么回事,现实生活中的军营却是柴米油盐。少有的情俏,更多的是打骂。我连队一个排长的妻子,婚后便随爱人来到部队生活。排级干部的薪金在当时是少得可怜,上有老下有小,生活上自然十分困难。妻子对爱人十分的不满,常常报怨。骂是常态表现,打也是三天两头的事。一般来说军人们在家里受气了,还会受到部队领导的批评:“人家不远千里来和保家卫国,吃苦受累,骂你两句,打你两下那又能怎么了吗?权当体能训练了吧。”有一次看到这位排长鼻青脸肿的,我们看不下去了,找到这位军嫂,严厉批评“你打的不是你丈夫,是一个共和国的中尉军官。”

作为农村来的军人来说,在部队成长为军官是他们祖上的福分了。但是,在部队得到提拔却很难,大部分是在保家卫国中维持着生活。所以像这样的军嫂的怨气也不足为怪了。人往往可以共苦不可以同甘。就是这样的环境和生活,部队里离婚的却寥寥无几。也许是“隘”形影响到了这些驻守边疆的军人军嫂们认知吧,先占领此地,形成了先入为主的思想意识,夫妻共同面对风吹雨打,打打闹闹,在柴米油盐中过着平淡的日子。

“险”者,“险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阳以待敌;若敌先居之,引而去之,勿从也”。

遇到“险”形,如我先敌占领,要占据地势高而向阳的地方阻击敌人;如果敌人已先占领,那就主动撤退,不要进攻它。这一理论对于军人来说是常事,铁打的江山流水的兵。几十年来从这里走出去的军人的数量无可考证。对于战士们来说,服役期到了就离开了。对于军官来说绝大多数是因为 “敌”占领了“险”地,才主动撤退的。毕竟部队是所大学校,对于有志青年来说,是一个实现梦想的地方。险者,莫过于升迁、走留之险。大部分军嫂把青春和一生全部投入到所嫁军人的事业和生活中来。嫁鸡随鸡,即使受到军人的欺凌,受到社会的歧视,还是为军人事业、家庭生活忍辱负重,辛劳一生。部队在“郭徐”时代,风气可想而知。有“识时务”的军人顺应潮流,顺势而为,为自己的事业而付出一切。就有的妻子为了爱人的事业,卖掉心爱的首饰嫁妆。现在还记得一个领导的名言:“什么文件精神?我说的话的打印出来就是文件。”这真不是他吹牛,在山高皇帝远的大山中,基层军官和战士的升迁与走留,就是他的一句话而已。

有一年春节我值班,年三十晚上,随带班首长慰问、检查各值勤哨点。新年的钟声已经敲响,大青山脚下的夜黑的很特别,在大青山的背景下,黑如浓默,吉普车暗淡的灯打出弱弱的白光,像黑夜草原上狼的眼睛,亮却照不远。唯有怒吼的西风,和站在值勤哨位上战士互致节日的问候。我们来到原师修理厂,偌大的厂房里,一间小屋里看守员小刘一个人在灯下给爸妈或是女友写信。土炉子里的火将要熄灭,炉子上面放着没有吃完的年夜饭:馒头、土豆片。看到我们进去后,小刘起身立正,还顺手把信纸扣了过来。我们知道这肯定是一封报平安的信,小刘不会说他一个人在大山脚下,与土炉为伴,我们走后,他肯定会写上领导来看望的他的事。小刘是服役四年的老兵了,也想留下来转志愿兵,但年底他复员了。因为有一面之交,在欢送老兵复员的车站上,我们还握手道别。

“远”者,“远形者,势均,难以挑战,战而不利”。

“远”是这里军人最为现实的事。来自祖国天南地北的,南到海南岛、北到黑吉辽、西到新西兰、东到胡芦岛,几百公里不算近,几千公里不是远,,内蒙古、土默特左旗,这个地名听起来就让人觉得遥不可及望,那个年代出山基本靠走、联系都靠电报写信。当军嫂们给爱人想着这个地名,写信的手就在颤抖,准备行囊的思路就会短路。一年一度的探亲路,是军人军嫂们的痛。江南的军人形象比喻火车的声音说:从家回部队时火车的声音是“痛楚--痛楚--痛楚”,回家时的声音是:“痛苦--痛苦--痛苦”。

部队有部队的特点,最大的特点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休息。因为是空军航空兵,战备不分时候,训练还看天气。所以休息是没有固定时间的。王女士结婚后不知不觉的往返部队也几趟了,在通讯不发达的上世纪,夫妻俩的聚会基本靠“猜”,心有灵犀,夫妻之间基本能够估计着相聚的时刻,这也是夫妻的默契吧。西北的冬天寒冷,天也黑的早。冬天了单位工作不多,单位放假几天,于是王女士回去打点行装,接上儿子,赶上最后一趟去部队的班车。当从此老村的路口下车后,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傍晚了。一个女人抱着小孩子,在荒山野岭边上有些转向,不知道东南西北,虽然很熟悉的路,也找不到通往大山深处的路口。希望碰到一个人或一辆马车牛车的,最好能碰到部队的汽车。这样想着,转动着身体来辨认路的方向。刚才还好好的天气,说变就变了,西北风一阵紧似一阵,让王女士更加看不清方向,怀里的儿子不停地说“妈妈我怕”。其实她比儿子更怕。王女士还不停地把手伸进包裹孩子的衣服里,安慰孩子不怕,有妈妈在。这时她多么希望有一个熟人来。但是,又不敢多想,越想越害怕。听爱人说,不久前,其它部队发生了一个战士在停机坪的机窝里强奸杀人,被枪决的事。又想最好不要碰到人。她望着黑黝的大青山的阴影,愣愣地站了十多分钟,手脚已冻的失去了知觉。繁星下,她看到一条反射着天外光芒的黑亮的路通向山里,于是她向着山里走去。

山坡下的灯光隐约可见了,她知道离营房越来越近了,儿子被衣服裹的严严实实的,好像已睡着了。走近营区,她把儿子向上抱了抱,在顺势向上时,冷风钻进她的胸襟,冷的她颤抖了一下,环抱儿子的双臂麻木多时,直到这时才的了知觉。战士们的宿舍灯还亮着,她知道时间还早,没有到熄灯的时候。走进大门,无名怨恨油然而生,如果此时,孩子他爸出现在眼前,她会把儿子摔给他,骂他个上天入地,然后狠狠地揍他一顿。

正在她怒不可遏的时候,一名战士走过来,惊喜地说道:“嫂子来了,这么冷的天辛苦了。分队长刚刚说要回家了,不知道走了没有?”另一个忙说:“晚饭后司令部才通知明天休息,分队长回去了。” “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面对着狂风大作,天寒地冻,以一个弱女子的身躯,徒步几公里,士气正在高涨,高涨的是希望,是儿子看到爸爸的欢乐,是妻子、女人见到久别的丈夫、男人的热烈,然而,在这个冷落的营区里,被大青山上刮下来寒风吹灭了。孩子还在她怀里藏着头,好像是睡着了。她无奈地回到他的宿,同宿舍的战友抱着被子到另外宿舍休息了。她把孩子叫醒,孩子环顾着空荡荡的宿舍,小声地问:“爸爸呢?”。

韩湛海‖金銮殿上兵之魂





编辑 孙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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