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万荣风物志丨王红英:土鸡

 享道 2020-09-11

请戳:享道商城

土鸡

王红英

我家院子大,奶奶养了十多只鸡,任由它们在院子里的破砖烂瓦里刨刨,土石坷垃里啄啄,圪渣柴火堆里钻钻,嘴不停歇。偶尔拨拉出一蚰蜒,叼起来,飞跑到僻静的墙角,独自享用,吃完后,满足地咯咯咯叫着,又去寻找别的吃食。

散养的鸡,好处是不用记得喂食,奶奶闲下来,想起喂食,抓一把糠,撒在院子空地上,嘴里咕咕咕叫,在砖瓦里的,土石里的,柴火里的鸡们,耳朵尖着呢,听得叫唤,从四面八方来到空地上,抢饭吃。

地上的糠吃完后,奶奶看它们还不走,张开双手,作轰状,嘴里“乌事”一声,鸡们又四散开来,去挖掘地下的美食。

什么事情都有两面,省了鸡食,收回的鸡蛋却也少了许多,有的鸡就比较有责任心,下蛋乖乖地到鸡窝去,有的鸡走到哪下蛋到哪,奶奶得时时注意,听得柴房有鸡咯咯咯叫,赶紧小脚颠过去,果然能收到一颗。第二天,它出去串门,就不知道下到哪里去了。回到家,它咯咯咯地显摆,奶奶指着它骂:“倒灶鬼,再把蛋下(ha)到外头,杀了你吃肉。”鸡不怕奶奶吓唬,不理会她,该咋咋地。

村人为是谁家的蛋,吵得不可开交,气量小的,竟失了和睦,臭(绝交)了许多年。

那时的鸡蛋是很珍贵的,全家的营养都在蛋上,少一颗,心疼呢。这些蛋除了吃,还要挑些大的孵鸡仔,把蛋放母鸡产窝内,母鸡坐上去,除了吃饭,一动不动,孵出的鸡仔跟在母鸡后面,吱吱吱地叫,母鸡张开翅膀,为鸡仔护着强光。不时捡点自己孩子,哪个玩耍走远了,咕咕叫着,让它回来,哪个调皮捣蛋了,会用嘴轻轻啄一下。这时的它,温柔平和极了。可感觉到有危险来临,它就会变了性情,支棱起全身羽毛,嘴里咕咕咕的,警告对方,别靠近自己的孩子,我们有时会逗它,故意抱走一个鸡仔,它追着我们跑,直到我们放下手里的鸡仔,才会饶了我们。做母亲的,都会这样吧,再温顺的女子,做了母亲,孩子,就成了一切。

母鸡下蛋,还是比较安份守己的,不大挑事,公鸡就不一样了,一言不合,不管场所,就开始争斗。两只鸡咯咯咯叫着,面向对方,头一低,再扑闪着翅膀,高高跳起来,狠狠地啄对方的冠,落到地上,又重复一样的动作,再次高高跳起来,跳得高的占了先机,跳得低了,就失了一局,它们羽毛炸开,鸡冠充血,身体灵活,像一对啄击手,瞄准目标,狠,准,稳扑向对方,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这时有人看到,吆喝一声,它们马上分开,无事般各自行动。如果没人喝叱,就要一分高下,直到其中一鸡自己认输,转身跑掉,这场斗鸡才会落下帷幕。

过年时,村人会以斗鸡为赌,画个圈场,那些鸡与家鸡可不一样,经过训练,专业斗鸡,算是擂台赛了,有的人第一天输了,垂头丧气回到家,可第二天聊到昨天的斗鸡,又眉飞色舞地描述过程。

一帮小孩子,看完斗鸡,第二天在巷里念歌谣:

公鸡公鸡斗斗,

茅得(厕所)墙上是你舅舅;

公鸡公鸡打打,

茅得墙上是你贾贾(姐姐)。

念完相互指着有贾贾(姐姐)的人笑。有贾贾的人也指着别人,说没有贾贾可有舅舅。

大家图得是个热闹。过完年,像是被谁“乌事”一声,大家各自去刨食,再要热闹,得下一个年头了。

养了鸡的人家,会为鸡垒个窝,一般是两层,上面一层铺了麦麸,是给鸡下蛋的产房,下面比较宽大,是让鸡晚上睡觉的地方。牛羊归栏,鸡鸭归埘,到了晚上,大部分鸡都进了鸡窝,有的鸡不愿意进去,一飞,飞到低矮枝上,爪子紧紧扣住枝条,也能睡一晚上,我怕它们掉下来,半夜起来,拿起手电照向它们,它们咕咕叫一声,没有一个掉下树来。第二天一早,公鸡打鸣,狗叫,人起,开始一天的劳作。

后来读到陶渊明的《归园田居》,其中的“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巅”,让我回忆起恬淡的乡村生活,怀念起那些简单,朴实的日子。离开乡村已经多年,在城市工作居住,深陷复杂的人际关系,看惯了在利益面前的勾心斗角,让我感觉心累。才理解陶先生不愿意做官,要回家过田园生活的想法,这种日子,才是人应该过的最美好的生活。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