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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风物志|张玉虎:爬叉•耙地牛牛•荞麦翅•屎巴牛、龙虱子

 享道 2020-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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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叉·耙地牛牛·荞麦翅·屎巴牛、龙虱子

张玉虎

爬叉 

现在人们的居住条件好了,室内的地面平整干燥,昆虫们无法侵入亦不宜生存。过去,人们住的土木结构建筑,地面也是土的,潮湿疏漏,为各种昆虫创造了良好的生存环境,于是,它们便不请自入,与人共生。爬叉便是其中的一种。

太原城南小店一带的方言,“爬”读(bā),“叉”读(sā)。这种昆虫只所以叫作爬叉,可能是因为它是一种爬虫,而形状又象人们挑柴草用的“叉子”吧。

爬叉身体扁扁的,有一寸多长,两边长着数也数不清的细长的腿,象一丛乱蓬蓬的头发,爬行的速度非常快。它经常会爬到墙上、炕上、箱柜上,甚至爬到人的身上。它虽然样子看来非常碜人,但却不会咬人,蜇人。小时候见家里有了蜈蚣和蚰蜒等毒虫我们往死打,母亲并不阻拦,还说一些“蛇蝎蜈蚣,打死放心”这样的话。但见到爬叉我们要往死打时,母亲却拦住不让,说爬叉是“爷爷”(神仙)的马儿,家里有爬叉出现,说明有神明在家里护佑着家人,打死爬叉是会惹下“爷爷”们的。那这个“爷爷”是谁呢?后来我又听人说,爬叉又叫作“钱串子”,是财神爷赵公明的坐骑。哦,怪不得呢,即然是财神爷的坐骑,那爬叉在,就说明财神爷也在,谁家舍得把财神爷撵上走了呢,谁家又敢打死财神爷的坐骑,惹财神爷发怒呢?原来,爬叉是小店一带农民们心目中的吉祥物和保护神。由于爬叉没有咬人蜇人的记录,再加上母亲他们一代的传教,后来我就对爬叉有了一些好感,觉得它不再那么碜人,任它在家里乱爬乱窜也不去干扰它,有时爬在自己的身上衣服上,甚至手上脸上也不怕了。

动了写这篇小文的意念之后,我到电脑上综合搜索了一下,才知道我们小店方言中所说的爬叉,其正式名称应该是叫作蚰蜒,由于它长有15对细长的足,看上去乱蓬蓬地,有的地方叫它乱头发,又由于它外形长得象鞋,有的地方叫它草鞋虫。网上还介绍说“它的头部后面有一个环节,有一对钩状颚足,颚足末端成爪状,爪的顶端有毒腺开口,能分泌出毒液,触及人的皮肤后即可致局部疱疹,令人刺痛难受”。啊,可爱的爬叉,“爷爷”们的坐骑,原来也是毒虫呀,幸好它的“武器”没有在我的身上施展过。

经查,我们所说的蚰蜒,也叫作蚰蜒,是蚰蜒一族的又一个亚种。世间万物,品类繁多。

耙地牛牛 

过去,在人们的院落里和住房内外经常出现的节虫有许多种,其中大概要数蝎子和蜈蚣最为厉害了,村里人过去说的“五毒”中就有它们二位。

蝎子厉害,地球人都知道,过去住土坯房子的农村人更知道,墙缝里或坑蓆下往往会有蝎子潜藏,一不小心招惹上它,它就会撩起尾巴来蜇你一下,这个“蜇”字,可能就是先人们专门为蝎子而创造的。蝎子蜇一下那可真叫厉害,那火烧火燎无法忍受的疼,那百爪搔心难以名状的痒,叫人痛不欲生。村人的顺口溜《四大毒》就将蝎子归入其中:“云里的日头洞里的风,蝎子的尾巴后妈的心”。对于毒蝎子,那是人人见了必欲除之而后快,没有人心疼它,没有人怜悯它,在屋内的墙角旮旯见到蝎子,用手捉不行,脚踩不好,农家妇女也有自己对付蝎子的利器,那就是常不离手的剪刀:款款地凑到跟前,把剪子的刃口张开对准蝎子猛地一夹,手重点儿,蝎子便被剪为两段,手轻点儿,能把蝎子囫囵夹起来扔到院里喂了鸡儿。过去村里过年贴窗花时,就有女子用剪刀夹蝎子的图案,那绝对是来自生活。蝎子这东西,可能因为它的毒性太大,可能因为它是节虫之王知名度太高吧,各地的方言中都叫蝎子,没有听到过其他的称呼。

与蝎子并列的蜈蚣在各地的别名可就多了,有天龙、天虫、百足虫、千足虫、千条腿、钱串子等等,蜈蚣虽然也位列“五毒”之中,虽然有蜈蚣专咬蛇,蜈蚣比蛇还厉害毒辣的传说,但在现实生活中,很少听到有人被蜈蚣咬了的事情。因此,人们对蜈蚣远不象对蛇和蝎子那么十分的恐惧。我小的时候,村里的小孩子们没有什么好玩儿的,到了热天就捉各种昆虫玩耍,身居“五毒”的蜈蚣当然也难逃我们的手掌,蜈蚣的尾部并列长着两根坚硬的角刺,捉住蜈蚣以后,我们就掐上二寸长的一截高粱杆的穰子,把蜈蚣的尾刺扎在上面,放开以后,蜈蚣就拖上那一截高粱杆穰子在院里来回竄起来,就像牲口拉上耙儿在田里耙地一样。我们的这一种玩法,是从比我们大的孩子们那里学来的,而比我们大的孩子们也是从比他们大的孩子们那里学来的……耙地牛牛这个名称,我们也是从比我们大的孩子们嘴里听来的,比我们大的孩子们也是从比他们大的孩子们嘴里听来的。“耙地牛牛”这个名称,绝对不是我们一些小屁孩的发明,而是我们小店方言区的人们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来的。

好长时间里,我一直把蜈蚣叫作耙地牛牛,后来才知道是耙地牛牛叫作蜈蚣的。

荞麦翅

蝗虫是农田里蚂蚱一族中的“大户”,但小店地区农村的方言中却没有蝗虫一词,而是据其形状和色泽分别另有称谓。在农田中为害庄稼的蝗虫有两种,一种是全身绿色,非常漂亮的,小店农村的方言叫作“虎头”,虎头比较稀少;另一种是土色色的,身上有零星的暗斑,村人则叫作“荞麦翅”,在田野中能见到的蝗虫,大部分是荞麦翅。记忆中我们这一带没有发生过大面积的蝗灾,对蝗虫不是那么的恐怖和记恨,还觉得它们非常可爱好玩。特别是那种绿色的虎头更为漂亮,能逮住一个捉在手里把玩,觉得很有意思。虎头和荞麦翅都是能飞翔的昆虫,想捉住并不是非常容易。见到它们后在田野的草丛中紧追不舍,摸爬滾打猫扑鼠跳也很难得手。无奈之下,我们也会施用一些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学来的“巧办法”和“法术”来降服它们:其一是见到有荞麦翅飞来时,一边使劲地拍巴掌,一边大声地念一首专门的歌谣:“荞麦翅荞麦翅打梆来,打得老子手里来!”其二是见到有荞麦翅飞过来时,把脚上穿着的小鞋脱下来,照着它扔过去,据说如果扔得准,荞麦翅就会钻到鞋钵子里掉下来束手就擒。不要说,用这两种方法时,荞麦翅们都会有所反应:听到我们用劲拍手时,它往往会向发声的方向飞来并振动翅膀发出沙沙的声音;见到我们扔起的鞋子时,也会跟着鞋子飞一小段距离。但真正地飞到手里钻到鞋里的事情却是一次也没有遇到过。

虎头荞麦翅信再机灵再难逮,但架不住它们群体很大,数量很多,在野外随处可见,还有就是我们农家孩子闲得没事干,专门对付它们,一天下来,还是多有斩获的。捉下那种漂亮的绿虎头,就用一根棉线绑住它的腰,让它绕着圈儿飞,而那种灰不邋遢的荞麦翅呢,就用一根狗尾巴草串起来拿回去喂猫儿或者喂鸡儿,各种蚂蚱都是猫儿和鸡儿们最喜欢的好食子。

小店区一带的农民们形容人吝啬、小气时,爱用一个“绿”字,往往用“黢绿”、“绿壳”、“绿眉油”等词来褒贬。“虎头”这种蚂蚱蚱由于绿得鲜艳,绿得可爱,便也无辜地替那些小气鬼们背了黑锅,人们形容某人小气,有时也说“那家伙可是个绿虎头”。

屎巴牛、龙虱子

汉语的方言不光在语音上有明显的地域特色,在词汇上也有明显的地方特点,而且方言的词汇还有城乡之别,行业之分。在太原南郊地区的农村方言中,对各种昆虫的称谓就非常有野趣,而用这些昆虫的形象或特点来辟人喻事,就更让人回味无穷了。

在太原南郊地面的农民口中,有这样两句熟语,一句是“屎巴牛当成龙虱子”,一句是“虱巴牛笑话臭剢子”。这两句话讽喻两种现象,涉及三种昆虫。

先说第一句。“屎巴牛”,学名为蜣螂,以汉语普通话的标准“俗称”也应叫作“屎壳郎”。但太原农民的咀笨,圪挽不了那么复杂深奥的词儿,还是“屎巴牛”或“屎巴牛儿”说得顺口,听得入法。屎巴牛以动物的粪便为食,多在牛棚马圈里活动,一天价滚着个牛粪蛋蛋东来西往,自得其乐,叫人看来很不“文明”,很不“高雅”。虽然被科学家们美誉为“自然界的清道夫”,但却因吃屎的天性,被普通百姓视为昆虫里的最卑贱者。村里人笑话低水平的篮球赛时,往往用“屎巴牛儿滚蛋蛋”来形容。“龙虱子”呢,则是学名为“天牛”的一种昆虫,天牛细长的身体有小孩子们的指头大小,身体黑色,上有白色的斑点,长有两条长长的触角,活动在高高的树上,样子非常高贵,怪不得农民们尊称它为“龙虱子”。龙虱子是植食性昆虫,是人类林业生产和作物栽培方面的主要害虫之一。尽管“屎巴牛”是益虫,“龙虱子”是害虫,但农村人情感的天平还是倾向于“龙虱子”这边,认为龙虱子带一个“龙”字而高贵,而屎巴牛则因粘一个“屎”字而低贱。于是人们就把长相俊朗聪明伶俐日后看好的孩子喻为“龙虱子”,而把那些歪瓜裂枣楞眉腥眼看不下个出息的娃娃喻为“屎巴牛”。如果那个大人对自己不太出色的娃娃不但护短,还要在人前夸显得话,人们就会卑薄地说“屎巴牛当成龙虱子”了。

臭剢子,则是一种学名为椿象的昆虫,也是一种甲虫,普通话里的俗称叫作臭屁虫。这种昆虫多生长于树上和茴香等作物上,当人们一捋动着它时,它出于自卫,就会排泄出一种非常难闻的臭味,人们对它也是十分讨厌。“屎巴牛笑话臭剢子”这句方言熟语,相当于文言文的“五十步笑百步”,是针贬那种“自家抓得两手屎,还要笑话别人屁眼没啦擦干净”的人。乡村里与此意思相近结构类同的短语还有“黑老鸹(乌鸦)笑话鸦鹊子(喜鹊)白毛少”、“石鸡儿笑话鹌鹑没尾巴”等,这些句子都出自农民之口,句中的每一个物象都出自田间野外。如果是城里人或者外地人嘲讽同一现象,恐怕就会是别一种风味了吧。这样的语言,应该就是有农村特色的太原方言。

“尸”字里面一个“豕”的“du”字怎么也打不出来,只好用一个同意字代替。怪了,本来应该是一个常用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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