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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江堰风物志丨黄春红:自行车

 享道 2020-09-11

自行车

黄春红

洋马车叮叮当,中间坐个死瘟丧……

这句童谣不是空穴来风,是来自解放初期,我们麻溪流传着的一个耸人听闻的故事。

修成阿公路那会儿,一个工人不慎被飞石打掉半个脑壳。尸体就停放在路边的茅棚里。

那天晚上,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泥巴公路上。一个喝醉酒的汉子骑着洋马车经过茅棚,想进去睡一觉。哪知,发现了一个血肉模糊且只有半边脑壳的人躺在眼前。转身冲出茅棚,一翘就翻上了自己的洋马车。他使劲蹬、使劲蹬,洋马车圈呼呼转,呼呼转。

结果他在恐吓中,他忘记把车架子边上的弹簧蹬开了,圈在转动,车却没动,后来累死在他心爱的洋马车上。

后来大家都把洋马车叫成自行车。七十年代中期,自行车依然是十分稀少的奢侈物。公路上铺上石子后,偶尔看见马路上有骑自行车的,我和小伙伴都眼气的不得了,会追出好长一段路。有些顽皮的男孩会边跑边叫:“自行车滚滚圆,中间坐个活洋盘。”

但有时看见迎亲的自行车队伍,新郎车笼头上戴着大红花,身后带着穿大红棉袄的新娘,喜气洋洋地在马路上飞驰,小伙伴们都不追,也不敢喊。听大人们说过,结婚是喜事,不能乱说不吉利的话。

记得十多岁那年,学自行车成风,而我家穷,买不起,而学自行车的愿望却是如饥似渴。有次放学回家,看到麻溪河边有一辆永久加重自行车。车上绑着两个竹框,一看就知道是坝头的人(都江堰中心、石羊、玉堂)上麻溪来找炭停放的。

看到自行车,学车的欲望像一团火苗从胸口往上窜。一双小眼睛盯着自行车一动不动。忽然,眼珠子一转,灵机一动。

回家把我家的块子炭捡满,嗨着,嗨着地背到河边倒进框框里。捡炭的伯伯看看我,又看看框框,遂把框框卸下:“拿去骑吧,小心点,别摔着了。”

我仰着头,手抬高,抓住笼头把车推到学校操场上,那种开心不言而喻。这时帅妹、嘎子、八妹、四妹全都赶来了。

她们帮忙拖住后架,我把弹簧蹬开,她们一拖,轮胎就落地了。两个人在前面扶着车笼头,两个人在后面扶住后架,我右脚伸到杠子右边的脚踏,自己不用踩就被她们推着转S圈。

这时找炭伯伯走了过来,他两鬓斑白,胡子拉渣,裤脚湿淋淋的。他扶着车笼头说,你们这样一前一后地扶着,她永远学不会。两眼要平视前方,莫盯着笼头,车倒向哪边,笼头就朝哪边偏。

嘿,我试着这个方法,还真管用。几圈下来就犟巴巴的能骑大圆圈了,跟着的人时而扶一下,时而松手,其余的人跟着车子跑。谁也不叫苦,谁也不喊累,大家玩呀、乐呀……忘记了时间,直到太阳落山,找炭伯伯要回家了,才意犹未尽地背起小背篼回家。到家时,在背篼里发现了两元钱。

几年过后,柏油马路铺好了,在都江机械厂上班的姐夫,买回来一辆26圈的跑车。啥叫跑车?就是全链合的那种。看着擦得油光呈亮的跑车,又骑不到,姐夫锁住的。

有次他家点玉麦,我去帮忙做饭,把灶洞里填满煤,肉煮下锅。忽然看见姐夫的跑车停在堂屋,没锁。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骑着就跑,一口气就骑到都江堰鱼嘴。

鱼嘴是风景区,游人如织,一对年轻人手挽手地从坡下往上走,我慌了,忘记按铃铛,急中生智地大喊:“黄师傅来啦,快让开。”那对情侣一闪,我的车簌地从他们身边擦过去。

慌忙刹住车,心有余悸地捂住此起彼伏的胸口站立好一阵,才把车头调转往回骑。到猴子坡,就离大姐家不远了。下坡时,自我感觉很拉风,简直酷毙了。捂着笼头脚不用踩就哗啦啦跑,呼呼风声从耳边吹过,路两旁的树木刷刷往后移。

突然自行车前轮扎到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车头一偏,“乒乓”一声,连人带车狠狠的摔在柏油路面上,人甩离自行车一丈余长。这一摔,膝盖破了,流血了,车子笼头也偏了。

我咬着牙,皱着眉,心理暗骂了一句:自己怎么这么蠢啊。都学会几年了,还摔跤。我把车子扶起来,伤口钻心地疼。

车不能骑了,咋办?再不赶紧回去,锅里煮肉的水就烧干了。我满脸通红,汗珠直往下滴。就在这时,道班房的人走过来,帮我把车笼头扳正。我顾不得疼,顾不得流血,说了声谢谢就忍着剧痛再次骑上去,拼命地一口气骑到大姐家门口。

大姐家灶房里余烟缭绕,门口扔了一块烧焦的肉,我知道自己闯祸了,放下自行车一翘一跛就开逃。大姐一把将我拽住,刚想囨制几句,一看到我脚上的血。怒气全消,急忙扯来布条,搓揉些艾草粉给我包上。边包边说:“以后你还敢不敢偷自行车骑了。”

从那以后,我很长时间都没去过大姐家,怕自己控制不住又偷车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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