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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乡风物志|蒋平:黑狗

 享道 2020-09-11

黑狗

蒋平

家里养的狗吃了狐的(狐狸)药给炸死了。爹问人要小狗,叔伯哥哥听说了,直接把他家怀了狗娃的四眼狗牵了过来。

刚来到家里的狗还不习惯,总想跑回去。可每每跑回去,就又被送了过来。叔伯哥哥说,拴上哇,眼瞧着快生了,可不敢叫它再跑回来了。要不我还得给你家往回送了。

爹赶忙去镇上买了根明晃晃的铁链子,把四眼狗栓在了大门口旁梨树上。

很快,家里就多了一窝小狗,五只,都肉嘟嘟的。小狗狗们一个个都能吃,四眼狗迅速瘦了下来,几乎快皮包骨头了。爹着急了,放开了它,趁它出去溜达,把除了黑狗之外的其他几个都抱走了。

丟了狗娃儿的四眼狗郁郁寡欢,越发不思饮食,不久竟然离家出走,不知所踪。爹只好每天给小狗熬米汤喝。

黑狗甜欢,长得肉乎乎的,又好看,一双眼睛明滴溜溜的,一看就精明。爹怕它冷,在狗窝里垫了厚厚的麦秸。不料,却因此瘸了腿。有人说,是狗窝太热了,才把腿坏了。它看起来一瘸一拐的,可一有生人,就“呼—呼—呼”叫着要扑上去。爹怕咬着人,就把它栓梨树上了。黑狗想挣脱铁链子,就绕梨树跑,可只能跑半圈。再跑,被狗窝挡住了去路,也会被铁链子给揪回来。它没办法,就呆呆地蹲在窝门口,那小模样,真叫人心疼。

老拴着也不是办法,只好解开铁链子。黑狗就在院子里撒欢儿地跑,顽皮地追着鸡。一边追一边还“吱吱呜呜”叫,一院子的鸡也到处乱飞,“咕蛋—咕蛋”地乱叫,惊慌失措地飞到杏树上,围墙上。鸡上了树,它蹲在树下,仰着头等着,嘴里还“呼—呼”叫着,做出随时扑杀的姿势。

娘在家里看到院子里鸡飞狗跳,急急慌慌跑到院子里,没几下就逮住了狗,把它栓到了树上。又逮一只鸡来,抓着鸡翅膀提溜着鸡快步去了黑狗跟前,把鸡凑到它嘴跟前,呵斥道,黑狗,黑狗,你不是想吃鸡了,给你吃,给你吃。一边说,一边还打了它几个嘴巴。黑狗看到娘愤怒的样子,竟羞惭地低下头去,灰溜溜地缩进了窝里。之后,它偶尔再被放出来,看到鸡在院子里悠闲地踱步,竟远远地绕着走了。

娘说,狗最通人性,它知道不能吓唬鸡儿。

黑狗长大了,有时会跟着娘去上水井担水。

前些年,水井里的水奇缺,担水时需要踩着水井四壁上的小圪台台下到井里去舀水。它就耐心地卧在井台边等待。后来有一天,娘下到井里时,见水太少了,就把水桶放到水眼底下等水,自己靠住水井壁蹲下歇着。黑狗在井台上急了,围着井台左突右跑,焦急地转着圈儿,又探头往水井里看去,似乎想找出个下到井里的方法来,一边还含混不清地吼叫着,声音里带着哭腔。娘听到上面传来的焦急的嘶叫声,忙叫道:黑狗,黑狗,我好好的。它才安静下来。

从井里上来,狗一下子就叼住娘的裤腿,整个儿身子都靠过来,又吱吱呜呜叫着。娘感慨说,黑狗呀黑狗,看把你急的,我要是真跌倒了,你可得去叫人了啊,不能光在井的边边上圪转。它看看娘,又在腿上蹭了蹭,似乎听懂了。

黑狗渐渐地仿佛成了家里的一个人。每次喊它:黑狗,回来!它就摇着尾巴一瘸一拐地小跑着回来了。黑狗,去门口看住。它就赶紧跑到大门口卧下。有时,邻居的鸡过来觅食,它就“汪汪汪”叫着,把鸡吓跑;羊跑过来,也马上撵出去。那架势简直就是一个勇士,这时候的狗狗,腿似乎也不瘸了,声音里还透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慢慢地,家里做狗食时会给它煮点南瓜、红薯。有时买了肉,就把皮切成小块喂给它。

我的小外甥每次回来,也抢着去喂。他很想叫黑狗像城里的狗一样也学会作揖,扭屁股。可它始终没有学会。

小外甥说,姥爷,姥爷,换个吧。这个太笨了。

爹就说,姥爷养黑狗是叫它看门。

小外甥就撅着嘴不高兴了。爹就去哄他,也告诉他狗还是要有狗样,该看门就得看门。

黑狗年龄大了,走路也不稳了,娘说,它大概相当于八九十岁了。

春天该换毛的时候,黑狗身上的毛也轻易蜕不下来了。它步履蹒跚,在院子里慢腾腾地走着,走一步忘一步的,有时就索性懒洋洋地躺在院子中心,你叫它,它也懒得起来。不过,娘还是把它当成宝贝看。爹想卖了换个小狗,娘不同意。总是说,叫它就慢慢老了哇。

黑狗死了,家里人难过了好久。我每次回到家,总想看看大门口梨树下,狗窝还在,可它已不在了。

关  于  作  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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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平,武乡人,爱好读书写字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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