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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啼一声悲

 素笛轩 2020-09-11

鸣实相应

清晨缓步山林之间,驻听啾啾鸟鸣不失为一大乐事,但除非你有足够耐心且目光敏锐,否则大多数鸣禽对你只是背景音乐而已。在野外撞见占枝高啼的杜鹃鸟就非常不易,尽管它身形肥大,但颇善掩藏且毛色晦暗,在人前一掠而过根本无从辨识。民间似乎更习惯叫它布谷鸟,但实际上两者稍有区别,分类学上布谷鸟应该叫大杜鹃,和普通杜鹃稍有区别,两者胸前都带有横纹黑斑,普通杜鹃条纹相对较粗。

由于分布广泛,各地对于杜鹃的称呼少说也有三十余种,一个字的诸如鴩(dié)、鵊(jiá),两个字带鸟旁的有鴶鵴(jiá jú)、鷶鳺(mǎi guī)、鷤鴂(tí jué)等,多是仅停留在字典中的生僻字。即便是同一叫法也有不同写法,以讹传讹都得以保留,有些叫法颇为生动,有些则颇为费解。比如说谢豹这一别名,传说是有一谢姓女子对来家做客的某帅哥芳心暗许,结果帅哥突然听到树上杜鹃啼叫,心神不宁,匆匆告辞,女子恨死了搅局的杜鹃,觉得其声音凄如豹鸣,从此杜鹃落下了个谢豹的雅号。

胸前的虎纹是大多数杜鹃区别于斑鸠和鸽子的重要特征。

可怜之身

关于杜鹃的种种典故,最为著名的莫过于子规啼血这一段令人心碎的传说了:相传古蜀国君望帝器重宰相鳖灵,晚年禅位于他,自己隐居西山,不想鳖灵登位后倒行逆施,惹得天怒人怨。望帝十分后悔,但面对大权在手的鳖灵又无可奈何,郁郁寡欢终至于含恨而亡,死后化为杜鹃飞入国都,声声叫着“民贵、民贵”。而《蜀本草纪》等书上的说法却与之大相径庭:望帝与鳖灵之妻私通,后来事情败露,只能仓皇逊位逃亡。事实真相到底如何,或许永远不得而知,总之伤心欲绝的杜鹃从此嘴里一直念叨着“不如归去”(形势不妙,赶紧开溜)。

更为凄惨的是,落难的望帝内心愁闷,常年咯血,化为杜鹃之后依然沉疴不愈,一边悲啼一边呕血不止。那么血都吐到哪里去了呢?当然是染红了草木——初夏时节江河两岸丛生的片片丹霞开得煞是炽烈,人们便将其命名为杜鹃花,又给了个更生动的名字叫映山红。李时珍倒是知道杜鹃本身是“赤口”,但大多数中国人直到民国以后,依然以为杜鹃‘血渍草木’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据说认真的日本人在夜间捕到过撞墙而死的杜鹃,确实看到有满嘴含血的状态,但这些也只是意外情况所致。

山踯躅花瓣上的点点红斑,据说就是杜鹃口中吐出的鲜血。

可恨之处

但杜鹃并不总是悲情的化身,它有一桩劣行始终引人痛恨——本身不筑巢,将鸟卵产于别鸟巢中,完全推卸掉了抚育幼雏的责任。小雏鹃自然生下来就不是好东西,破壳之后将其它鸟蛋或雏鸟推出巢外,自此独享养母的哺育,吃得身肥体壮仍在不断索取,直至羽毛丰满后扬翅而去。母鹃寄养亲子的方式据说有两种,一是趁着其它母鸟外出觅食之机下手,二是扮作猛禽在天空盘旋,吓走母鸟后蹲到巢中堂而皇之地产卵。

此类恶行不但骗过了其它鸟类,甚至古人都被蒙蔽,少昊氏以鸟名官,杜鹃居然以‘道德楷模’身份忝列其中——鸤鸠氏司空也。给予该荣誉的理由是:鸤鸠平均,故为司空,《诗传》上进一步解释说“朝从上下,暮从下上,均平如一”。真是有眼无珠,这明明是雏鸟拼命用戕害养母各个亲子犯罪过程好不?哪里是什么平均!后世还留下了一个“鸤鸠一视”的成语,用以表彰继母对亲生和非亲生子女一视同仁,但这分明是受害的母鸟无知而默默的付出啊!

贪得无厌的小杜鹃是个标准的啃老族,而且啃的还是别家的老。

伤羽襄农

据粗略统计,每年被小杜鹃杀死的其他雏鸟大约在百余左右,可谓是血债累累,故而自古以来杜鹃被看做害鸟之一。但从农林角度来说,杜鹃本身又啄食其他鸟类望而却步的各类毛虫,使得大量以树木枝叶为生的害虫没有机会繁育后代,于人又可谓功莫大焉。人们喜欢在春季的田野中看到杜鹃,聆听它们短促清脆的催耕之声:布谷、布谷、布谷~~~~。有趣的是在大多数欧洲语言中,对于杜鹃鸟的称呼,也正是来自于对其叫声的模拟,多和‘布谷’发音近似。

布谷两字可说是最为典型的禽言诗意群,融入诗中已经令人浑然不觉,听不出说的是鸟名。但诗人耳中听到的更多的是国家的忧患和田夫的艰辛,而更为警策的则是宋人诗词中常见的——脱却破裤,苏东坡在鄂州时就以此为题写下很有温度的名句——昨夜南山雨,西溪不可渡。溪边布谷儿,劝我脱破裤。不辞脱裤溪水寒,水中照见催租瘢。后代诗人也顺着老苏的思路,赋予杜鹃鸟更多的悯农色彩——脱却布袴,布袴典钱三百数;夫要米,妇要布;催租人入门,索去袴钱两无语。

乡村四月闲人少,“不如牵牛缓缓归”。

身在异乡,子规夜啼,会让诗人情绪莫名低落,中国古代的文化人真是多愁善感。但杜鹃的声声归去,似乎还不是最为悲戚的,你听到过的鸟鸣中,哪一种令人过耳不忘,最为触动心弦呢?欢迎您在评论区留言告诉我们。

栏目策划:彦稠;图文编辑:君振

万类霜天 · 20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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