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被伊斯兰势力占领的菲律宾，如何变成亚洲基督教占比最高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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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粉红

 出品▏本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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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之前，东南亚的海岛游是风靡全中国的旅游项目，东南亚也成为吸引中国游客最多的地区。除了美丽的热带海滨风光、较高的性价比，不同的人文风情也深受游客的喜爱。

然而，当大家去过菲律宾、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文莱几个国家之后，会发现菲律宾有着与其他几个邻国完全不同的风情。其它几国都是伊斯兰色彩深重的国家，而菲律宾则几乎奉基督教为国教（基督教信徒占菲律宾人口的92%）。

▲菲律宾现任总统杜特尔特是十分强势的领导人，但在当地宗教人士面前仍然十分谦卑

▲菲律宾基督教信徒参加一年一度的游行

其实，菲律宾早期也接受过伊斯兰教的洗礼。早在遥远的七世纪，在阿拉伯半岛的一隅之地，伊斯兰势力强势崛起，在大航海时代到来以前，迅速扩张到西亚、中亚、南亚、北非和东南亚。

大批阿拉伯商人、传教士纷纷开始登陆东南亚群岛，旨在传播伊斯兰的教义。他们以印度最西部的古吉拉特邦和中南半岛上的占婆为基点，向菲律宾、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等南洋群岛辐射。

▲马来西亚市集里的穆斯林女性

到了15世纪，东南亚群岛中的菲律宾初步完成了伊斯兰化。其中菲律宾西南部的苏禄群岛上建成了清真寺和伊斯兰国家——苏禄苏丹国；南部的棉兰老岛频频接受来自渤泥国等地的穆斯林传教士的传教，修建清真寺，与外来伊斯兰势力结为姻亲；北部的马尼拉高层也开始接受古兰经的教导，制定伊斯兰法律。

然而，6个世纪后的今天，菲律宾成了亚洲基督教占比最高的国家，而它的邻国——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文莱几乎全民保持伊斯兰信仰。那么，为什么曾被伊斯兰势力占领的菲律宾群岛，变成了亚洲基督教占比最高的国家？

▲这是各国伊斯兰教信教人士占人口比例，伊斯兰势力扩张到西亚、中亚、南亚、北非和东南亚

▲菲律宾成了基督教国家，她的邻国均保持伊斯兰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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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十字架的到来——传教士与殖民者

如果不是大航海时代的到来，菲律宾可能会同它的邻居一样，一直伊斯兰化下去。1521年，在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一世的支持下，麦哲伦在首次环球航行过程中发现了菲律宾群岛，菲律宾第一次被画在了基督教的地图上。

▲大航海时代以前，苏禄群岛、棉兰老岛、马尼拉被来自渤泥等地的穆斯林不同程度地伊斯兰化

随着西班牙国王卡洛斯和麦哲伦的去世，西班牙的新王——菲利普二世掌握了权柄。菲利普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致力于向东方的殖民扩张与传教事业。为了将传教业务拓展到中国与日本，西班牙人将菲律宾规划为中转站、作为传教东亚的据点。

▲西班牙殖民时期菲律宾水文地图

1565年，西班牙远征军在殖民者黎牙实比的带领下登陆菲律宾的宿务岛，开启了菲律宾的殖民历史。

▲如今的旅游胜地宿务岛是西班牙殖民者最早登陆菲律宾的地方

殖民者黎牙实比在菲律宾被征服的地区实行臭名昭著的“委托监护制”。在此之前，“委托监护制”在美洲广泛地施行，当地的印第安人被大量杀害。

黎牙实比把菲律宾分给143个殖民者统治，当地66万居民被苛以重税、被充作苦役，他们的妻女被捕抓、淫辱，他们的财产被低价强征。

▲“委托监护制”在美洲广泛施行，当地的印第安人被大量杀害，同样的惨剧也出现在菲律宾

▲西班牙殖民者拷打美洲土著人

然而追随远征舰队来到菲律宾的不止殖民者，还有数量不少的传教士。这些传教士来自五大教团——奥古斯丁会、方济各会、多明我会、耶稣会、奥古斯丁重拯会。

▲来到菲律宾的奥古斯丁会传教士

殖民者在城市中作威作福的时候，传教士们纷纷到居民的聚居地学习当地的方言，把基督教的经文翻译成当地的语言文字，传播自己的宗教信仰。

不过，久而久之，传教士与殖民者产生了巨大分歧，前者要求以和平、文明的方案征服菲律宾，遭到后者的严词拒绝。传教士不断给西班牙国王写信，历数殖民当局对菲律宾人的血腥统治，要求国王以基督教传教事业为重，立刻更换菲律宾总督的人选、废除残酷的剥削制度。

1598年，国王接受了传教士的谏言，撤去原菲律宾总督，转而从美洲调来一个法官作为菲律宾的新总督，降低了税率，缓和了殖民当局对当地人民的不法迫害。

传教士的好被菲律宾当地人看在了眼里，他们将生存境遇的好转、知识文化的传播全都归功于这些为他们奔走的传教士。从那时起至今，下至普罗大众，上至社会精英，菲律宾的民众都对基督教会和传教士感恩戴德，对传教士带来的拉丁文化、基督信仰顶礼膜拜。

▲1734年的菲律宾马尼拉地图

到了17世纪，很多菲律宾民众自觉自愿地接受洗礼，一夫一妻、圣礼制度等基督教仪式深入人心，菲律宾的吕宋岛地区和米沙鄢地区基本完成了基督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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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宗教格局的奠基——摩洛战争

那么为什么东南亚其它国家没有像菲律宾一样被基督教同化呢？这一切要从一场战争说起。

当时，菲律宾南部的棉兰老岛和苏禄群岛尚未被西班牙人征服。在这两个岛的南面是摩鹿加群岛（印度尼西亚东北部）与渤泥国（文莱）。

摩鹿加群岛盛产香料，渤泥国和摩鹿加群岛又是当时对华贸易的必经之路、海上据点，两地积累的财富数倍于菲律宾群岛，却被穆斯林国家掌控。

西班牙殖民者垂涎于香料的产出和港口贸易的丰厚利润；而传教士志在把基督教会建到中国和日本。

贪婪的殖民者与狂热的基督教传教士一拍即合，1578年菲律宾殖民政府下达了入侵棉兰老岛和苏禄群岛、劫掠穆斯林商船的命令，两百西班牙人、一千五百信奉基督教的菲律宾人、50艘战舰奉命南征，由此引发东南亚的摩洛战争。

▲摩洛战争

凭借坚船利炮，西班牙在海战中屡屡得手，但在陆战中陷入了拉锯。战争初期，渤泥国、棉兰老岛、苏禄群岛和摩鹿加群岛上的苏丹（相当于国王）、大督（相当于地方诸侯）之间本就为了领土和利益矛盾重重，摩擦不断，给了西班牙人各个击破地机会。

西军对穆斯林有着刻骨铭心的世仇，早在公元710年起，西班牙的本土——伊比利亚半岛被穆斯林入侵，直到1492年才完全驱除了穆斯林的军队，光复故土。怀着对伊斯兰百年仇恨，西军血洗了穆斯林村庄，贩卖穆斯林为奴。

▲凭借坚船利炮，西班牙在海战中屡屡得手，但在陆战中陷入了拉锯

此时，争权夺利的苏丹、大督们才如梦初醒，他们终于团结起来，共同宣布了对西班牙人的“圣战”，棉兰老岛和苏禄群岛的穆斯林节节抵抗，而渤泥国和摩鹿加群岛上的苏丹也渡海来援。

恰逢1576年，尼德兰人（荷兰人、比利时人、卢森堡人的祖先）在欧洲发动了反对西班牙的尼德兰革命。1603年到1606年期间，尼德兰人不但在欧洲同西班牙人作战，还在苏禄群岛、摩鹿加岛同西军作战。

西班牙人两面受敌，只拿下了三宝颜等几个战略据点。战果有限，伤亡巨大，西军的统帅也被穆斯林大督刺死，穆斯林军队趁机展开反攻，袭击菲律宾的后方岛屿，而当地转信基督教的菲律宾人也被当成叛徒遭到掳掠和杀戮。

▲1576年，尼德兰人在欧洲发动了反对西班牙的尼德兰革命

到了1662年，郑成功收复台湾，派遣意大利神父为信使，到菲律宾历数西班牙人两次屠杀华人的罪行，并勒令菲律宾殖民政府“改邪归正，俯首纳贡”，但郑成功的要求遭到骄横的西班牙人拒绝。

彼时，郑军在台湾有战舰数百、兵力两万五，他派遣的先锋部队就攻破了菲律宾的数个城镇。菲律宾殖民政府陷入了无限恐慌，即刻下令三宝颜等据点的守军回援本部，以应对郑成功的雷霆一击。

虽然同年郑成功因病不幸早逝，殖民政府得以幸免，但之前数十年摩洛战争中西班牙人攻取的土地被穆斯林尽数收复，这标志着菲律宾南部穆斯林对西班牙人的初步胜利。

据殖民政府统计，1600年至1630年间，2万信奉基督教的菲律宾人在战火中被穆斯林掳掠；1622年至1659年间，菲律宾因战乱失去了两万多人口。时局维艰，外有穆斯林威胁、内部经济遭到破坏的吕宋岛地区和米沙鄢地区更加依附于西班牙人，以求得生存和发展，而菲律宾的基督教徒数量陡然倍增。

鉴于西班牙军事上的失败，基督教在东南亚的扩张也为之一滞，菲律宾被穆斯林国家包围的宗教格局遂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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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西班牙教团的瓦解——传教士的堕落

军事扩张的失利导致了严重的恶果，菲律宾当局的财政开始捉襟见肘。从遥远的欧洲引入白人传教士需要巨大的开销，而随着西班牙人的统治越来越深入基层，需要大量传教士以向菲律宾人传播福音。

为此，在殖民政府的谏言下，西班牙王室下令在菲律宾首都马尼拉建立神学院，招募和培养菲律宾本土传教士。

菲律宾本土传教士的迅速壮大，使得基督教走进千家万户，菲律宾的传教事业进入了新一轮高潮。1702年只有8个菲律宾人被招入神学院成为传教士；到了1750年，菲律宾传教士达到142人；1809年后，菲律宾传教士的规模就上千了。在当时的马尼拉有这样一则笑话：“找不到菲律宾人担任浆手，因为他们全被主教赋予了圣职。”

菲律宾传教士的扩大客观上促进了传教事业的壮大，但触犯了白人传教士的“白人至上论”。奥古斯丁会、方济各会、多明我会、耶稣会、奥古斯丁重拯会五大教团的传教士都是来自欧洲国家的白人，他们认为菲律宾人“只配交纳赋税，不配领取圣职俸禄；只配伐木，不配享受用人的服务；只配划船，不配坐船。”既然西班牙王室任命的菲律宾主教选择培养菲律宾传教士，那么五大教团的白人传教士就阳奉阴违，暗地阻挠。

18世纪，欧洲各国都开始君主专制，神权和王权开始相互撕咬。西班牙王室着手宗教改革，决心将五大教团置于王室的绝对控制之中。五大教团在菲律宾的所作所为触犯了西班牙国王的逆鳞。

1768年，在西班牙国王的号令下，殖民当局流放了大量教团的白人传教士。虽然后来殖民政府又招募了少量白人传教士，但为了抑制神权，西班牙王室不断阻挠菲律宾白人传教士与罗马教廷的联系。

随着老一辈白人传教士的凋零，新一代的白人传教士没有了罗马教廷的联系和监督，更主要的原因是人性中贪欲的暴露，进而开始堕落、腐化。

19世纪中后期，白人传教士们的贪婪使得白人教团在菲律宾人的声望一落千丈。教会霸占了大量的肥沃土地作为自己的庄园，以泰加洛产粮区为例，教团霸占了40万英亩的土地，占当地总耕地面积的48%。

▲1880年的马尼拉天主教大教堂

传教士作为和平征服菲律宾的重要角色，一方面帮助殖民政府缓和同菲律宾人的关系，一方面掣肘政府，以防横征暴敛过度损害菲律宾的民力。当传教士团体为了私利堕落腐化、职能丧失，菲律宾殖民政府就更加变本加厉的盘剥。

1872年，菲律宾士兵不堪强迫劳动和没完没了的苛税，在甲米地起义（“甲米地”是一个地名，并非泰国的“甲米”）。虽然西班牙轻而易举地镇压了起义，但殖民政府对担任要职的菲律宾人疑神疑鬼，并处死了三个反对“白人至上论”的菲律宾传教士。

三位德高望重的菲律宾传教士被无辜处死之后，点燃了菲律宾人的民族意识与自由精神。从“1872烈士之血”开始，菲律宾人不断抗争，终于于1898年驱逐了西班牙人。

▲1872甲米地起义历史纪念牌

后来，美国人、日本人先后殖民过菲律宾，1946年菲律宾人才真正迎来独立。抛开民族独立问题暂且不表，驱逐西班牙白人教团后，大多数菲律宾人都选择尊崇基督教，寻求罗马教廷的认可，毕竟基督教300年来已经在菲律宾深入人心。

▲1900年美占时期的马尼拉街景

1906年，罗马教皇任命了一个菲律宾人作为当地教区的主教，正式认可了菲律宾基督教的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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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历史遗留问题——菲律宾南部的穆斯林组织

自菲律宾1946独立以来，菲律宾大部分地区都已经信奉基督教，然而棉兰老岛、苏禄群岛的原著穆斯林仍然不肯被基督教同化。

▲菲律宾棉兰老岛马京达瑙的粉红色清真寺

1968年，菲律宾政府试图切断菲律宾南部穆斯林与马来西亚的走私链条，并对马来西亚进行军事渗透。在遭到了菲律宾穆斯林士兵的抵制后，菲律宾政府在贾比达镇对穆斯林士兵进行集体枪决。

菲律宾政府不妥当的处置导致了轰轰烈烈的菲律宾穆斯林独立运动，并得到伊斯兰国际的大力支援。菲律宾穆斯林秘密成立了“摩洛民族解放战线”等穆斯林分离组织，组建了“摩洛民族军”等反政府武装（菲律宾穆斯林也称摩洛人）。菲律宾陷入了数十年的全面内战、恐怖袭击、动荡不安，直到2014年才完成菲律宾两个宗教之间的和解。

▲菲律宾穆斯林秘密成立了“摩洛民族解放战线”等穆斯林分离组织，国家陷入了数十年的全面内战、恐怖袭击、动荡不安

尽管目前菲律宾人口中92%都是基督徒，但是如何妥善安置南部伊斯兰宗教力量依然是菲律宾历届政府的头号难题。

▲菲律宾穆斯林在塔吉格市的蓝色清真寺前举行晨祷庆祝开斋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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