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正泰第三天天黑的时候到达磨盘州，他原本想让周金山将周老三给叫回来，周金山没同意，他想先跟父亲商量一下问题的解决办法。 第二天一早，周金山就引着周正泰来到了朱先生家，朱先生刚刚起床，看见周正泰来了，连忙把他往家里请。周正泰没有进门，他说这次来主要是想看望一下老朋友，顺便处理一下家事。 朱先生非常奇怪，他那天出面阻止周家兄弟打架事情升级的事，周正泰竟然只字未提，只说来这儿处理家事？更让朱先生奇怪，周正泰邀请朱先生上午去他家见证一下他们处理家事，顺便跟朱先生请教些意见，朱先生察觉形势越来越不对头，他没有说破，周正泰一而再地坚持要朱先生去，朱先生心里有点不痛快。 “兄弟，你们处理家里事，我就不便去了吧。” “是的，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家的事，考虑到大哥前几天也介入了不少我们的家事，所以希望大哥能帮人帮到底。” “兄弟，我没有明白你的意思，我好像没有参与你的家事呢。” “前几天，大哥不是制止了儿子之间的争吵，且将我的三儿子留在你这儿了吗？” “正泰兄弟，我以为你是明事理的人，今天你说的话，我怎么感觉非常不讲道理呢？我什么时候介入你们家的事了？” “我三儿子都被你领回家了，这不算我们的家事吗？” “周正泰，你犯浑了，那天老三不愿意跟金山回去，我是好心，为了防止他们兄弟之间矛盾激化才让老三临时去跟亓国泰睡的，你怎么不讲道理？我真的是好心不得好报，烧香惹鬼叫。” “呵呵，我不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好心？你那天为什么拉偏架呢？” “你这是听谁说的，我怎么拉偏架了？那天你们家跟章小娘发生争吵，根据《村规民约》，我让大家不要打架和争吵，这有什么问题吗？” “《村规民约》管不了我们的家事。”周正泰继续强词夺理。 “周正泰，你真的白长这么大年纪了！”朱先生有点激动，“《村规民约》里面明明有兄弟和睦的约定，你们家兄弟打架不在规定的范围里？再者说，你认为章小娘是你们家人了吗？要是你没有当你们家人，这是你们家的事吗？你们欺负孤儿寡母，这叫恃强凌弱，懂吗？” 周正泰知道自己理亏，被朱先生骂的无言以对，他原本想将朱先生一军，以便好在后续的处理中占到上风，没想到，自己被朱先生骂的狗血淋头。 他恶狠狠地对周金山说：“去将那个小畜生叫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他。” 朱先生没有再搭理周正泰父子，周金山去亓伢子屋将周老三拉回家了。亓伢子看见生气的朱先生还站在那儿，他进屋给朱先生端来洗脸水，朱先生接过洗脸水，他将头浸在脸盆里，连头带脸全部洗了一遍，他想洗掉大清早触到的霉气。他不知道周老三回家会遇到什么样的结局。 （一） 周老三自己都后悔跟老爹回家。 刚一进门，他父亲就让他跪在客厅里，自己扇自己十个耳光，接着就问他。 “你这个畜生，你告诉我，你怎么跟那个婊子一刀两断。” “她是个好女人，我真心想跟她在一起。”听到父亲称呼章小娘为“婊子”，周老三顶了一句。 “你长本事了，你竟然学会顶嘴了。”这句话还没骂完，周正泰随手就操起了门后的扫把，他手抓着扫把头，用扫把柄在他的左右后背上各抽打了一下。“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就打死你。” “你就把我打死吧，反正这辈子我要定她了。” 听见周老三还在顶嘴，周正泰气得一蹦三尺高，他继续用扫把柄在周老三身上抽打，周金山看着老父亲这样打周老三，他怕打出事，就过来拉了周正泰一把，让周正泰不要再打了。没想到，周金山不出来干涉还好，周金山一规劝，周正泰更加疯狂，扫把像雨点一样地打到周老三身上，周老二眼看要出事，他赶紧过来扶周老三，意思是让他赶紧躲开。 倔强的周老三被周老二扶起来后，他硬是没有挪地方，周正泰抡起扫把就打在周老三的大腿上，扫把柄断为两截，周老三的大腿被打骨折，他当时就摔倒在地上，门牙被磕掉两颗，献血从嘴唇往外流。 “你打死我吧，我不活了。”近乎昏厥的周老三从嘴缝里冒出最后一句话，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你这个畜生，我不知道前辈子做了什么孽，让你联合外人来羞辱，你将我们家祖宗八代的脸都丢尽了。”周正泰依然不依不饶。周金山都不知道周老三是死是活，连忙抱住周正泰将他按在椅子上，一边吩咐老二赶紧去请郎中。 这些经过都是后来郎中跟外人说的，因为当时他看到的情况非常惨烈，开始还以为周老三死了，经过把脉和验伤，周老三左大腿骨折，身上横一道、纵一道血印，门牙掉了两颗，额头磕地撞出一个鸡蛋大的肿包，郎中用手探了一下鼻息，周老三气若游丝，郎中做梦都想不到，一个父亲会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此毒手。 周老三躺在床上3天才苏醒过来，7天后，他拖着打着绷带的残腿，拄着一个扁担，颤颤巍巍地爬起了床。他穿过客厅的时候，周正泰坐在椅子上，周老三没有看他一眼，一拐一拐地走向门口。 周正泰吼了一声“你去哪儿？”周老三头也没回地继续往前走。 “今天你要是敢迈出这个大门，你就不再是我儿子。” 周老三没有丝毫停留，跨出大门的那一刻，他被阳光刺得几乎要昏倒，但是他依然蹒跚前行。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儿，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要给章小娘一个交代，他觉得现在这个样子是最好的一种感情表达形式。他不知道章小娘是否能接受现在这个样子的他，要做完自己该做的事，如果章小娘也不要他了，他就这样一直走下去，直至人生的尽头。 去章小娘家的路是那么熟悉，以前他都是三步并两步过去的，今天他感觉到路这么远、这么长，以致于他觉得是在用生命走这条路。他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他压根也没想过要回头。 他没有看天空的颜色，他也不知道当时是否有太阳，他感觉到全身灼热，汗从衣服的最里层穿透到外面，他快虚脱了。他咬了牙，必须要坚持下去，前面不一定是天堂，他还是要告诫自己尽快走出地狱。他感觉路上有人看着他，他感觉到了路人眼中同情与无奈的泪水。 刚刚瘸行了三分之二的路程，他感觉支撑不住了，他丢掉了扁担，身体瞬间就趴到地上，溅起了一脸的尘土，他会心地笑了一下。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他笑自己以坚韧给了父亲交待？还是以自己的苦痛向章小娘证明自己是爱她的？再或者是，他高兴于身心的自由？他像一个匍匐前进的战士一样，他不是去击毁前方战场上的目标，他是想用生命去拿下那块阵地。 离章小娘家还有100米的时候，他模模糊糊地看见前方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一路跑过来的，他知道这个人一定是章小娘，因为只有心爱的人在这个时刻才能发出那么急促的脚步声和那种肝肠寸断的心跳声。那个人跑到她面前还有几步的时候，几乎用大匍匐的姿势一下子扑向了他，为的是早那么一刹那跟他在一起。他看不清楚跑过来的人，他笑了。他用最后的力气对着来人说：“小娘，我来要你了。” 瞬间，世界都停滞了，仿佛一根针掉到地上溅起的灰尘与空气的撞击声都能震碎人的耳膜，周老三什么都听不到了。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