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滑雪衫”是一个存活在BP机之前名词。 知道这个词对应实物的人，至少也得是80后，因为，90后这个“物种”就消失了。 我们现在人说的滑雪衫严格意义上应该叫滑雪服，或者叫冲锋衣。 在改革开放之前，中国人基本穿棉质服装，棉布制成单衣、夹衣和棉衣。也许是因为棉花产量供不应求，或者是棉布产量供不应求，那时候，买衣料需要布票，没有布票是买不到衣料的。 改革开放之后，布票取消了，那是因为中国人学会用化学原料制作衣服面料。的确良、涤卡等新型衣料的出现，让中国人很是兴奋了一阵子。 比如夏天穿的确良面料的衣服，它不沾身，比棉布轻薄，更为重要的是，化学面料非常容易晾干，夏天要是出汗湿透了，不像棉质衣服半天干不了，而化学面料的衣服在身上很快就干了。那时候的人，还不知道透气性的概念，虽然的确良没有棉布那么贴身，但是因为轻薄，非常受女士欢迎。 在棉布时代，人们冬天都是穿棉衣棉裤，或者披棉大衣。棉衣棉裤差不多都是一个样子，棉衣的外面布一般是蓝色、黑色或者绿色，中间续上棉絮，里衬是白布，个别的也有用其他因为布料的。 棉袄棉裤因为用料较多，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棉衣裤是要传代的，一件棉袄裤先是父母穿，然后给老大穿，老大穿完给老二穿，一直穿到不能再穿，只好拆卸成几块做将来孩子冬天的尿布。 我读高中的时候，不知道穿的是某年某月传下来的一件花棉袄。 花棉袄的面料是一种红底印白玉兰花图案的布，由于岁月的打磨，红色已经褪的非常浅薄，棉袄可能摩擦的地方都打了黑布的补丁，尤其是袖口处，黑补丁下面还压着一个蓝补丁。也许因为多年浆洗的原因，棉袄的两个前角始终往外翘着。 因为进县城的中学读高中了，母亲在花棉袄外面给我做了一件黑色的罩衣。由于罩衣与花棉袄无法融合到一起，走路的时候，翘翘的花棉袄的前角不经意之间，就会从罩衣前面的缝隙里漏出来，那是一件让我非常没有面子的事，以至于，我走路的时候非常自然地用手按着罩衣的前面，确保里面的花棉袄的翘角不至于漏到外面。 在众人面前，无论天气多暖和，我也不敢脱衣服，因为，我实在没有勇气让人看到我的花棉袄，记得有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体育课的训练项目是投铅球，为了投出好成绩，很多男同学都将身上的棉衣脱掉，以便能轻装上阵。 我原本想跑回宿舍去将棉袄脱掉再回操场，但没有得到体育老师的允许，无奈之下，我只好跟体育老师说，小时候右手骨折导致畸形，无法进行投掷动作。此后，我高中阶段再没有上过体育课。 一个学期之后，哥哥进城找我，他想用自己做半年苦力换来的50块钱为自己买一件当年非常时髦的衣服——滑雪衫。 我记得那天陪着哥哥逛了县城里两家百货商店及主干道边上的销售部，最终我们将眼光定格在一件标价33.2元的滑雪衫上。 那件滑雪衫非常受我们喜欢，那是因为，它具有我们喜欢的一切款式：衣帽连体，帽子是那种方方正正的帽子，戴在头上，显得人非常端庄，不像很多人戴的那种圆帽子，显得特别尖长；衣服是半长款，类似中山装形状，但是四个口袋各具特色，左上口袋是中山装口袋，方方正正带个盖，盖的内侧还有一个插笔的眼，右上口袋是拉链口袋，钱物放在里面拉上就不会丢失。下面的两个口袋是外挂的中山装口袋，但是跟中山装口袋的全密封不同，滑雪衫外挂的口袋的前面和下面是密封的，在后面留了口子，这也就成了一个口袋，正好可以将手插进去保暖。 滑雪衫的面子和里子布都是蓝色的，面料是一种较密实的化纤布料，里布是一种类似纱布似的化纤料，中间絮的是人造棉花，设计者通过针线图案将面子、人造棉絮、里子三层缝合在一起。因为都是化学原料，滑雪衫跟家里缝制的棉袄完全不可同日耳语。 滑雪衫不仅式样比棉袄好看，且非常轻薄，保暖效果跟棉袄大致相当。因此，一在市场上出现，立即被城里的姑娘和小伙子们所喜欢，迅速就成为当年的流行服饰。 哥哥对自己新买的滑雪衫爱不释手，我摸一下他似乎都担心我给摸坏了。那天从现城里回家，哥哥在路上都没舍得穿，一直抱着他坐拉煤的货车回家。哥哥的滑雪衫让我羡慕不已，晚上他睡觉的时候，经他同意，我可以穿着滑雪衫在书桌前看书，睡觉的时候，必须脱下盖在哥哥的棉被上。 大约穿了半个月后，哥哥要到货场干一周体力活，我央求母亲找哥哥，让他将滑雪衫借我穿一周。哥哥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但是，他没有顶住母亲的威逼利诱，哥哥非常不舍地在周日晚上，将叠的整整齐齐的滑雪衫递到我的手上。 穿着哥哥新买的滑雪衫，在学校里可狠狠地“威风”了一天。那天，我穿着滑雪衫去了学校里任何一个我平时可能去的角落，让尽可能多的人看见了我穿着滑雪衫的样子。 这种幸福感也就持续到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 在宿舍的灯还亮着的时候，我假装着若无其事地在众人面前脱下了滑雪衫，原本想夸张地将衣服叠好放到枕头下面（因为怕别的同学借用），刚脱下滑雪衫，我的心就咯噔了一下，因为我看见内部左边衣袖与身体接触的缝隙处漏出了白色，我连忙拿着衣服凑到灯光下一看，有点傻眼了，衣服的内布绷开了，我连忙看了一下右边同样部位，好像也有点开线的痕迹。 那一瞬间，我有点紧张坏了，这可怎么办？回头怎么跟哥哥交代？ 第二天一早，我以生病为由请假回家了，当哥哥看到衣服的破损时，他第一反应是，售货员给他拿了一件次品，他跟我一起赶到县城找到那个售货员。 售货员看到破损处，坚决声称说这不是质量问题，因为一看破损处就是由于穿着导致的迸裂。争论未果后，哥哥问售货员是否有修补策略，售货员也说不清楚，她说，以她的经验，这要寄回厂里将这块破损的布拆下来，换一块新布上去。这估计花费不小且时间比较长。 在我们有点犯迷糊的时候，售货员又告诉我们，说这种化纤的纱布，原本就不结实，绷开是迟早的事，即使换新的布，也穿不了几天。她建议我们找个裁缝店给补补就算了。 我们就近找了一家裁缝店，女师傅看了破损处，她说要是补，就必须在里面贴块布，将线头从内到外扎透，这样，外面就能看出缝补过的痕迹，滑雪衫就不好看了。 裁缝师傅说，好在人造棉絮是成块缝到衣服上的，内布破了，人造棉絮也不会掉下来，由于破在里面，也不影响穿着，先不要补，等以后影响穿着了再说。 那天回家后，我和哥哥又换回了旧棉袄，哥哥将滑雪衫叠的整整齐齐地放到了箱子里，我们没再穿它。 后来在人多的时候，我们看见几乎每个穿滑雪衫的人，里面的衬布都破得乱七八糟的，有些人的衣服内部都破得几乎只剩下人造棉絮了。但他们依然将滑雪衫罩在身上。 再后来，我们都不知道那件滑雪衫最后怎么样了，哥哥的单位发了一件人造毛的防寒服，叔叔给了我一件军大衣，那时候在外面读书，最实惠的就是军大衣了，白天穿着还算帅气，晚上睡觉可以当被子盖，真的非常实用。 假如现在还有人提到滑雪衫这个词，他一定不是指当年的那种材质的棉袄，而是指滑雪时穿着的防寒衣服。 朱晔（古磨盘州人），安徽望江人，经济学硕士，高级经济师，中国注册会计师，人力资源管理师，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副秘书长。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经出版了三部历史专著：《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旅行散文随笔《一车一世界》，创作出版长篇小说《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并在《文艺报》、《中外文摘》、《金融时报》、《中国金融文学》、《金融文化》、《中国金融文化》、《金融文坛》、《中国城乡金融报》等期刊上发表作品。累计出版文字200万字。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