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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站

 古磨盘州人 2020-09-11

(图片来自网络,存谢!)

最后一次跟粮站打交道是考取大学那年,因为要去粮站换粮票。那个还时兴粮票的年代,大学食堂及街边餐馆还是需要粮票的,没有粮票几乎就吃不到饭。

其实,早在几年前,农民家就不去粮站了。农村包产到户,粮食产量呈倍数增长,农民不仅可以轻松地缴纳公粮,而且家里结余的粮食也非常多。

粮本基本不需要了,且还有结余的粮食在市场上流通。以前非常牛的粮食局,逐渐地走下神坛。

当时的农村,公社里除了一、二把手,以及为数不多的技术员等吃商品粮,其余人的身份都是农民。一个公社中吃商品粮人数最多的地方估计就是粮站了。

粮站是农民最羡慕的地方,尤其是饥饿年代,当不了粮站的人,能当只粮站里面的老鼠,也是非常幸福的事。据说,粮站里的老鼠大的有猫那么大。我没有见过粮站的老鼠,粮站里确实有不少人长得很胖。

在计划经济年代,粮站的功能还是很多的:一是粮食收购点,农民生产的粮食,净化、晾干之后,以生产队为单位逐个向粮站交任务,这些粮食第一任务是战备粮,其次就是运转到其他地方;二是军粮和储备粮的仓库,每个粮站都会储备军粮和饥荒粮,以备国家有战争或者不时之需;三是周转和分配,将新旧仓库的粮食进行互换,确保粮食不霉损变质,随后将陈粮分配给当地的居民使用。

我们家乡号称鱼米之乡,在土地承包之前,我们没有吃过新鲜的粮食。这样的事,现在听起来觉得像故事,但是,在那个年代是事实。

每年新生产的粮食上交国库都不够,哪有结余的粮食自己吃?农民吃的口粮都是从粮库里面领取的,粮库的粮食通常都是储备库里存了几年的。以现在的标准来说,当年很多粮食的黄曲霉素和细菌菌群数都严重超标,那年月,有大米吃就不错了,谁还在乎好坏?

每个月,国家按照家庭的人口数给予你配额。配额总是不够的,配额不够不仅表现在总量上的不够,而且还取决于出米率的不足。

每家每户都有一个粮折,粮折其实就是一个小账簿,上面记录收支存,下达配额的时候,折子上增加了结存的数量,然后就是支取的记录。

进得粮站以后,先到一个窗口登记领取的数量,会计拿出账簿查看结余的数量,可以领取的,拿户主的私章在账簿上盖章,后给开一张条子,拿着条子到指定仓库,库里有两个人,一个是过磅员,一个是出纳员。出纳员看到会计开的条子,在你的折子上登记支取的数量,并盖章。司磅员开始给你秤相应的米。

大多数时候,会计给你开的单子都是100斤稻子可以领取多少粳米,在新粮食出来的季节,会计会给你在粳米之外搭售一些籼稻。粮库里有专门搅稻的地方,库管员先给你秤出对应数量的稻子,然后就到机器里面脱粒。要是运气不好,赶上一批谷粒不饱满,或者被老鼠祸害过的稻子,那出米的数量就非常低。

粮站管理真的是个肥缺,粮站的库房不仅养肥了老鼠,也养肥了很多管库的人,其中的黑幕不仔细列举。一个粮站一年可以折扣鼠耗、鸟号、运输损耗、意外损毁的数量就是惊人的,还不包括以次充好、缺斤短两的。

其实,粮站就算是等量足额地给农民,农民的配额也是远远不够的,这不仅因为配额少,且由于农民干体力活消耗大且菜里缺少荤腥,导致饭量大。粮食不够的时候,就靠杂粮来辅助。

我们家乡小麦、玉米和红薯是杂粮,这些作物是不需要上交国家的。因此,一年中的大半年,我们都是以杂粮当主食,尤其是玉米出来以后,差不多一天三顿都是玉米糊糊。

每天早晨或者晚上,村里家家户户都是叽叽嘎嘎的磨磨声,家里人口多的,三顿糊糊要十几斤玉米,大人们要么是下地之前把一天的粉磨出来,要么就是干活回家之后,女人去厨房,男人开始拉磨子。

磨碎的玉米粉,筛出来的麸皮喂猪,稍粗一点的留着煮饭时加到大米里,最细的就用来做玉米糊糊。

很多人不知道玉米糊糊的味道,到城里之后,见到有人在餐馆吃饭时点“玉米汁”,我都会暗暗发笑,这哪是汁啊,就是当年的玉米糊糊,不过就是粉磨得细一点,且加了糖和香精,城里人真的见识少。

当年我们就知道玉米比大米有营养,因为吃玉米的鸡宰杀后,肚子里有厚厚的一层黄油,而吃稻米的鸡是没有的。虽说玉米营养,但是那粗糙的粉粒一天三顿都吃它,真的是难以下咽。

包产到户第一年就是一个丰年,当我们端起香喷喷的自己田里产出的新米,我们都能不吃一口菜将一大碗饭吃掉,因为,新米煮出来的饭太好吃了,以至于到现在还记得那米香的味道。

当市面上的稻米比粮站售出的又便宜又好时,粮站就剩下库存功能,由于可以玩弄的手段越来越少,很多粮站的领导的“空手道”很快就被识破,结果身陷囹圄,在粮站工作的人因为没有了“便宜”处,他们利用自己的货源和经验,在市场里开起了粮店,日子过得也不比当年在粮站上班差。

好多年没注意乡里的粮站了,不知道它还在不在?


         朱晔(古磨盘州人),安徽望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副秘书长。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经出版了六部专著。其中,三部历史散文:《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一部旅行散文随笔《一车一世界》,两部长篇小说《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并在《文艺报》、《厦门文学》、《中外文摘》、《金融时报》、《中国金融文学》、《金融文化》、《中国金融文化》、《金融文坛》、《中国城乡金融报》等期刊上发表作品。累计出版200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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