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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人

 古磨盘州人 2020-09-11

真官假戏,说书的都是放屁。

这是我家乡人对唱戏和说书人的态度。

在没有收音机和电视的时代,说书和唱戏,是我们乡间仅有的两种文化娱乐形式。

唱戏的,一般都是唱黄梅戏。唱戏需要戏班子,戏班子由一众人组成。请戏班子的开销比较大,唱戏一般都是队里出钱请,这也是为数不多的年节时候。

而说书就不一样了,一个人背着一个架子鼓就可以走村串户找人家说书。在农闲的时候,总有一些下江的人背着包袱来到村里,背上包袱的外面通常都有一只直径尺许的圆鼓。

说书人通常会找一个家里住在墩子上的人家,且房前屋后有一个开阔的场地,他会跟主人家商量,在主人家借宿。那时候的农村人特别好说话,家里假设有空余的床铺,一般不会拒绝这些说书人借宿。农村人实在,谁能背着房子出门呢?

说书人背着米,做饭的时候,他会舀出半斤来,一顿饭大概会给主人家1毛钱的柴火费。说书人将自己安顿下来后,就准备营业了。

差不多晚饭后,估计家家户户都已经开始歇息了。说书人拎着鼓和架子来到房前的空地上,狠狠地敲上一通鼓,接着就开始唱开了。最先响应说书人的是村里的孩子,他们看见有说书的,连忙就跑过去围在说书人周围。说书人为了保持书场的秩序,他在说书之前,都会用叉子在地上画一个圈,孩子们都得站在圈子的外面。

“你看小罗成真精神,说起话来气死人。”咚咚咚、咚咚咚,随着一阵唱腔及一串击鼓声,说书人拉开了架势。

今天说的故事是“秦琼卖马”的故事。说的是秦琼从山东出公差到山西,苦于当地官员不及时签署公文,导致秦琼穷困潦倒,只好卖马卖锏来还酒店钱。因为卖马的对象是二贤庄的单雄信,这是名震江湖的人物,秦琼不想与他建立瓜葛,只好报假名将黄骠马卖掉以聊以度日。

后来,罗成的母亲知道了秦琼的事,她是秦琼远嫁的姑姑,得知自己的侄儿落难之后,私下用重金买回了侄儿当出去的黄骠马和一对双锏,以此姑侄相认。

罗成是秦琼姑姑的儿子,善使一套罗家枪。在日常切磋中,罗成建议秦琼教他秦家锏,罗成教秦琼罗家枪。在教授的过程中,他们都玩了同样的心机,在关键一招的时候,都留了一手,尽管他们事先都为留后手而发了毒誓。秦琼留了杀手锏,罗成留了回马枪。最后,这二人因为不遵守誓言,秦琼吐血而死,罗成万箭穿心。

没有人知道,说书人说的“隋唐演义”到底是史料,还是民间故事。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说书人必须要说得精彩,确保今天听过的人,明天还想继续听他说书,不然,明天他就没有生计了。

说书人不仅要过程讲得生动,而且要在最后的时候会卖关子,要是不能构建一个好的悬念,今天说完了,明天就不会有后续了。为了后续,很多时候,说书人没有故事也得编个故事,没有悬念也要创造一个悬念。这就是前文说到的说书的是放屁的原因了。因为,说书人在很多时候都是在编故事,要是故事编的足够好,说着说着就固定下来了。

在以前的农村,说书人是一门手艺,这个手艺跟木工和瓦工在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都要拜师学艺。现在的人以为,那些会说书的人应该是非常有文化的人,其实不然,他们中的很多人是文盲,他们心里记得的故事,都是师傅口口传授,或者自己发挥的。师傅能教的段子其实非常有限,无非就是一些三国戏、水浒戏、隋唐戏和包公戏。好在那时候,大家能接受的知识非常有限,这些故事尽管是无数遍的听,但是,每说一遍,或者每换一个说书人,大家都是听得津津有味。那些有文化或者有知识的人,还会对现在和以前的说书人进行比较,由此衍生出新的说书段子。

在收音机上出现评书连播的时候,好像那些说书人自觉自己没有收音机里的老师专业,因此,他们慢慢地退隐江湖了,有部分人将说书的唱词稍作修改,变成了逢年过节在农家门口讨彩头的本钱,大多数说书人,歇息一段时间后也就转行了,因为农村已经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种田比说书更容易且生活更好。

现在民间的说书人估计都已经成为“非物质文化传承人”,只要他们还在坚守着自己的手艺,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少,因为,他们的知识估计越来越没有人爱听了。

也别说他们,现在主流媒体上的评书,听者都已经寥寥。

朱晔(古磨盘州人)

安徽望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专著6部,累计出版200万字

已出版作品

历史散文(3部):《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

旅行随笔(1部):《一车一世界》

长篇小说(2部)《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

期刊发表作品若干:涉及《文艺报》、《厦门文学》、《中外文摘》、《金融时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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