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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儿白棉籽黑

 古磨盘州人 2020-09-11

吃完饭后,大人不断地催促孩子赶快收拾,因为,明天凌晨又得起床忙着新的一天。

捡棉花的时节,村民们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因为需要做的事太多了,摘棉花、分拣棉花、晒棉花、储藏棉花。捡棉花的幸福,很快就会被卖棉花的折腾所替代。

棉花的季节性非常强,轧花厂的季节性也非常强。那时候一个镇就一座轧花厂,镇辖几个乡的棉花都要送到那一个厂。因为棉花属于国家规定上交的任务,在没有完成国家规定的任务之前,私人是不能随便买卖的,否则会影响当年的税费和来年的物资供应,跨地区贩卖棉花当时列入投机倒把的行为,政府会罚没跨境交易的棉花。

为了当天能卖掉棉花,差不多鸡叫2遍的时候,全家人就要起床。吃过早饭,男人将一包包的棉花装到平板车上,女人帮助男人推车或者拖车,孩子小的,还得把孩子放到车上,一家人就往轧花厂进发了。

在没有月光的黎明,车把上挂盏马灯,或者女人打着手电,平板车在颠簸的路上缓缓前行,走几公里的路到达轧花厂的时候,天还没有亮。这时就看见前面已经排了几百米的队,排在前面的人要么是当地人,要么就是头天没有卖掉棉花,晚上继续在门口排队的人。

队伍缓慢地往前挪着,看着轧花厂的大门就在眼前,可就是过不去的焦虑,心里期待有双翅膀。

真的到了跟前的时候,男人又开始焦虑了。棉花是否会因为“不干燥”而被拒收,棉花是否会因为碎叶子多而被狠狠地压价?他们最焦虑的还是,棉花是否能卖上期望的等级。

棉花的价格有两个等级指标,一个是棉花出棉律,一个是棉花颜色和纤维的长度。棉花的颜色和纤维长度这是等指标,鉴定结束,确定棉花是二等、三等;还有一个级的指标,即出棉率,单位重量的棉花轧出来的皮棉(无籽)重量。棉花颜色和纤维不好做假,农民们就在棉花的出棉律上做手脚。他们事先贿赂检验员(塞几包烟或者其他的东西),在检验员“随机”装样品棉花时,他们会将事先抠出棉籽的棉花放到检验桶里,以此增加样品轧出来的皮棉数量。

卖到期望等级的人,拉着空板车高高兴兴地到镇上买点大饼油条,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坐在摊上“美食”一顿。要是没卖上等级,或者棉花被拒收,他们拖着失望的沉重步伐,极不情愿地往家走。

每年产的棉花,农家都会囤一点起来轧成皮棉,以备将来儿女结婚时做新被子,结婚时的新被子也许会被这些夫妻用上一辈子。

有一年秋天,有个几乎没有联系过的亲戚来到我们家,她跟母亲说,她想在冬天的时候,去堆在地里的棉花杆上摘残余的棉花朵,因为她着急给待嫁的女儿做两床新棉被。

她们家住在江南的深山里,那里几乎没有经济作物。母亲知道那是亲戚永远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经过一段时间的早出晚归,就在她满怀遗憾地准备离开时,母亲送给了她一个偌大的包裹,里面装了十来斤皮棉,那都是母亲挨家挨户借来的。

母亲知道了那个亲戚的压力,因为,一个母亲能给孩子的,除了爱,还有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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