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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天坛》后记

 古磨盘州人 2020-09-11

老张哥是我的同事,他不是一个爱读书的人,但是,他对我的书及我的游记都非常感兴趣。以前出版的书,基本都会送老张哥一册,每次读完,老张哥都会口头跟我交流阅读体会。

记得《一车一世界》出版后,老张哥一直对人说,看看这本书,就知道我是有知识的人,是当作家的料,因为文字太生动了,内容也非常吸引人。我相信他不是忽悠我,他不是那种为得到一本书而满嘴跑火车的人。

从看到我写北京开始,老张哥就一直追随我的写作,尤其在看到我写地坛后,他一再敦促我,让我写写天坛。当时写地坛其实不是冲着这座建筑去的,而是写与地坛有关联的前辈作家史铁生先生。

老张哥的请求,变成了我的一个写作专题。我顿时就觉得写完地坛,接着、天地日月先农坛五个一起写,岂不是也很有味道?为了这个专题,我先后写了日坛、月坛、先农坛,将这几坛的书写经验积累到天坛上,以便能写出一篇更好的天坛文字,这算不算对老张哥的一种“义”呢?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写完先农坛之后,老张哥对我的文字保持了一如既往的兴趣。其实,在写天坛之前,我已经多次去过天坛,这是别的坛几乎无法享受的待遇。

在写作上,我一直说自己是“见心见性”的作家,秉持着我写我心的理念,其实,很多时候,心也是有所属的,比如天坛这个专题,就是老张哥给我设计的心性。

写天坛的文字我命名为《一念天坛》,洋洋洒洒、一气呵成了4000字,这也是了不起的作品,因为非常在意文字的质量,因此,我除了游览之外,还做了一些研究,在此基础上,我还发挥了自己的创造性思维。

文字发出的第一天,我没见到老张哥的动静,这是以往没有过的经历,我有点纳闷。难道是他没有时间看我的更新?第二天,我终于收到了他的“点赞”,此外没有留下一个字,我有点失落。

第三天到单位的时候,我抽了一个闲暇的时间去找他,他说一直在期待着我关于天坛的文字,我发出的第一时间他就看了。可这篇文章读后的感觉跟其他文章有些不同,我没有写出他内心里想读到的东西。

这是一个令我感到困惑的答案,我真的是为了博得老张哥的喝彩而用心写这篇文字的,文章里有我很多的研究成果,且融入了我结合历史和现实做出的思考,老张哥不说,我还自鸣得意呢。

老张哥说之所以到第二天才给我点赞,那是因为他也做了认真的思考,他承认我的文字确实花了一番功夫,也确实写出了一前人没有写过的很多知识,文字中也有很多新的发掘。可这篇文章在他的心里就是引不起共鸣。他自我剖析说,是不是自己先前将标准定得太高了?

老张哥不是做文学的人,我知道没法从专业角度跟他探讨写作,我只好试着问他,他心目中天坛的样子。他说,天坛不仅是个园子,且有花有草;天坛不仅是个景点,且有回忆和生活。再多的,老张哥表达不出来了,难题也就转移到我的头上。

我重新读了几遍自己的文字,我依然不知道自己欠缺的地方。无奈之下,我办了一张公园的年票,按照老张哥说的,天坛一年四季有景,那我就一年四季都去;天坛不仅有历史,也有花花草草,那我就奔着花花草草去;天坛有它沉淀的文化,那我就沉下心去发现。

我拎着一个泡好茶可供一天用的大水杯,坐着地铁拿着月票进了天坛公园的门。因为时间安排非常充裕,我可以徜徉于天坛的每个角落,去过的及没去过的,我争取都要用脚去丈量一下,用心去感知我经历的土地。

也许是因为旅游淡季的关系,公园里面的人大多是本地居民,且入园的人也不是很多,步履也不是那么急促。我顺着人流从北到南,从东到西,一次次、一圈圈地走着,我不给自己树目标,我内心里其实也没有目标,我就信马由缰地看着,但是,我会认真地用心感受着。

我看到了七十二连廊里的人分成了两类:一类是行色匆匆的游客,一类是吹拉弹唱的本地老人,两个族群在这里相遇,短暂地交汇后随即分开。以前我也可能看见过这些“寓居”在公园里的老人,也许公园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很多人的余生可能是在公园里度过的,而我写天坛公园时浑然不知。

我路过百花园和月季园的时候,我开始把目光停留在那些在花前摆着各种POSE的人,在她的前面一定有一个他在给她用手机照相。再或者是父母,领着幼小的孩子,在花丛中嬉戏。

听老张哥说,他小时候跟着同学在圜丘上捉迷藏,他跟着物理老师到回音壁前做游戏,历史老师将他们带到天坛现场讲学,让他们快速地了解明清的历史知识。尤其是健身区,那些在单双杆上飞舞的老人,可能是前世界冠军,年轻的时候就见他们在这里上下翻飞。我知道了老张哥的感觉,可他的感受估计我永远体会不到了。时代变了,环境变了。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我心里还是无法释然。作家是可以创作的,我能想到就应该能写到,可我觉得离老张哥的要求似乎越来越远了呢。

我茫然地穿梭于老张哥自豪的花团锦簇中,我驻足于健身区那些玩着各种花活的老人面前,我流连于老北京人积聚的区域,我想以此来激发自己的灵感。一次次的努力,都是以沮丧收场。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在天坛公园的东南角的古树区,我邂逅了一对母女,女子大约有三十多岁,母亲有六十开外,她们俩在道边认真地看着每颗树上的铭牌。不时地说着铭牌上的数字。这棵树年轻,清朝的,才100多年,这棵树也是清朝的有300多年了,这棵树有430年了,这棵树有520年了,突然,女子传来一声尖叫,妈妈,快来看,这棵树有620年了。我们再仔细看看,这里是否还有上千年的树?

我被她们吸引了,我给她们说了我的认知。天坛公园初建于明永乐十八年(1420年),这些柏树应该都是人为种植的,理论上,这里的树应该没有早于大明王朝初建时期的,这里最早的树标注620年,这个年份也就是统计到永乐大帝继位前后的年份,之前,这里应该是没有柏树的。北京要想看上千年的柏树,可以去中山公园,那里有辽代的柏树,距今有一千年了,京郊的潭柘寺和大觉寺都有上千年的银杏树。有机会的话,可以到那里大饱眼福。

听完我的介绍,那对母女非常兴奋,她们非常感谢我对她们的帮助。予人玫瑰,手留余香。也许是注意力集中到树的主题上,我似乎有点理解老张哥说我不懂天坛公园的意思了。

这些树在这里数百年了,老张哥的爷爷、父亲、兄弟姐妹和他本人都见过公园里的同一棵树,天坛公园里的游客每天都在变化,而树依然牢牢地活在这儿,这是天坛永恒的风景,我事先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我有点兴奋了,踏着圜丘东边宰牲亭前破旧的砖石,我数着一颗颗古树,往圜丘接近。边上的宰牲亭和神厨正在整修,在老张哥小的时候,这里也许是随意进出的,尽管老张哥可能都不知道这几座房子叫什么、干什么用的。

在圜丘东边棂星门的外侧有一颗柏树,柏树在离地一米高的地方分成了两个分叉,稍大些的分叉处,树皮被磨得油光铮亮。我还在好奇,这时候,一个20多岁的女孩,在父母的陪伴下走到了书前,女孩子指着那个树杈说,妈妈,你还记得,小时候,你经常让我坐在这个地方玩吗?

她的母亲笑着摇了摇头。就在这一瞬间,我顿悟了。

我知道,老张哥为什么对我写的天坛不满意了,因为,我没有写出,天坛在他心目中的样子,我一点不知道他与天坛的故事。景是为人设计的,景中要是没有人气,再美的景都是死的,都是没有趣味的。我没有写出他,自然也就写不出他心目中的天坛。

记得以前马未都先生说过一个收藏的故事,说人都是以物而对过往产生记忆。得出这个结论,那是马先生问他成年的儿子,记得小时候家里的什么东西,他儿子说,他只记得马先生早年收藏的红木家具。儿子玩耍的时候经常会磕碰到这些家具上,留下了非常疼痛的记忆。

天坛,你让我更加懂你了。

其实,也不仅仅是懂了天坛,而是更加懂得了旅游,更加懂得了写作。人是世界的主宰,再美的景没有人就会变得没有生机,再好的玩处没有人的踪迹就会变得毫无趣味。

一念写了天坛,天坛教会了我一个创作的观念。

早春岁月,生机盎然。

无论多美的风景,我也勾勒不出老张哥心中天坛的样子。

每棵树都有身份证,颜色代表着一种资历。红色代表三百年以上。

柏树的秃顶映衬在蓝天下,别有一番风味。

这座宰牲亭,当年估计都是随便出入的。

绿牌子的树,也有过百年的寿命了。

脊兽看见了什么?它们想对谁诉说?

墙是古时的墙,岁月让古墙没有了生气。

这些砖道感觉是清朝铺就的。

不知道有多少北京人家的孩子,在这个树杈上嬉戏过。这颗树比天坛公园更让他们怀念。

这个桥洞,有个好听的名字,好像是叫“往生洞”,据说变天的时候,这里阴风怒号。以前这个洞是待宰的牲畜经过的地方,畜生走到这儿据说都害怕不敢前进。

七十二连廊边,早晚有老人在这里吹拉弹唱。

朱晔(古磨盘州人)

安徽望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副秘书长;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著作6部,累计出版200万字

已出版作品

历史散文(3部):《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

旅行随笔(1部):《一车一世界》

长篇小说(2部)《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

期刊发表作品若干:散见于《文艺报》《厦门文学》《中外文摘》《金融时报》《安庆日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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