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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河的歌声(散文)

 李萍拾尘 2020-09-12

在我居住的城市东边,有一个大营村,大营村有一条沙河。

沙河的水终日流淌,宽宽的河面全是没脚的沙。从这岸到那岸,挽起裤脚,即可趟过。水清澈可鉴,河底的蚌壳、螺丝尽收眼底。两岸高高的堤坝上种满了槐花树。

河里曾有我们的嬉戏、笑声,河岸曾有我们的歌声。如今早已远了、淡了,但那美丽的沙河,如一幅美丽的画面,永远使我魂牵梦萦。

人的一生中,有多少值得回味的美好时日,像永远不会老去的花朵,在我们心中开放着。

那是初中,十四岁的一群女孩子,带队的女老师也只有二十三岁,随全校去学农。可我们像一群出笼的小鸟,被解放了一般,终日叽叽喳喳,没个停歇。疯啊、玩啊,就是我们的劳作。现在想起,实在愧对那里的乡亲。但那样的年纪,也许是可以原谅的吧。

几辆卡车拉着我们和我们的行李,一路风尘地到了那里。然后被分配到各个生产队,然后我们住进生产队专门腾出的一间办公室。用麦秸秆席地而铺,二十几号人挤在这狭小、简陋的屋里。晚上则用一根木棍将漏着缝的木板门杠上。我们感到新奇、感到自在。第一次离开父母,第一次生活在一个大集体中,第一次透露女孩子之间的秘密。

吃饭是两个人分在一家农户中。正是麦收大忙季节,与其说我们去帮忙,倒不如说我们去添乱。

我和另一位同学所在的那一家,家里只有大娘、大爷、小两口和一个刚会走路的孩子。其实,与我们碰面的只有大娘、大爷及孩子。身为妇女队长的女主人与她的男人,总是天不亮就出工,天完全黑下来了,还不见他们的身影。

院子里有一棵老槐树,主干虽不十分粗,但虬曲、苍劲,昭示着岁月的悠久。树下一张石桌,周围几张小凳。我们就坐在那里吃饭。每到吃饭时间,只要一进院门,大娘就会端出热呼呼的小米粥、白花花的烙馍。米粥很香,烙馍很软。佐菜常常是香椿拌豆腐,他们自己做的豆腐。虽然简单,但别有风味。总是我们俩儿先吃,大爷、大娘在屋里忙。我们招呼他们一块吃,他们说等儿子、儿媳回来再吃。话不多,但态度坚决。我们也就不再勉强,自顾自地吃,理所当然地吃。

有一天,我俩回来得晚了。进得院门,只见大爷与小孙子正在吃饭。他们蹲在屋门口,啃着黑糊糊的饼,手里夹着几瓣大蒜,地上放着一碗黑红的高粱面糊。那一会儿,我感到奇怪,想起我们的白烙馍、小米粥,就天真地问:“你们怎么吃红薯面饼?”大爷说:“喜欢吃。”喜欢吃?我半信半疑。不等我再问什么,大娘就又不声不响地从灶火屋里端出小米粥和白面烙馍,摆上石桌。可那一顿饭,我感到是那么地难以下咽。之后,我似乎把这事忘了,照旧理所当然地吃白面烙馍、小米粥。也许年龄太小、太幼稚的缘故。

现在回想,我简直是在犯一种罪过。对那双老人,我怀着无法忏悔的负疚。

学农的两周时间转眼就过去。临走,大爷、大娘再三嘱咐叫有时间去看望他们,我们也依依不舍。当时,我就想我一定会回来的,回来看望两位纯朴、寡言的老人。

离开了那块土地,离开了纯朴的乡民,种种原因,我没能再回去。但不是已忘怀,而是更深地铭记。也许生命总是要欠下什么不能偿还,而以后的生命也就是为了这个偿还而延续吧。

沙河啊,你还是那么清澈、透明吗?还是唱着那支活泼、沉郁的歌吗?我梦里的沙河啊!

                               (写于1990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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