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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在前一篇对“如法炮制”成语出处的探寻中，实证其源头是庐山慧日雅禅师的《禅本草》。本篇对《禅本草》做简略的文学分析与文本注释。 《禅本草》是庐山慧日寺文雅禅师唯一的传世之作，仿照医书《神农本草经》的风格，将“禅”比着药物，阐述禅对人生的意义以及修禅的方法。 在禅宗历史上，《禅本草》算得上名作。虽非极具影响力，也是篇很有趣的文章，对之后的创作产生了一定的导向。例如，诞生了成语“如法炮制”的《炮炙论》，就是文雅禅师的同门师兄弟文准禅师的唱和之作。 众所周知，禅宗是由中国独立发展出的本土佛教宗派之一，且最具独特的性格。由于强调个人的修为以及神秘经验，以开悟见性为修行重点，故与中国传统的老庄哲学思想和士大夫文化结合最为紧密。 禅宗的一大特色是运用各种教学方法引导学人，强调从日常生活中探究真理而悟道。因此，高僧大德常常借助中国的传统文化、世俗文化以教育和启发徒众。《禅本草》就是其中的代表。 《维基文库·罗湖野录·庐山慧日雅禅师》 《禅本草》所借喻的《本草》，即《神农本草经》，是现存最早的中药学专著，作者不详，约成书于秦汉时期。书内记载的药物有365种，对于每一种都有相对简洁的药性描述。例如，《本草:卷上:上品:草上品》对人参的描述如下： 人参，味甘微寒。主补五脏，安精神，定魂魄，止惊悸，除邪气，明目，开心益智。久服，轻身延年。一名人衔，一名鬼盖。生山谷。 《禅本草》一文篇首对禅的描述如下： 禅，味甘，性凉。安心脏，祛邪气，辟雍滞，通血脉，清神益志，驻颜色，除烦恼，去秽恶。善解诸毒，能调众病。 可见《禅本草》是对《神农本草经》体式与语调仿效，以禅喻药，将禅的特性归纳总结，以通俗的语言描述修禅的意义，对“禅”的解说又有较高的见地。 《四库全书·证类本草·人参》 《本草》是对药性简略的描述，尚不包括用药方略。后人对《本草》中的各类药物加之以注疏，说明其外观、药效、处方和禁忌等。例如，（宋）苏敬《证类本草》中对人参的外观、采集、入药等有更详尽的描述： 人参……如人形者有神。生上党山谷及辽东。二月、四月、八月上旬采根，竹刀刮，曝乾，无令见风……千金方：……人参一分，猪肪十分，酒拌和，服一百日。百日满，体髓溢，日诵千言，肌肤润泽，去热风痰。 同样，《禅本草》的后半篇是对“禅”这一味“药物”采集和食用方式的说明（见后文）。这种“戏仿”的文本，即可称之为禅宗的“机锋”，其目的是使世人以药石见佛性，以膏病悟禅理。 钱钟书先生在《管锥篇》中指出，借《本草》形制的游戏文章在唐代已有之，例如张说的《钱本草》，侯味虚的《百官本草》等，宋代亦有董说的《梦本草》等。其中，开元名臣张说的《钱本草》至今流传。现节录片段： 钱，味甘，大热，有毒。偏能驻颜采泽流润，善疗饥寒，解困厄之患立验。能利邦国、污贤达、畏清廉…… 《钱本草》以钱喻药，开以世事喻《本草》之先河。 慧日文雅并非此类文学形式之创新者，却是首位书写了以禅喻药的文本。此后，文准禅师的《炮炙论》、无际禅师（明代）的《心药方》、袁中道（明代文学家）的《禅门本草补》等，都是其风格的延续。可以认为，文雅禅师的《禅本草》开创了一种佛教文化传播的范式，具有极为强烈的禅宗特性，在佛教文化史上亦有一定的地位。 因此，分析《禅本草》有助于对汉传佛教的理解。值得注意的是，这不到两百字的《禅本草》在其后半部的“不假修炼，炮制一服，脱其苦恼”等语中，应是阐述了南宗所提倡的“顿悟”，体会其意，或可理解文雅禅师的宗派思想。 注：有关慧日文雅的师承宗派，将在下文中考证。 《罗湖野录》影印本 现将《禅本草》恭录如下。本想做个白话文，但自己的文学修养不够，力所不能逮。本文较为通俗，无需更多注释亦可粗通。 《禅本草》 【宋】庐山慧日文雅禅师 禅，味甘，性凉，安心脏，祛邪气，辟雍滞，通血脉，清神益志，驻颜色，除烦恼，去秽恶，善解诸毒，能调众病。 药生人间，但有大小、皮肉、骨髓、精粗之异，获其精者为良。故凡圣尊卑悉能疗之。余者多于丛林中吟风咏月。世有徒辈多采声壳为药食者，误人性命。幽通密显，非证者莫识。不假修炼，炮制一服，脱其苦恼，如缚发解，其功若神，令人长寿。故佛祖以此药疗一切众生病，号大医王，若世明灯，破诸执暗。所虑迷乱幽蔽，不信病在膏肓，妄染神鬼，流浪生死者，不可救焉。伤哉！ 注释： 壅滞：yōng zhì，阻隔；堵塞。即体内淤积。 声壳：声色。指做修禅的表面文章。 幽通密显：亦可解为幽、通、密、显，为修禅的各种层次方法。 如缚发解：发蒙解缚。指启发蒙昧，解除束缚。 大医王：出自《杂阿含经卷十五》，喻佛陀能分别病相、晓了药性、治疗众病。 破诸执暗：出自《楞严经》，指佛陀的光明能够破除各种恐怖的晦暗。执，或可解为繁体字“慹”，音zhí ，恐怖。 迷乱幽蔽：心神迷乱、幽暗险阻。 流浪生死：《太上老君內观经》有：“所以流浪生死，沉沦恶道，皆由心也”。指在恶道中轮回，难以解脱。 主要参考文献： 【1】维基百科_禅宗. 【2】维基文库 【3】Robban A. J. TOLENO(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大学).《禅本草》与袁中道《禅门本草补》——试论《禅本草》的原本及在清代与后者的混同[J].佛学研究 .2014年12期. 【4】钱钟书.管锥篇[M].中华书局.1979.P744. 【5】《钦定四库全书》.子部十三.罗湖野录.卷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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