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沙陵) 一、 九日的下午六点二十分,沙陵在他九十二岁的高龄上,心脏永远停止了跳动。 在他头脑清醒时,家人还告慰他,说等他身体恢复后,接他回家,等过年时,把学生们一起招来,再欢聚一堂。 谁能料到,死神最终还是无情地夺走了他高昂的生命。 临别前,他头脑已经昏迷不醒。他的离世,有点突然,前后不过二十分钟,终因呼吸短促、心力衰竭而仙逝。 (贾平凹吊唁) 二、 十日的晚上,贾平凹(中国作协副主席、陕西作协主席)来到家里,吊唁沙陵先生。 他坐了很长时间,其间提到了一些过往,尤其是提到他与沙陵在《长安》杂志编辑部,一起共事的一则趣事:那时,编辑部里私下里对比,看作者给哪个编辑敬烟最多,结果最多的要数田老师了(笔名沙陵原名田琳)。 往往他的办公桌上,放的烟卷堆得最高,相比之下,我和其他编辑的桌上,总是很低。那个时期,我经常向田老师讨烟抽。他有个习惯,总爱把烟揣进内衣里,每当我朝他讨烟时,他就把手伸进内衣口袋里,作作索索地掏出烟来,然后,笑眯眯地盯着我,好像这烟,是他施舍给我的一样。 这种现状的原因,一个是那个时代的文学刚刚复苏,尤其是诗歌异常活跃的时期。 (贾平凹赠沙陵) 当然,这也跟沙陵步入临近退休的年龄,他对诗歌事业倾注了特殊的心血,尤其对年青作者十分热心和无私提携,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的。 (沈奇) 三、 追悼会上,著名诗评家沈奇教授,写了一个横幅,他在追悼会上念道: “至少在当代中国西北这块诗歌版图上,他的诗路历程,已成为一种无可替代的精神感召:如此的真诚、执着与纯粹,使所有认识沙陵的人们,重新理解到何谓真正意义上的生命写作。 从黎明到黄昏,他一直像孩子一样相信并瞩望着这个世界,并不以任何的原因,包括伤害而改变原初的自己——坚守高贵与单纯,他成为我们记忆之中最早的现代诗人,也是最后的精神贵族——诗人沙陵永垂不朽!” 沈奇兄铿锵有力的悼念用语,很具有代表性,他中肯、得当,既表露了诗歌界对沙陵的评定,又道出了学生们的感念与心声! (沙陵和作者) 四、 很欣慰的是,我在去年十月八日下午,到沙陵家里去取田苗(沙陵次子)为我画的肖像时,与沙陵见了最后一面。 当见面时我说:“和你在一起,我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他问:“什么感觉?” 我说:“感到亲切!” 他回道:“我有同感!” 本来计划过春节时,再去给他拜年。可谁能料想,他却提前走了,此事也成为我内心深处唯一的遗憾。 静下来又一想,他不但年龄高寿,他的艺术生命:他的诗歌,为后世留下了一座难以逾越的丰碑! 晚年的他,虽然不能够写作,不能够阅读,但他能够倾听,能够思考,能够交谈。 (沙陵次子田苗为作者画像) 当提到田苗(著名画家王炎林弟子)给我的画像,他说:“田苗给你的画像,画出了气质。他画得很用心,构思了好长时间。 他在画面的右上方,画了一个看上去像云、像鸟,又像鱼的东西,很有意境。” 我听后心里很纳闷,惊讶地问:“田老师,你原来能够看见?” 他听后诡异地笑了笑说:“是田苗告诉我的。” 我听后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 (牛汉和沙陵夫妇) 五、 沙陵与牛汉的相识,颇为有趣。牛汉当年在汉中身为学生,被国民党当局逮捕并审判,担任审判长的人,正是沙陵的岳父,当他看到牛汉还是个学生时,出于一种同情的心理,就把他给放了。 沙陵那时就对牛汉的诗很喜欢,有一次偶然的机会,两人相识,谈起这段往事。沙陵说,那个放了你的人,正是我的岳父,从此,他俩便成了莫逆之交。 “文革”平反以后,牛汉每来西安,哪里都不去,只到沙陵家里相聚言欢。 (牛汉与作者) 八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初,有幸相识并几次向牛汉先生讨教,受益且感恩! (艾路) 六、 八十年代末,当我看到沙陵和艾路两位老诗人在一起时,谈得是那么的投入和投机,作为旁观者,让我由衷地感到钦敬。他俩讨论着波德莱尔、庞德、艾略特等等现代派大师的诗作。沙陵的诗风激越、高亢、沉雄,艾路的诗风婉约、纯净、沉郁。两位老诗人的诗,我都很喜爱。 艾路对沙陵是那样的尊重,给我的印象至今难以忘怀。 (沙陵与作者) 七、 在我的诗歌之路上,沙陵对我的影响是最大的,所以,在九十年代,我曾写过几篇文字,先后发表在《文艺报》《西安晚报》《西安日报》和《衮雪》等报刊上。 八、 沙陵是个苦吟诗人,非常注重遣词造句,这与古典诗歌的借鉴不无关系。文革时期,他因被迫害流放到陕南达八年之久。在那里,他依然播撒着火种,发现并培养了诗评家沈奇、诗人刁永泉等人。 (沙陵书法) 九、 值得一提的是,沙陵对朦胧诗派的代表性人物顾城,提携有加,并在《长安》杂志连续推荐其诗作,顾城来信称沙陵是他遇到的贵人之一。 令人遗憾的是,他俩只是神交,但从未谋过面。 十、 赶到殡仪馆,下了车,缓步地向苍梧厅走去,已经戒烟的我,将田苗递给我的中华点燃。 虽然沙陵很早就已经戒烟了,但我还是想表达一下我的心意,特此破戒,抽了几口后,便将香烟敬献给了沙陵尊师! (李伯钧书记) 十一、 沙陵逝世后,除贾平凹外,文学界周明、关雎、闻频、商子雍、朱文杰、沈奇、渭水、刁永泉、杜爱民、刘亚丽、石河、柳萌、刘文阁和学生武炳新、熊白以及文学爱好者沙昕、王清廉等先后到家里吊唁或参加了追悼会,或以微信的形式寄托着哀思。 诗人渭水唁电:“陕西诗坛泰斗沙陵先生驾鹤远去,悲哉!痛哉!先生是有良知的诗坛大家,我心中的诗神!渭水” 诗人刘亚丽撰文悼念: “影响陕西几代诗人,被誉为诗人里的诗人的沙陵老师驾鹤仙逝。老师90岁高寿归天,走的静悄悄的,没有连绵起伏的花圈,连绵不断的唁电悼念文章。这样的走法,挺好,是这个时代一个纯正诗人确定的走法。老师不朽,永活我心!” 追悼会上,由西安市文联党组书记李伯钧致悼词。 另悉,中国现代文学馆、陕西省作协、西安市文联等单位发来慰问函或送花圈,亲属和生前友好近百余人参加了追悼会,大家怀着悲痛的心情,向这位可亲可敬的老诗人做最后的道别…… 写于2018年1月12日晚上至14日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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