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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桂香 | 知青记忆

 印象黄陂 2020-09-13

出生在五十年代的人,大都经历过一段特殊的历史运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想当年,我也是知青队伍里光荣的一员,积极响应毛主席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四十多年过去了。回想知青往事的点点滴滴,那种生活,那种经历,早已铭刻在心,溶于血脉,成为今生今世永不褪色的记忆。

清楚的记得,我下乡的那天是一九七三年的四月二十五号。那天上午,市政府(现在的丹尼斯)门前,红旗飘飘,人山人海。一辆辆贴着大红标语的汽车整齐地排列在中心路两旁。全市的高、初中应届毕业生全部聚集于此。在锣鼓喧天、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我们激情满怀地踏上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阳光大道。

作者与知青同学“上山下乡”合影

春光明媚,微风徐徐。一路欢笑一路歌。汽车把我们送到了离家十几里远的市郊:北渡青年队。这是一个专门为我们新建的知青点。

也许是考虑到才出校门的学生们生性顽皮,离村庄近不好管理吧,青年队距前后左右的村庄都有五、六里地远。广阔的田野中,伫立的这处红瓦房,显得格外醒目。院外的东边是庄稼地,西边则是苹果园和一座不大不小的沙土丘。

北渡青年队初次下乡的有三百多名学生,十多位老农大伯和几位市里派来的驻队干部。书记和队长分别由责任心强,经验丰富的当地老农担任。驻队干部分抓学生们的思想工作。作息有规律,上工敲钟,下工敲钟,吃饭敲钟,开会学习敲钟。半学校化、半军事化管理,男生一个连,女生一个连,连下边还有排。

作者与知青同学“上山下乡”合影

大院正中间是条路,以路为界限,男生住路东,女生住路西。每人每月四十五斤饭票。女生饭量小,月月都有结余。炊事班由老农大伯们全权负责。队里还建有养猪场,逢年过节杀头猪,给知青们打打牙祭。

去田间干活,由老农伯伯们和工作队的干部亲自带队。一般都是女同学在前,男同学在后,排着整齐的队伍,肩扛铁锹锄头,浩浩荡荡地走在羊肠小路上。那情景,很是壮观。“庄稼活不用学,人家咋着咱咋着”。别看我们年龄只有十五、六岁,干起活儿来也是很卖力的,我们并不娇气。

刚去的时候,活儿不太累,感觉还挺好玩。好景不长,一个多月后,人生中的第一次割麦就把知青们全累趴下了。三夏大忙,半夜起床。没出三天,个个都成了名符其实的“瘸子将军”!

知青时的作者

最忘不了的是我们队里的周大春书记,我们下乡的第三年,他因病突然去世。噩耗传来,全队上下一片哭声。为失去这样一位可亲可敬、如父般的老领导而悲痛欲绝。这一夜,各个宿舍的灯都彻夜通明,时不时还能听到隔壁女生压抑的哭泣。老农们则连夜挑灯在球场上钉做棺材。

三天后,他被安葬在青年队门外的苹果园里。这也是他临终时的遗嘱:“我不放心这群孩子们!我要天天看着他们,守护着他们!”

每每路过苹果园,我们都会不由自主地向老书记送去深深的凝视。忘不了,他开会讲话时的亲切表情;忘不了,他和我们同吃同住同劳动的场景;忘不了,他身披军大衣夜夜查房的疲惫身影……

知青时的作者

青年队大门外有一大片菜地,萝卜白菜一应俱全。菜园里的活儿也是队里最轻的活儿,是专门照顾那些月月都有几天不舒服的女生们的。当然,男同学如果感个冒发个烧什么的,也会得到照顾。只要你提前向连长说明情况,等上工派活儿时都会照顾的。接下来,你就可以搬个小板凳,轻轻松松的去菜园里剔剔苗,薅薅草。

冬至和过年的时候,炊事班都会提前准备好饺子馅和面团。然后分发给各个宿舍,让同学们自己包,包好再送回炊事班统一煮。同学们吃着自己亲手包的热气腾腾的饺子,年轻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干活中间休息的时候,我们就会围坐在老农大伯身边,听他们侃大山,讲各种各样的乡间趣事。他们都不止一次地说,这里曾经是土匪经常出没的地方,他们在这里劫财害命,杀人无数。这个地方,即使是在白天,一两个人结伴而行都有点胆战心惊的……诸如此类的话,他们讲得有声有色,我们听得毛骨悚然。

这是真的。在沙丘边干活时,我们经常会挖出一些人的头盖骨什么的,每当挖到这些东西,女生们就会尖叫着扔下手里的铁锹,立马跑开。男生们则围拢上来,像发现贵重文物似的翻来覆去地观看研究。

四十多年后,知青再聚首

最有意思的是锄玉米。锄玉米苗的时候,我们女生都会把鞋子脱在地头上,光脚丫踩在松松软软、湿湿润润的土地上,舒服极了。锄累了,直起身,看看身后整整齐齐的一溜脚印,就像欣赏自己绝美的艺术品一样满足。

月光普照,云淡风轻。傍晚,洗漱掉一天的劳累后,同学们三五成群来到大门外的田间地头,享受着夜风的轻柔。或欣赏夜景,或促膝交心。兴致来时还会轻轻的哼上一曲:“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一天晚上,我做了个可怕的梦:我妈去世了。梦中的我放声大哭,再也吃不到妈妈给我包的饺子、做的手擀面了。枕头都哭湿了一大片。醒后,才晓得是个梦。心里忐忑,惟恐家里出什么事,一大早我就请假回了家。

看到下班回家的妈妈好好的,我满眼含泪把我晚上做的梦说与她听。听后,她笑着说:  傻闺女呀,梦都是相反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这次回家,我陪了妈妈一个星期才归队。

四十多年后,知青再聚首

农忙的时候,都回队里抢收抢种。农闲的时候,队领导就会留一部分同学在家维持现状,其余的人员,或两人一组,配一辆架子车长期在市内收集垃圾积肥,以丈量平方的多少计工分,或到市内工厂里打工。

那时候打工不叫打工,叫搞副业,也是按出勤天数记工分。我去过果品公司、食品厂、绢纺厂,也集过肥。无论是积肥或者是进工厂搞副业,知青们都抢着去!因为,可以住在温暖的家里,还有好吃好喝,最重要的是,可以和父母、家人天天在一起。

青年队年底评工分,男生基本上都是十分,女生可就不一样了。年年评工分我都是八分,想想也罢,谁让咱人小力薄呢。但有一样弄不明白,我们外出搞副业,干的一样的活儿,一样的工资标准,可年底队里评工分,男生们仍旧是十分,我们仍旧是八分、九分!

四十多年后,知青再聚首

女同学们向队长反映,队长说“研究研究”!可这边“研究研究”的话音刚落地,那边评工分的结果就张榜公布在了食堂最醒目的地方。气得我们女生直跺脚:老思想!老顽固!典型的重男轻女!

那时候的我们天真单纯,无忧无虑,喜欢下雨,盼望下雨。同学们当时最精典的一句话就是:下吧,下吧,下它个七七四十九天才高兴呢!下雨可以不出工,可以睡懒觉,可以躲在被窝里聊天。聊一天都没人管!还有,拉琴的、吹笛儿的、唱歌儿的,此起彼伏,乐此不疲!若是赶上连阴雨天,就索性去食堂买一挎包馒头,三五成群回市里看爸妈。

做为知青的我们,那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一名女兵!既便当不上女兵,奢望还是可以有的吧?要是能穿上军装拍个女兵照不也是挺过瘾的一件事情吗!可巧有一次,在部队当兵的女同学的亲戚回来探亲,这下可把一帮小女生高兴坏了!在大家的再三央求下,女同学终于借来了军装。

作者的“女兵照”

几个人分别找队长、连长请了假,然后去市里最有名气的中心路照相馆飒爽英姿地过了把“女兵”瘾!清楚的记得,那年我十八岁。四十多年了!时至今日,这张面带微笑、不是军人却堪比军人的旧照片我还小心翼翼地珍藏着,成为一生的自豪!

这就是我们知青的真实生活。一点一滴都是汗,一颦一笑皆是歌。曾经懵懵懂懂,单纯幼稚的我们,把一生中最最宝贵的年华都献给了这片终身难忘的土地。六年的知青生活,锻炼了我们的身体,也锤炼了我们的意志。我们没有怨言,心里只有阳光,只有美好!

四十多年后,知青再聚首

前些年退休后,曾经和几个知青同学相约去了趟青年队,试图找回那久远的景象。未能如愿。食堂没了;菜园没了;兼做晒粮食的球场没了;苹果园没了;一片连一片的庄稼地也没有了。

曾经方圆四、五里没有建筑的荒凉之地如今已被拥挤的房舍代替。东边院墙外那条通往回家的小路还依稀可辩,但已经没有了旧时模样。原来干活休息时,总会望着并不遥远的东山发呆:有朝一日如果能去那里爬爬山,多好!现在极目望去,光秃秃的山头不见了,亦是高楼林立,景观秀美!

昔日处处充满了朝气与活力的青年队早已划上了句号,她的点点滴滴,却永存在我们心中,成为一抹特殊的记忆。

本文作者熊桂香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关于作者  熊桂香,女,祖籍湖北黄陂,现居河南平顶山。喜欢文学,尽情享受着文字带给自己的快乐。曾在市级以上报刊发表过多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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